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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像是孩子王的少年名叫行雄。8 月中旬的某一天,他对千花子说道:
“千花子,你能不能带我去看戏呢?”
“不行,晚上你们出不来吧?会挨老师骂的。”
“可我会悄悄溜出来的。”
“哇,行雄也变坏了,去年还是个好孩子哪。”
“要知道,戏里有一个可怜的小演员呢。她是在演出时使唤鸽子的少女。
我要把她救出来。”
行雄两眼放着光芒,憋足了劲儿,以致于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看
见他这个样子,千花子忙问道:
“您和那女孩已成了好朋友吧?”
千花子的心中蓦然间掠过了一抹酸楚的情愫:或许自己的这个伙伴已
经被那个鸽子少女抢走了。。
二
尽管千花子的父亲出生在这海滨的小镇上,但两三年前他们家已经举
家搬迁到了东京。如今,这世代相传的房屋只是被当作别墅在使用。千花子
也是在读到高年级时随父母转学到东京的小学的。那所小学决定在暑假时举
办海滨夏令营,便拜托千花子的父亲在他故乡的小镇上物色了一栋相当不错
的房子。
因此,海滨夏令营的孩子们全都是与千花子同一所学校的学生,但来
的尽是高年级的有识男生,全然见不着女生的踪影。到去年为止,千花子每
个暑假都是和男孩子们打成一片在海边尽情玩耍,以致于引来了不少人羡慕
的目光。可今年她已升入了女子中学,所以,那些少年全都是千花子以前小
学的学弟了,无论千花子的嘴唇多么像刚刚吮吸过母亲的乳计一般娇媚可
爱,但她毕竟是那些少年的学姐,因此尽可以大耍威风。
在东京那所用钢筋混凝土新近建成的小学里,上课时用的也是一种新
式的电铃,而在海滨夏令营里,用的却是那种过去由勤杂工一边在走廊上走
过一边摇晃得“叮(口当)”作响的老式摇铃。即使是要把那些与波涛嬉戏着
的男孩召集到陆地上,也靠的是摇响铃声。所以,每个人都争着把摇铃带到
海边去,有时候甚至互不相让,发生争端,怪不得千花子要摆出一副大姐大
的架式发号施令,想来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为了便于老师进行监督和看护,不让那些精力过剩的男孩独自游向深
水区域,或是万一溺水时,能够让人一目了然,每个少年的头顶上都佩戴着
清一色的红帽子。
“瞧,那帽子和地藏菩萨的围嘴儿用的是同一种布料呢。”千花子向行雄
打趣道。
“什么地藏菩萨,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千花子真是个乡巴佬!”
“你真可笑,要知道,即使在东京,地藏菩萨也多的是呢。哪有说自己
不知道地藏菩萨来耀武扬威的。还是让我带你去见识见识吧。”
行雄正在用沙子堆砌一匹比实物还大的马,听千花子那么一说,顾不
得浑身沾满了砂粒,霍地站起身来说道:
“好的,那就走吧。”
“不久前行雄的脚掌受了伤,对不对?”
“是啊,那是和伙伴们比赛看谁第一个爬上跳台时受的伤,早晨我们起
得可早哪,5 点钟就爬了起来。谁要是睡懒觉的话,那个做饭的大娘就会在
你的耳边把铃摇得噹啷噹啷直响。这样一来,没有哪一个不是飞身起床的,
然后立即跑到海边锻炼,而这时,四处的公鸡刚开始打鸣哪,每次从千花子
的家旁边通过时,看见那扇门总是关着的,所以,我们都笑着说:‘千花子
真是个懒虫!’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你撒谎!”
“才不是哪。到了海边后,我们开始做体操,还能看见白色的海鸟在眼
前飞来飞去,而朝阳正是从那儿的海岬上冉冉升起的。”
“其实,地藏菩萨正是在那海岬的岩石下面呢。”
“我们一做完体操,就在沙滩上画上一条起跑线,看谁第一个从那儿跑
到跳台上去。
获胜的人连声高呼着‘万岁’,举起双手一下子跳进水中。大家每人跳
完一次后便回夏令营里吃早饭,然后一直学习到下午1 点。当我们从海滩上
撤离时,更衣场的旗子才刚刚竖起呢。”
“你脚上的伤现在没事了呢?”
