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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也。肠胃,酒醪之所及也。今在骨髓,虽司命其奈之何?臣是以不言而退也。”又过五日,桓公果病,使人召扁鹊,其馆人曰:“秦先生五日前已束装而去矣。”桓公懊悔无已。
桓公先有三位夫人,曰王姬、徐姬、蔡姬,皆无子。王姬、徐姬相继行卒,蔡姬退回蔡国。以下又有如夫人六位,俱因他得君宠爱,礼数与夫人无别,故谓之如夫人。六位各生一子,第一位长卫姬,生公子无亏;第二位少卫姬,生公子元;第三位郑姬,生公子昭;第四位葛嬴,生公子潘;第五位密姬,生公子商人;第六位宋华子,生公子雍。
其余妾媵,有子者尚多,不在六位如夫人之数。
那六位如夫人中,惟长卫姬事桓公最久。六位公子中,亦惟无亏年齿最长。
桓公嬖臣雍巫、竖刁,俱与卫姬相善,巫刁因请于桓公,许立无亏为嗣。后又爱公子昭之贤,与管仲商议,在葵邱会上,嘱咐宋襄公,以昭为太子。卫公子开方,独与公子潘相善,亦为潘谋嗣立。公子商人性喜施予,颇得民心,因母密姬有宠,未免萌觊觎之心。内中只公子雍出身微贱,安分守己。其他五位公子,各树党羽,互相猜忌,如五只大虫,各藏牙爪,专等人来搏噬。
桓公虽然是个英主,却不道剑老无芒,人老无刚,他做了多年的侯伯,志足意满,且是耽于酒色之人,不是个清心寡欲的,到今日衰耄之年,志气自然昏惰了。况又小人用事,蒙蔽耳目,但知乐境无忧境,不听忠言听谀言。
那五位公子,各使其母求为太子,桓公也一味含糊答应,全没个处分的道理。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忽然桓公疾病,卧于寝室。雍巫见扁鹊不辞而去,料也难治了,遂与竖刁商议出一条计策,悬牌宫门,假传桓公之语。牌上写道:寡人有怔忡之疾,恶闻人声,不论群臣子姓,一概不许入宫,著寺貂紧守宫门,雍巫率领宫甲巡逻。一应国政,俱俟寡人病痊日奏闻。
巫、刁二人假写悬牌,把住宫门,单留公子无亏,住长卫姬宫中,他公子问安,不容入宫相见。过三日,桓公未死,巫、刁将他左右侍卫之人,不问男女,尽行逐出,把宫门塞断。又于寝室周围,筑起高墙三丈,内外隔绝,风缝不通。止存墙下一穴,如狗窦一般,早晚使小内侍钻入,打探生死消息。一面整顿宫甲,以防群公子之变。不在话下。
再说桓公伏于床上,起身不得,呼唤左右,不听得一人答应,光著两眼,呆呆而看,只见扑蹋一声,似有人自上而坠,须臾推窗入来,桓公睁目视之,乃贱妾晏蛾儿也。
桓公曰:“我腹中觉饿,正思粥饮,为我取之。”
蛾儿对曰:“无处觅粥饮。”
桓公曰:“得热水亦可救渴。”
蛾儿对曰:“热水亦不可得。”
桓公曰:“何故?”
蛾儿对曰:“易牙与竖刁作乱,守禁宫门,筑起三丈高墙,隔绝内外,不许人通,饮食从何处而来?”
桓公曰:“汝如何得至于此?”
蛾儿对曰:“妾曾受主公一幸之恩,是以不顾性命,逾墙而至,欲以视君之瞑也。”
桓公曰:“太子昭安在?”
