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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薇德呻吟。“很可能。”
“就像我刚才说的,”费丝继续她未说完的话,“只有奇碛才能解救我们,而且必须在短期内发生奇迹。”
“我想我们有个奇迹,”汉娜·蔻森兴奋得用颤抖的声音叫。“奇迹在这里,你看!”她递给婷琵一张折叠的报纸。“我在布特勒上校的外套口袋里找到这个。”
婷琵把那张报纸展开来拿到煤油灯下,大声念出来:“微求:十八至二十三岁的健康女性,为富有的牧场主人抚育继承人。血统纯正、有一个孩子的寡妇优先考虑,须前往威欧明住一年。薪优福利佳。请在十二月二十日之前亲自赴华盛顿麦迪森饭店洽大卫。亚力山德面谈。”
“对了!”薇德叫道。“这就是我们需要的奇迹!”
“等一下!”费丝以沉稳的声音说。
“对。”婷琵附和。“别高兴得太早。”
“今天是几号?”汉娜问。
“十四号。”艾妮斯立即回答。
“好极了!那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帮费丝做准备。”薇德以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她可以假装是个寡妇。”
“我可能不必假装,看起来就像。”费丝摸摸自己削瘦的脸颊。她爸妈如果知道她跑到华盛顿去假装是寡妇应征工作,会气得在坟墓里翻身。但是目前这可能是她们的一线生机……
“费丝,”婷琵问:“你该不会考虑这个愚蠢的主意吧!”
费丝不想承认她是在考虑这个愚蠢的主意,而且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认真的考虑。这一线生机如果没有抓住,也许她们真得露宿街头。她以点头回答婷琵。
“别荒谬了!费丝,”婷琵叫道。“你不可能和她们一样穷得失去理智,拜托你,清醒一点冷静的想想。”
“我没有办法冷静的想想,否则我会失去这个机会。”费丝不是没有冷静的想,她是太冷静了,冷静得只能考虑到她们最迫切的生存问题,其他的面子问题……等,都可以暂时勉弃。她仿佛已看到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搭上前往异乡的火车,置身于一群陌生人之间。“还有人有更好的主意吗?”
女士们全都摇头,除了婷琵。她的双眉紧皱得像打了一个结,她的唇紧抿成一条线,忧虑明显的浮现在她脸上。
“费丝,你必须去。”薇德阿姨说。“你是我们之中唯一符合条件的人。”
“薇德,我看你是饿昏头了。费丝根本不符合条件。她已经快二十五岁,超过广告里的年龄限制;而且她没有结过婚,并非是个有孩子的寡妇。”婷琵辩道。
费丝的心跳开始加快。“裘伊可以跟我去,假装是我的孩子。”
“费丝,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快二十五岁了。”薇德阿姨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费丝。“其实,你看起来不会超过十八岁。”她的口吻与几分钟前大相迳庭。
“费丝,停止你愚蠢的想法。”婷琵哀求道。“你不能为我们牺牲。”
“我不得不这么做,婷琵阿姨,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我没有更好的主意,可是……”
“那么就这么决定,”蔻森太太说。“费丝拿我们缝衣服赚的钱去华盛顿应征工作。”
“不,还没有决定,蔻森太太。”费丝不想泼她们的冷水,可是这些天真的女士最好先有点不见得会成功的心理准备。“可能有几百个比我更有资格的女人去应征,我或许不会被录用。”
“你会被录用的,”薇德阿姨颇有信心的说。“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即使我能得到这个工作,我必须带裘伊到威欧明去住一年,那么谁能处理家里的大小事情?”
“我们自己会处理。”薇德阿姨说。“我相信我们可以自己生活一年,只要你能留下一些钱给我们。”
“还有一件事,”费丝说。“如果我留给你们的钱不够呢?”
“那么你必须多留下一些钱。”艾妮斯说。“尽量跟你的老板争取。你很会讨价还价,这一点应该难不倒你。”
“费丝,你想你能办到吗?”婷琵迟疑的问。“你能谎称你合格吗?”
费丝放下她在缝的衣服走向婷琵。她拥抱她最亲爱的婷琵阿姨,看进那对与她非常相似的灰眸,她们的长相也相当酷似。“婷琵阿姨,我会为我们这个家做任何我能做的事,我们的男人能够在战场上壮烈的牺牲,我至少能做的是在必要的时候撒谎。我们需要钱,我是我们之中唯一有资格去竞争这份工作的人。即使我将为一个魔鬼工作,只要他能给我们钱,我就绝不退缩。”费丝挺直背脊。“我至少要去试试看,我一定要去试试看。”
“好吧!费丝。”婷琵的额头碰着费丝。“如果你觉得有这个必要,我们会帮助你。你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到华盛顿去尽力争取这个工作吧!”
“是的,费丝。”其他女士也纷纷说。“为我们去华盛顿吧!”
