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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俗以二月二日,携鼓乐郊外,朝往暮回,谓之“迎富”。相传人有生子而乞于邻者,邻家大富,因以二月二日取归,遂为此戏。此讹说也。大凡月尽为穷,月新为富,每月皆然,而聊以岁首举行之故,正月晦送穷,而二月二日迎富也。即如寒食禁火,托之介子推,五日竞渡,托之屈原,皆俗说耳。《福州志》。载闽中以五月四日作节,谓闽王审知以五月五日死,故避之。考《五代史年谱》,审知则以十二月死,非五月也。志乘犹不可信,而况其他乎。
唐、宋以前,皆以社日停针线,而不知其所从起。余按吕公忌云:“社日男女辍业一日,否则令人不聪。”始知俗传社日饮酒治耳聋者,为此,而停针线者,亦以此也。
《养生论》曰:“二月行路,勿饮阴地流泉,令人发疟。”此不可不知也。
仲春之月,雷始发声,夫妇有不戒其容止者,生子不备。大凡雷电晦冥,日月薄蚀而交合者,生子多缺,盖邪之气所感也。然《周礼》又以仲春令会男女,圣人岂不知愚民之易犯。而故驱之耶?可为一笑。
唐时清明有拔河之戏,其法以大麻ㄌ,两头各系十余小索,数人执之,对挽,以强弱为胜负。时中宗幸梨园,命侍臣为之,七宰相、二驸马为东朋,三相、五将为西朋。仆射韦巨源、少师唐休,年老无力,随ㄌ踣地,久不能起,上以为笑。夫此戏乃市井儿童之乐,壮夫为之,已自不雅,而况以将相贵戚之臣,使之角力仆地,毁冠裂裳,不亦甚乎?《秦京杂记》载寒食内仆司车与诸军容,使为绳橛之戏,今亦不行。今清明、寒食时,惟有秋千一事,较之诸戏为雅,然亦盛行于北方,南人不甚举也。
先王之制,钻燧改火,虽云节宣天地之气,然亦迂矣。寒食禁火,以为起自介子推者,固俗说之误,而以为龙星见东方,心为大火,惧火之盛而禁之,则尤迂之迂也。今之俗不知禁火,亦不知改火,而四时之气,何尝不宣?岂可必谓古之是而今之非乎?
《周礼》司ピ氏,仲春以木铎徇火禁于国中,注云:“为季春将出火。”此亦今人谨慎火烛之意,非禁烟也。禁烟不知起何时,至唐、宋已然。改火之不行,似已久矣。诗人吟咏之词,未足据也。杨用修谓不改火,出于胡元卤莽之政,此真可笑。使今日必行之,则闽、广之地,安得榆、杏,而齐、鲁之地,安得檀?使民走数千里而求火种,亦不情之甚矣!
北人重墓祭。余在山东,每遇寒食,郊外哭声相望,至不忍闻。当时使有善歌者,歌白乐天寒食行,作变征之声,坐客未有不堕泪者。南人借祭墓为踏青游戏之具,纸钱未灰,履相错,日暮,坟间主客无不颓然醉倒。夫墓祭已非古,而况以蒿凄怆之地,为谑浪酩酊之资乎?