蛾儿对曰:“被二人阻挡在外,不得入宫。”
桓公叹曰:“仲父不亦圣乎!圣人所见,岂不远哉。寡人不明,宜有今日。乃奋气大呼曰:”天乎!天乎!小白乃如此终乎?“连叫数声,吐血数口。谓蛾儿曰:”我有宠妾六人,子十余人,无一人在目前者,单只你一人送终。深愧平日未曾厚汝。“
蛾儿对曰:“主公请自保重。万一不幸,妾情愿以死送君。”
桓公叹曰:“我死若无知则已。若有知,何面目见仲父于地下!”乃以衣袂自掩其面,连叹数声而绝。
计桓公即位于周庄王十二年之夏五月,薨于周襄王九年之冬十月,在位共四十有三年,寿七十三岁。潜渊先生有诗单赞桓公好处:
姬辙东迁纲纪亡,首倡列国共尊王。
南征僭楚包茅贡,北启顽戎朔漠疆。
立卫存邢仁德著,定储明禁义声扬。
正而不谲《春秋》许,五伯之中业最强。
髯仙又有一绝,叹桓公一生英雄,到头没些结果。诗云:
四十余年号方伯,南摧西抑雄无敌!
一朝疾卧牙刁狂,仲父原来死不得。
晏蛾儿见桓公命绝,痛哭一场,欲待叫唤外人,奈墙高声不得达,欲待逾墙而出,奈墙内没有衬脚之物。左思右想,叹口气曰:“吾曾有言,‘以死送君’,若殡殓之事,非妇人所知也。”乃解衣以覆桓公之尸,复肩负窗槅二扇以盖之,权当掩覆之意。向床下叩头曰:“君魂且勿远去,待妾相随!”遂以头触柱,脑裂而死。贤哉,此妇也!
是夜,小内侍钻墙穴而入,见寝室堂柱之下,血泊中挺著一个尸首,惊忙而出,报与巫、刁二人曰:“主公已触柱自尽矣。”
巫、刁二人不信,使内侍辈掘开墙垣,二人亲自来看,见是个妇人尸首,大惊。内侍中有认得者,指曰:“此晏蛾儿也。”再看牙床之上,两扇窗槅,掩盖著个不言不动、无知无觉的齐桓公。呜呼哀哉,正不知几时气绝的。
竖刁便商议发丧之事。雍巫曰:“且慢,且慢,必须先定了长公子的君位,然后发丧,庶免争竞。”竖刁以为然。
当下二人同到长卫姬宫中,密奏曰:“先公已薨逝矣。以长幼为序,合当夫人之子。但先公存日,曾将公子昭嘱托宋公,立为太子,群臣多有知者。倘闻先公之变,必然辅助太子。依臣等之计,莫若乘今夜仓卒之际,即率本宫甲士,逐杀太子,而奉长公子即位,则大事定矣。”
长卫姬曰:“我妇人也,惟卿等好为之!”于是雍巫、竖刁各率宫甲数百,杀入东宫,来擒世子。
且说世子昭不得入宫问疾,闷闷不悦。
是夕方挑灯独坐,恍惚之间,似梦非梦,见一妇人前来谓曰:“太子还不速走,祸立至矣,妾乃晏蛾儿也,奉先公之命,特来相报。”昭方欲叩之,妇人把昭一推,如坠万丈深渊,忽然惊醒,不见了妇人。此兆甚奇,不可不信。忙呼侍者取行灯相随,开了便门,步至上卿高虎之家,急扣其门。
高虎迎入,问其来意。
公子昭诉称如此。
高虎曰:“主公抱病半月,被奸臣隔绝内外,声息不通。世子此梦,凶多吉少,梦中口称先公,主公必已薨逝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世子且宜暂出境外,以防不测。”
昭曰:“何处可以安身?”
