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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3年第1期-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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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拍着膝盖:“老天长眼哪,老天长眼哪!你兄妹俩都是苦命人哩。快进来吧,进来吧。” 
  他们在老人的身边呆下来。 
  冉冉的病好像好了一半儿,腿脚轻快地帮老人收拾东西、做饭。老人问长问短,闲下来就握着她的手端量,抚摸她的头发,说: 
  “哎呀我娃儿,好哩,你这闺女真长出了个模样,就是身子骨太小了……” 
  “大娘,俺身上不太利索,有病,等俺病好了的时候,俺要把你当成亲戚走动。” 
  老人笑了。她多长时间没有这样高兴过了:“我娃儿,俺有个男娃,比你大些,也许就和你这么大。他在山里做活。俺那娃儿勤快、壮实,是个好娃儿哩。” 
  冉冉没有吭声。她知道所有的老人看见自己喜欢的姑娘就要想到儿子。冉冉的眼睛转过去寻找庄周。庄周正在那儿用斧子给老太太劈木头。他干得全身冒汗,头发梢上都冒着热气。 
  晚上,庄周和冉冉又睡东间屋那个大炕了。老人不停地往灶里填柴草。他们俩紧紧地抱在一块儿,午夜之后还在说话。他们在夜里约定:她就在这儿等他,他很快就会出门搞到一笔钱的。庄周说只要肯下力气,在大山里挣钱并不难;他听人讲过,有人在这儿拼着力气挣一年钱,然后回家盖起很大很大一座屋呢!庄周把脸伏在了冉冉胸部,觉得自己第一次找到了这样的归宿感。他觉得自己的命运一下子系在了这个萍水相逢的女人身上,这在过去是绝对不可理解的——它在那些城里朋友眼里又该作何评价呢?不知道。他只知自己独身一人的日子、抛却世俗的日子已经很久了,而且今后也将义无反顾;一瞬间决定的关于命运的事情,总是极有意义,也总是难以反悔——弃家出走,结交那些流浪朋友,这一切他从没后悔过;而这一次……他不知该怎么说。他把脸久久贴在她的胸前。 
  这天黎明,他们约好:她一定等待,他很快就会返回。就这样,庄周把一个害了重病的姑娘托付给一位最好的山地老妈妈。他告诉老人:他要到山里去一趟,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他一定会回来的。 
  老人收留了他的姑娘。 
   