这一小群女人的眼睛闪亮着希望的光彩注视着费丝。
费丝希望她能和她们一样有信心。她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不曾在她们脸上看到希望的光彩。她明白战争结束后,和她们一样生活有困难的家庭不计其数,这样的一则报纸广告可能使得上千个比她年轻、比她能干的女人去应征,她能被录取的机会微乎其微。
如果她能得到这个工作,她必须在威欧明待一年。一年的时间远离瑞奇蒙,远离她的家乡和亲友。
费丝沉重的叹气,感到胃有点不舒服。
费丝走了六条街才从华盛顿车站走到麦迪森饭店。那一天的天气糟透了,冰冷的雨打湿她的裙子,使她湿漉漉的长裙下摆包裹着她的脚,令她举步维艰。她僵冻的脚机械的迈着步子,仿佛已经不是她的。而所谓的华盛顿街道,已成泥水河,她的鞋子和袜子一路泡在泥水中,致使她不断的打喷嚏。
终于到了麦迪森舨店,她站在饭店门口歇了口气。
这个庞大的石砖建筑无疑的是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大理石墙光可鉴人,似乎在提醒人们走进去之前应该先自己掂掂分量。
费丝很久没有进去这样高级的饭店了,这也是她第一次单独进入饭店,以前至少有她爸爸,或她弟弟哈顿陪她。一个南方的淑女绝不会在没有监护人的陪同下独自进出饭店。
费丝苦笑着回想她的出身。从战争开始,她已经做了很多南方淑女不会做的事,多这一件也算不了什么。
她咬咬下唇,挺直背脊,学习薇德阿姨的神气,昂首挺胸走向饭店,戴上高傲的面具以遮掩她的自尊心,步履稳健得宛如她就是这间饭店的主人。
一个穿着绿色制服的外套、肩上装饰着金辫子的小□为她开门。费丝朝他点头致谢。
进了门,她犹豫了一下,再鼓起勇气,走向柜台,告诉柜台的职员说大卫。亚力山德先生在等她。
柜台的职员转动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费丝镇静得很,眼睛一眨也不眨任他瞧。在战争期间她已经这样被男人看过数百次,从经验中她学到,她越是害羞,男人越喜欢逗她、羞辱她,如果她表现得坚强勇敢,不惧任何挑战,他们自然就会失去逗她的兴趣。
费丝冷冷的瞪着柜始职员,用眼睛说:看够了没有?
“小姐,恐怕亚力山德先生现在没有时间见你。”
“那要由他决定。”费丝站得笔直说:“我们何不去问问他?”
柜台职员耸耸肩,按铃叫一个小□过来。“带这位小姐去亚力山德先生的总统套房。”
“是的,先生。”小□看也不看费丝一眼就领路往楼梯走去,也不管费丝跟得上跟不上。
他领她上楼,走完长廊,进入走廊尽头的一个套房。“他就坐在桌子旁边。”
费丝背抵着墙,眼睛迅速的扫描一遍套房里排队在等候的女人们。她来这儿之前的假设此刻得到证实,的确有许多女人想争取这个工作机会,偌大的套房里站满了各种体型、各种发色的女人。
费丝作了个深呼叫。旋即后悔。空气中有汗味、有肥皂味、有香水味,还有炸鸡味和蒜味。这些味道加起来使她胃痛得作呕。
显而易见,和她一样需要工作来养家糊口的女人非常多。战争过后留下太多无以为生的寡妇和孤儿。她相信她们之中一定有许多人比她更能胜任这个工作。但是她既然已经来了,虽然被录用的机会很小,她也得试试看。
排在费丝前面的那个女人转头以命令的口气说:“你最好跟我们一样坐下来等,前面的人从八点就开始排除了。看来还得等很久才能轮到他跟我们面谈。”
费丝沉默的点头,在室内放眼找椅子。
靠墙壁的一排椅子已经都有人坐了。很多女人干脆就坐在地上安静的等待,把她们的裙子摊开来盖住她们的脚。费丝沿着队伍坐到地上。大家井然有序的排了好几行队等着进人里面的房间。当队伍向前移动一步时,她才站起来活动一下脚再坐下。
吃中饭的时间到了,费丝和其他一心想得到这个工作的许多女人一样,咬着牙忍受饥饿。队伍前进得很慢,像这种速度,恐怕等到吃晚饭的时间也还轮不到她面谈。她感到很失望。
有些有备而来的女人打开她们的袋子拿干粮吃。费丝闻到食物的香味,却只能猛吞口水,气愤自己为什么要饿得肚子咕噜作响,令她更觉得希望渺茫。
大卫。亚力山德先生的午餐由饭店的侍者送进来,费丝看到侍者的托盘上有烤牛肉、马铃薯泥、豆子和饼干。她险些流出口水,伸长了脖子闻香味,胃袋饿得扁扁的。她还问到苹果的香味,托盘里可能还有苹果或苹果派。还有咖啡的香味,热腾腾的咖啡,她多么需要喝一杯来振奋士气!
她坐在地上,双脚曲起,膝盖贴到胸部,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脚,以免它们不听指挥,迳自走到亚力山德先生的桌前去抢他的午餐。
她看向周围在吃东西的女人,没有一个在意她饥饿的眼光,她们都自顾自的吃着东西,而她的自尊心不容许她开口向别人讨食物。她匆匆来到华盛顿,让她乐观的亲戚们影响她的决定,临走之前她们每个都为她打气,使她几乎相信她可以直接走进亚力山德先生的办公室,说她正是他所需要的最佳人选。
过了好半晌,队伍才又开始移动,那表示亚力山德先生用完午餐又开始和应征者面谈了。费丝站起来伸伸腿,看看别人,与自己作此较。其中还有些抱婴儿、带孩子的,她们疲惫的安抚孩子不要吵闹。
费丝庆幸她听了薇德阿姨的话,没有带裘伊来。薇德阿姨奉劝她要心无旁骛的“诱使”亚力山德先生雇用她。
长久的等待已经使费丝快失去耐性,如果裘伊来,一定早就在这里待不住,哭叫着吵闹了。
她可以从每个女人脸上看到一丝希望,那是一个人在走投无路时所抱着的最后希望。她们的处境想必和类似,和她同样迫切的需要这份工作。她们也和她一样在战争中几乎失去一切吗?她失去父母、弟弟、表兄弟、堂兄弟和相当多的财富,不过她们之中也许有人比她更炀心失去孩子、丈夫或情人。
女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阵骚动,耳语的声音自四处响起,有些人在拉衣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