琴操谓介子推以五月五日死,文公哀之,令民不得举火,今人以冬至一百五日为寒食,其说已互异矣。《邺中记》载:并州为介子推断火,冷食三日;《汉书·周举传》谓太原以介子推焚骸,每冬中辄一月寒食,至魏武帝令,又谓太原、上党,冬至后百有五日,皆绝火,讹以传讹,日甚一日。至唐时,遂有“普天皆灭焰,匝地尽藏烟”之语,则无论朝野贵贱皆绝火食。故曰:“日暮汉宫传蜡烛。”谓至是始举火也。然此犹之可也,至于民间犯禁,以鸡羽插入灰中,焦者辄论死,是何等刑法耶?国朝之不禁火,其见卓矣。
三月三日为上巳。此是魏、晋以后相沿,汉犹用巳,不以三日也,事见《宋书》。周公谨《癸辛杂志》谓上巳当作上巳,谓古人用日例以十干,恐上旬无巳日。不知《西京杂记》,正月以上辰,三月以上巳,其文甚明,非误也。但巳字原训作止,谓阳气之止此也;则巳恐即是已字,但不可以支为干耳。
《田家五行》曰:“三月无三卯,田家米不饱。”
《月令》:“四月靡草死。”靡草,荠、{艹尼}、葶、苈之属,非一草也。荠、{艹尼}似人参,冬水而生,夏上而死。麦秋至,麦至是熟。凡物之熟者,皆谓之秋耳。今俗指麦间小虫为麦秋,可笑也。亦犹北人指七月间小蜻蜓为处暑耳。
四月十五日,天下僧尼就禅刹搭挂谓之“结夏”,又谓之“结制”,盖方长养之辰,出外恐伤草木虫蚁,故九十日安居。释苑宗规云:“祝融在候,炎帝司方,当法王禁足之辰。”是释子护生之日,至七月十五日,始尽散去,谓之“解夏”,又谓之“解制”。《西域记》作十六日为是。余见近作诗者以入定、搭挂概谓之结夏,非其义矣。
结夏以十六日为始者,印度之法也。中国以月晦为一月,天竺以月满为一月,则中国之十六日,乃印度之朔日也。考《西域记》又有白月、黑月,及额沙茶室罗伐拿婆达罗钵ヌ等月,说者谓二十八宿之名,未知是否。
古人岁时之事,行于今者,独端午为多,竞渡也,作粽也,系五色丝也,饮菖蒲也,悬艾也,作艾虎也,佩符也,浴兰汤也,斗草也,采药也,书仪方也,而又以雄黄入酒饮之,并喷屋壁、床帐,婴儿涂其耳鼻,云以辟蛇、虫诸毒,兰汤不可得,则以午时取五色草沸而浴之。至于竞渡,楚、蜀为甚,吾闽亦喜为之,云以驱疫,有司禁之不能也。
五月五日子,唐以前忌之,今不尔也。考之载籍,齐则田文,汉则王凤、胡广,晋则纪迈、王镇恶,北齐则高绰,唐则崔信明、张嘉,宋则道君皇帝,金则田特秀。然而覆宗亡国者,高绰、道君二人耳。然一以不轨服天刑,一以盘荒取丧乱,即不五日生,能免乎?
田特秀,大定间进士也,所居里名半十,行第五。以五月五日生,小名五儿。年二十五,举于乡。乡试、府试、省试、殿试,皆第五。年五十五。以五月五日卒。世间有如此异事。可笑!
《容斋随笔》云:“唐玄宗以八月五日为千秋节。”张九龄上《大衍历》序云:“谨以开元十六年八月端午献之。”又宋表云:“月惟仲秋,日在端午。”然则凡月之五日,皆可称端午也。余谓古人午、五二字想通用;端,始也。端午,犹言初五耳。
五月十三是龙生日,栽竹多茂盛。一云是竹醉日。
田家忌迎梅雨。谚云:“迎梅一寸,送梅一尺。”然南方验,而北方不尔也。
夏至后九九气候,谚云:“一九二九,扇子不离手。三九二十七,冰水甜如蜜。四九三十六,汗出如洗浴。五九四十五,难戴秋叶舞。六九五十四,乘凉入佛寺。七九六十三,床头寻被单。八九七十二,思量盖夹被。九九八十一,阶前鸣促织。”冬至后谚云:“一九二九,相逢不出手。三九二十七,篱头吹栗。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露宿。五九四十五,太阳开门户。六九五十四,贫儿争意气。七九六十三,布衲担头担。八九七十二,猫犬寻阴地。九九八十一,犁耙一齐出。”今京师谚又云:“一九、二九,相逢不出手。三九、四九,围垆饮酒。五九、六九,访亲探友。七九、八九,沿河看柳。”按此谚起于近代,宋以前未之闻也。其以九数,不知何故,今吴兴人言道里远近,必以九对,而不言十,亦可笑也。