“嗯。当时,一只贝壳扎在了我的脚掌上,痛得我忍不住大声叫道:‘哎
哟,疼死我了,我的老爸!’”
“于是,你这个撒娇的孩子就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是吧?”
“你说什么蠢话呀!其实,‘老爸’这个词是在不知不觉之间脱口而出的,
并不是有意识说的,可谁知竟从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行雄,不要紧的,
让老爸来给你擦点药吧。’这声音确实吓了我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武田
老师。他把药品和绷带都带到了海边来,真是个好老师。”
“是呀。记得那还是在我上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去远足旅行,看见小
河的对岸开满了漂亮的鲜花,我们都好想要,于是,老师马上趟过小河给我
们摘了过来。在回家的电车上,我笑着说道:‘哇,老师的手真脏啊!’老师
回答道:‘刚才帮你们摘花时把手弄脏了。因为泥土钻进了指甲里,怎么洗
都洗不掉了呢。’听老师那么一说,我还帮他清理了手指甲的污垢哪。或许
武田老师已经把这事忘了吧。”
“不,老师肯定还记得,他常常如数家珍地给我们讲起那些毕业生的趣
事呢。”
“真是个好老师。”
“嗯。老师亲自给我缠上了绷带,让我好感激。于是我对老师说道:‘老
爸,谢谢你。’从那以后大家都把老师叫作‘老爸’了。”
“是吗?真是有趣。在女子学校里,怎么也不可能把老师叫作‘老爸’
的。”
“我还给东京的父亲写了信,说我们大伙儿都把武田老师叫‘老爸’呢。”
“经‘老爸’治疗之后,伤口马上就好了吗?如果是现在还疼的话,你
不妨去求求地藏菩萨。当刺儿扎进了手心里的时候,如果就用那只手摸摸地
藏菩萨的脑袋,扎进手心的刺儿就会自动脱落下来的。”
“可我受伤的部位是脚掌哪。如果把脚抬起来放在地藏菩萨的头顶上,
难道不会受到惩罚吗?就连让老师摸了摸我的脚,我也觉得过意不去呢。”
“那就算了吧。反正你不是已经彻底好了吗?”
两个人身着泳装,沿着两旁生长着松树的海滨道路向前走着。或许是
因为茅绸的鸣叫越发刺耳的缘故吧,好一阵子他们俩都一声不吭地踯躅着。
突然间千花子一下子拽住行雄的帽檐说道:
“你干吗老是心不在焉地朝天上东张西望?其实,你无论如何也捉不到
它的。”
“你是说鸽子吗?”
“什么呀?你不是一心想抓住茅蜩吗?”
“才不是呢。我只是在想:天上会不会有鸽子在飞呢?”
“那个小演员的鸽子吗?”
“唔。前阵子我去看了他们剧团的巡街表演。演员们全都坐在人力车上,
而在最前面敲大鼓的,就是那个致开场白的演员。每到一处,他都叫大家肃
静,宣布表演现在开始,而那个小女孩则坐在第四辆车上,我一眼便看见她
的膝盖上站着一只鸽子,我连声嚷嚷着‘啊,鸽子,鸽子’,不由自主地凑
了过去,结果把鸽子吓得一下子振动着翅膀飞了起来,但却只是在女孩儿的
上空盘旋着,过了很久才停在了她的肩膀上。那情景真是可爱极了,怪不得
大家的视线全都聚集在了那个女孩身上。她害臊地打开了太阳伞,索性把自
个儿的整个脸都遮了起来,这时,一个满脸凶相的女人从前面的车子上回过
头来,用可怕的眼神盯住她,那女孩子被吓得蜷缩起身体,重新把太阳伞又
收了起来,而她的脸上早已是一片鲜红,她干脆把头埋得低低的,并且再也
没有抬起来过。看得出来,她是个胆怯的女孩子。”
“行雄不是也一直跟在后面看热闹吗?”