高虎曰:“主公曾将世子嘱咐宋公,今宜适宋,宋公必能相助。虎乃守国之臣,不敢同世子出奔。吾有门下士崔夭,见管东门锁钥,吾使人吩咐开门,世子可乘夜出城也。”
言之未已,阍人传报:“宫甲围了东宫。”吓得世子昭面如土色。高虎使昭变服,与从人一般,差心腹人相随,至于东门,传谕崔夭,令开钥放出世子。
崔夭曰:“主公存亡未知,吾私放太子,罪亦不免。太子无人侍从,如不弃崔夭,愿一同奔宋。”
世子昭大喜曰:“汝若同行,吾之愿也。”当下开了城门,崔夭见有随身车仗,让世子登车,自己执辔,望宋国急急而去。
话分两头。却说巫、刁二人,率领宫甲,围了东宫,遍处搜寻,不见世子昭的踪影。看看鼓打四更,雍巫曰:“吾等擅围东宫,不过出其不意,若还迟至天明,被他公子知觉,先据朝堂,大事去矣。不如且归宫,拥立长公子,看群情如何,再作道理。”
竖刁曰:“此言正合吾意。”二人收甲,未及还宫,但见朝门大开,百官纷纷而集,不过是高氏、国氏、管氏、鲍氏、陈氏、隰氏、南郭氏、北郭氏、闾邱氏这一班子孙臣庶,其名也不可尽述。这些众官员闻说巫、刁二人,率领许多甲士出宫,料必宫中有变,都到朝房打听消息,宫内已漏出齐侯凶信了。
又闻东宫被围,不消说得,是奸臣乘机作乱。“那世子是先公所立,若世子有失,吾等何面目为齐臣?”三三两两,正商议去救护世子。恰好巫、刁二人兵转,众官员一拥而前,七嘴八张的,都问道:“世子何在?”
雍巫拱手答曰:“世子无亏,今在宫中。”
众人曰:“无亏未曾受命册立,非吾主也。还我世子昭来!”
竖刁仗剑大言曰:“昭已逐去了,今奉先公临终遗命,立长子无亏为君,有不从者,剑下诛之。”众人愤愤不平,乱嚷乱骂:“都是你这班奸佞,欺死蔑生,擅权废置。你若立了无亏,吾等誓不为臣!”
大夫管平挺身出曰:“今日先打死这两个奸臣,除却祸根,再作商议。”手挺牙笏,望竖刁顶门便打,竖刁用剑架住。众官员却待上前相助,只见雍巫大喝曰:“甲士们,今番还不动手,平日养你们何干?”数百名甲士,各挺器械,一齐发作,将众官员乱砍。众人手无兵器,况且寡不敌众,弱不敌强,如何支架得来。正是:“白玉阶前为战地,金銮殿上见阎王。”
百官死于乱军之手者,十分之三,其余带伤者甚多,俱乱窜出朝门去了。
再说巫、刁二人,杀散了众百官,天已大明,遂于宫中扶出公子无亏,至朝堂即位。内侍们鸣钟击鼓,甲士环列两边,阶下拜舞称贺者,刚刚只有雍巫、竖刁二人,无亏又惭又怒。雍巫奏曰:“大丧未发,群臣尚未知送旧,安知迎新乎。此事必须召国、高二老入朝,方可号召百官,压服人众。”无亏准奏,即遣内侍分头宣召右卿国懿仲、左卿高虎。
这两位是周天子所命监国之臣,世为上卿,群僚钦服,所以召之。国懿仲与高虎闻内侍将命,知齐侯已死,且不具朝服,即时披麻带孝,入朝奔丧。巫、刁二人,急忙迎住于门外,谓曰:“今日新君御殿,老大夫权且从吉。”
国、高二老齐声答曰:“未殡旧君,先拜新君,非礼也。谁非先公之子,老夫何择,惟能主丧者,则从之。”
巫、刁语塞。
国高乃就门外,望空再拜,大哭而出。
无亏曰:“大丧未殡,群臣又不服,如之奈何?”
竖刁曰:“今日之事,譬如搏虎,有力者胜。主上但据住正殿,臣等列兵两庑,俟公子有入朝者,即以兵劫之。”无亏从其言。
长卫姬尽出本宫之甲,凡内侍悉令军装,宫女长大有力者,亦凑甲士之数。巫、刁各统一半,分布两庑。不在话下。
且说卫公子开方,闻巫、刁拥立无亏,谓葛嬴之子潘曰:“太子昭不知何往。若无亏可立,公子独不可立乎?”乃悉起家丁死士,列营于右殿。
密姬之子商人,与少卫姬之子元共议:“同是先公骨血,江山莫不有分。公子潘已据右殿,吾等同据左殿。世子昭若到,大家让位。若其不来,把齐国四分均分。”元以为然。亦各起家甲,及平素所养门下之士,成队而来。公子元列营于左殿,公子商人列营于朝门,相约为犄角之势。巫、刁畏三公子之众,牢把正殿,不敢出攻。三公子又畏巫、刁之强,各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