暑宜干也,而值六月,则土反润溽。寒宜冻也,而值腊月,则水泉反动。阳中有阴,阴中有阳也。
伏者何也?凡四时之相禅皆相生者也,而独夏禅于秋,以火克金,金所畏也,故谓之伏。然岁时伏腊,亦人强为之名耳,岂金气至是而真伏耶?《史记》,秦德公二年,初伏以狗御蛊,则是西戎之俗所名,三代无之也,乃相承至今用之,何耶?然汉制至伏闭尽日,故东方朔谓伏日当蚤归,是犹避蛊之意。今不复然,但历家尚存其名耳。至于人家造作饮食、药饵之类,动称三伏,亦不知其解也。
凡物遇秋始熟,而独麦以四月登,故称“麦秋”。然吾闽中早稻皆以六月初熟,至岭南则五月获矣。南人不信北方有八月之雪,北方亦不信南方有五月之稻也。
暑视寒为不可耐,人言南中炎暑,然暑非有甚也,但多时耳。余在京师数年,每至五六月,其暑甚于南中,然一交秋,即有凉色。闽、广从五月至八月,凡百余日,皆暑,而秋初尤烈。但至日昃,必有凉风,非如燕京六月,彻夜烦热也。
京师住宅既逼窄无余地,市上又多粪秽,五方之人,繁嚣杂处,又多蝇蚋,每至炎暑,几不聊生,稍霖雨,即有浸灌之患,故疟痢瘟疫,相仍不绝。摄生者,惟静坐简出,足以当之。
《月令》:“七月天地始肃,禾乃登。”若以闽、广言之,肃则太早,而登已太晚也,故吾谓圣人约其中而言之也。
立秋有礼,名曰ァ刘。《汉书注》谓之娄。杨子曰:“不媵,腊也与哉?”今人尚知有腊,而媵则不知久矣。
牛女之事,始于齐谐成武丁之妄言,成于《博物志》乘槎之浪说,千载之下,妇人女子。传为口实可也;文人墨士,乃习为常语,使上天列宿,横被污蔑,岂不可怪之甚耶。
《长恨歌》载玄宗避暑骊山,以七月七日与贵妃凭肩誓心,愿世为夫妇。《天宝遗事》又言,帝与贵妃每至七月七日夜,在华清宫游宴,宫女皆陈瓜果乞巧。皆误也。考之史,玄宗幸华清皆以十月,其返皆以二月或四月,未有过夏者。野史之不足信,往往如此。
《岁时记事》云:“七夕,俗以蜡作婴儿,浮水中,以为妇人宜子之祥,谓之‘化生’。”王建诗,“水拍银盘弄化生”是也。今人以泥塑婴儿,或银范者,知为化生,而不知七夕之戏。
闽人最重中元节,家家设楮陌冥衣,具列先人号位,祭而燎之。女家则具父母冠服袍笏之类,皆纸为者,笼之以纱,谓之“纱箱”,送父母家;女死。婿亦代送。至莆中,则又清晨陈设甚严,子孙具冠服,出门望空揖让,罄折导神以入,祭毕,复送之出。虽云孝思之诚,然亦近于戏矣。是月之夜,家家具斋,馄饨、楮钱,延巫于市上,祝而散之,以施无祀鬼神,谓之“施食”。贫家不能办,有延至八九月者。此近于淫,然亦古人仁鬼神之意,且其费亦不多也。
七月中元日,谓之“盂兰会”。目连因母陷饿鬼狱中,故设此功德,令诸饿鬼一切得食也。人之祖考,不望其登天堂,生极乐世界,而以饿鬼期之乎?弗思甚矣!
唐乔琳以七月七日生,亦以七月七日被刑。
海潮八月独大,何也?潮应月者也。故月望则潮盛。而八月之望,则尤盛也。然独钱塘然耳。闽、广、胶莱诸海,皆与常时无别也。枚乘《七发》以八月之望,观涛乎广陵之曲江。夫广陵之涛,亦岂以八月独盛哉?乘之所指,亦谓吴、越耳。其曰广陵者,当时吴、越皆属扬州也。
人言八月望有月华,或言夜半;或言微雨后;或言不必八月,凡秋夜之望俱月之;或言其五采鲜明,旁照数十丈,如金线者百余道;或言但红云围绕之而已。余自少至壮,彻夜伺之者十数,竟不得一见也。临川吴比部谦为余言少时曾一见之,其景象鲜妍,千态万媚,真人间所未见之奇,惜未能操笔赋之耳。人又言二月朔日正午有日华,而人愈不得见。余考李程日《五色赋》云:“德动天鉴,祥开日华。”殆谓是耶?
《月令》:“八月鸿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