“那女孩学也不上,小小的年纪就被人带着到处耍杂耍,说来也真是可
怜,她的脸上还涂着一层白粉哪。”
“因为是演员呗,所以也就无可奈何呀。”
“她就像一个漂亮的偶人,连眼睑上也抹着胭脂,还不时地眨巴着那双
梦幻般的眼睛。想必是泪水滞留在了眼眶里吧,可要是让泪水痛痛快快地流
了出来,恐怕又免不了挨骂受训的,所以才一直强忍住心中的悲哀吧。”
(哇,行雄这样一个男孩子居然还拥有一颗如此体贴人的好心肠!)
千花子有些惊诧地凝眸注视着行雄的脸,脑海里却倏然掠过了清水的
面影。她暗自思忖到:当清水试图向自己吐露内心的烦恼时,要是自己能够
更耐心更热情地倾听她的心声,就好了。她的眼前又浮现出清水凄凉伶什的
身影。
既然行雄对那女孩的关切是如此的细致入微,那么,毋庸置疑,那鸽
子少女的面影肯定早已深深地镌刻在行雄的心坎里,想到这儿,千花子更是
觉得行雄平添了几分可爱。
“于是,行雄便和那个女孩交上了朋友,对吧?”
“嗯,镇上的旅店里早已住满了前来洗海水浴的游客,所以,他们剧团
的人只得全都住在剧院的后台上,那儿就像是一间储藏室,女孩竟然连床蚊
帐也没有。我问她想不想去海边。她说会挨骂的,因为一旦皮肤晒黑了,上
舞台时就不好办了。真是愚蠢。”
“要是你和那女孩过多地泡在一起,没准也会遭老师的一顿训斥吧。”
“嗯。鸽子就那么一直守着她,寸步不离。于是我暗自寻思着:她肯定
是在舞台上使唤鸽子的。谁知她告诉我,她是在一出描写断母虐待继子的戏
中扮演继子。据说女人喜欢哭,尽管如此,为什么要上演那种讨厌的戏呢?
看完那出戏的人都那么说道。其中有一段戏是那女孩在舞台上当小保姆,替
别人照看婴儿。只见她背着一个真的婴儿出场了,可谁知就在这时候,那婴
儿流了一泡尿。”
“哇,是在舞台上吗?”
“对,就是在女孩的背上。尿湿透了她身上的衣服,冰凉冰凉的,还吧
嗬吧嗒地滴在了舞台上,看戏的人一下子哄堂大笑起来,而那女孩却伤心地
哭了,结果整出戏变得一塌糊涂。事后,那女孩被毒打了一顿。据说她打着
赤脚从后台上跑了出来。”
“真可怜啊。可是,不管你怎么同情她,不都无济于事吗?”
“是吗?可我觉得并不尽然。”
他们俩款款走出了松树的林荫大道,沿着海岸的岩石,在通往海岬的
捷径上奋力攀登。海面上的船帆在夕阳的余辉中宛若白金一般闪闪发光。
“要是能搭乘那样的帆船逃走的话该多好啊!鸽子不是幸福的使者吗?
那就让鸽子在船头上展翅翱翔,将船儿引向美丽的岛屿吧。难道我真的不能
把那女孩拯救出来吗?”
仿佛是在憧憬着美丽的故事一样,行雄把目光投向大海的远方。或许
他正梦想着:只要去往水平线彼岸的美丽岛屿,自己就能成为王子,而鸽子
少女就能成为公主吧。
千花子凭着少女特有的敏感,发现少年那优雅的额头上驻留着一抹莫
名的忧愁。或许是因为他被那精灵似的鸽子少女迷住了的缘故吧?
“你不留心自己脚下的道路,会很危险哟。说不定会从岩石上滑下去摔
倒的。”
听见千花子温柔的规劝,行雄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海岬的上面,说道:
“哇,鸽子!就是那只鸽子,千花子。”
“对,是鸽子。真的是那只鸽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