  3 
   
  庄周直到踏上了南山之路还在琢磨:他是否可以用另一种方法搞到钱。他想得很细、很多。比如说,他可以从那些流浪朋友手里借到一点钱;如果在过去,这是再容易也没有的事了,因为他深知那些破衣烂衫的朋友常常可以搞到很大一笔钱,他们除了打工,还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虽然那些真正的流浪汉从不取不义之财。除非万不得已,这些人不会单独投入打工的队伍,因为所有这样做的人几乎都没有太好的结果。他们发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工者有着极其特殊的等级观念,尽管这些人也含辛茹苦地工作,可是有人对来自另一方的流浪汉总是不太信任,有时简直不屑一顾。在一些人眼里,陌生的流浪汉是一些懒惰的或神经有毛病的人,他们来劳动的同时一定还在打着另一些奇奇怪怪的主意。有人特别怕来路不明的流浪汉趁机偷东西。因为的确有极少数流浪汉在他们赖以生存的那个环境里犯了大忌,被永远地逐出了那个地盘,他们迫不得已才出来打工。总之关于流浪汉的千奇百怪的误解到处都是。 
  庄周最后的思绪停留在那片葡萄园上。葡萄园在海滩平原,本来是一个最好的藏身之所,可惜如今不成了。那个黄昏离去时,老宁拿来了钱。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呢?这时他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要拒绝?不知道,反正那时候,或许还有现在,他都要拒绝。用这种方式刺激自己的朋友吗?他没有那样想过。可是现在他如此地需要钱,如此地需要……他终于明白了,即便是好朋友之间,人也仍然没法放弃自尊;即便是在逃亡之路上,人也没法放弃自尊。原来它是埋在心底的至为珍贵的东西,它一直在那儿执拗地抵抗着。贫穷、苦难、友谊,无论是什么都不能剥夺它。眼下,不仅是它在阻止自己走向那个葡萄园,还有更可怕的事情:他绝不愿把一种危难带给自己的朋友。由此他在想:宁可经受更大的侮辱、困苦和皮肉之苦,经受不可忍受的伤痛,也要凭自己的双手去奋力赢得!这真好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种使命。他要凭自己的劳动、他活下来的力量,去挽救一个不幸的少女。她受过侮辱,于是他越发把她看成自己的同类。“被侮辱与被损害的”——蓦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这样一句话。是的,正是。 
  他还想起了城里的朋友,想到了阳子那一伙。一点住院费,一点押金,回城筹集当然不成问题。不过有了葡萄园里的那个黄昏,他明白自己再也不该到城里去了——他不该在此时此刻走近朋友。就是这样。他很固执。朋友、真挚的友谊、纯洁的东西,这一切绝不可在逃亡之路上、在人生最为窘迫的时刻里去寻求它们的庇护。他觉得自己的自尊之树任何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在心田里长得如此茁壮高大。也许有人从根上误解了自己,将其当成了一个胡言乱语、狂妄和没有节制的人。他们错了,他现在愈发认定他们错了。如果在过去,他可以把她扔在一个医院里,然后撒腿就跑;那时候她就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人;他会希望医院大发慈悲,带着委屈挽救一个生命垂危的人——他将在远远的地方观望。他那会儿会安慰自己:这是迫不得已才耍了一个花招——对不起了,你们对一个流浪汉还要怎样?对一个生命垂危的流浪女人又能怎样?可是现在他明白:这一切都行不通了。这个世界啊,别人的心要比你硬得多。一切都离不开钱,没有钱就没有一切。过去讲“时间就是生命”,而现在却说“时间就是金钱”。连“时间”都变成了“金钱”,那还有什么不能在金钱面前屈服呢?时间可以让一切都屈服啊。我可以对其发出一万声诅咒,却没有能力抗斥金钱的魔力。眼下我就不得不屈从于它,向南,步步登高,迎着那些险峻的大山走去。 
  什么活儿最苦最累?什么活儿挣钱最多给钱最快?他不停地这样问着。 
  他终于打听到了淘金队。路上的人说:“你过了蚕山,到西边去找那些‘敢死队’吧!”人们把从南方来的淘金者叫成“敢死队”。所有到他们包工队里去做活的人一个月可以结算两次,那些人可算是最舍得给钱的主儿了。不过在那里干活等于玩命,那儿几乎没有任何安全保障,钻洞子不过是蒙头往里猛跑、猛干。镐头、钻子、炸药、拖车,每天打交道的就是这些东西。洞子里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把你干掉,磕破了皮就流血。每个人对付的都是坚硬的石头啊…… 
  庄周却无比欣喜。他高兴极了,手舞足蹈地往前。他开始唱歌,唱那些谁也听不懂的流浪汉之歌,迎着人们指点的方向直奔而去。他在心里说:“我寻觅的就是这样的机会、这样的地方。冉冉,你有救了。我要去开金矿,我要去钻金洞子!” 
  就这样,他差不多是脚不沾地奔跑了两天,翻过了高大的蚕山,接着就听到了四下里响起的隆隆炮声。那儿简直是开始了一场战斗。远远就可以看到冲腾而起的一股股烟柱。他想:怎么在地表放炮呢?问了一下才知道,那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采矿者,他们要在裸露地表的矿脉上掘坑,而那些“敢死队”却要找一个矿脉露头,然后斜着往下打洞…… 
  他绕着零零星星的炮声往前。这里到处插着一些小旗,问了问才知道有旗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到了一个山坡上,当他看到一个个帐篷、一座座简陋的小房子时,就知道卖命的地方到了。不过,他在这些帐篷旁边仍然问:哪里玩命最狠?哪里给钱最多?哪里交钱最快? 
  “这是个直爽主儿!”一个老太太说。 
  她在那儿搓衣服,用嘴巴撅了撅前边。 
  抬头看去,那是一个小板房,里边大白天还亮着灯。他敲敲门进去,见三五个人正在打扑克。他说明了来意: 
  “俺是来挣苦命钱的!” 
  一个人放下扑克牌:“该不是抓一把就走的主儿吧?” 
  “我如果手不老实,咱们当场立约,抓住了,把手给我砍掉。” 
  那人哈哈一笑,取一支烟点上:“你说得倒痛快;不过说也是白说,要能抓住,还愁没法整治?怕就怕抓不住你们这号的。上一次来了一个家伙,长得跟你模样差不多,干了七八天活,偷走了好几千块钱。几千块在俺这儿不算什么,可是俺没把那个小子的手剁去,自己的手就痒得厉害。” 
  旁边一个大胡子一边出牌一边说:“还费那个劲啊?剁手还得溅一身血。抓住他一把推到旧洞子里得了……” 
  庄周反复解释他不是那样的人,后来干脆照直说:自己家里人病了,没有钱治,他是急着出来挣钱的,险活累活都不怕,只要快些挣钱把人救活就行。 
   
  4 
   
  庄周加入了“敢死队”。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大土拨鼠那样,打一个滚儿就钻到了地下洞穴里。他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觉得这里真像连通的坟穴。哗哗的淌水声,走路声,吆喝声,吭吭哧哧的憋气声,凿石头的风镐声,响成一片。他被工头领到最顶端,然后给他一个大个的、不停抖动的风镐说:“来吧伙计,有力气就按住猛凿。” 
  他一用力,那个风镐的一端吭吭凿他的身子,另一端就凿岩石。他觉得就像一个壮汉在不停地用拳头捣自己似的。它一捣,他就用力地按住,它于是就要不停地狂跳,一下一下轰击他胸脯上的肌肉。他不停地骂着,骂声被它巨大的轰鸣全部盖住了。他在骂:“你这个王八蛋,我要一口气把你凿穿,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么乱蹦乱跳的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我日你祖宗,你妈的!我让你偷懒,你妈的!你妈的!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儿遭七七四十九难也要把你凿透啊!你妈的,我没爹没娘的孩儿谁也不怕,我就是来对付你的!你妈的,你妈的,冤有头债有主,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儿奔到天边也要把你逮住!你妈的!我让你乱蹦!再蹦!” 
  他骂着,唾沫飞溅,以此来抵消说不出的那股拗气。所有的骂人话、粗话,早就跟那些流浪伙伴们学成了。那时候无论他们高兴还是愤怒,总是撒开丫子在野地里一阵狂奔,一边跑一边骂。有时候他们在秋天的原野里骂着跑着,一脚踢出土里的红薯,然后一个猛子扎过去,就像在海里潜水一样,把半卧在土里的红薯捡起来,在袖子上擦一擦,咔嚓咔嚓咬起来。流浪汉的头儿喊着:“老天爷饿不死瞎眼野鸡,咱大睁着眼,个个都是大活人,怎么就会饿死了呢?日他奶奶,见了好吃物尽吃尽拿,哪个敢惹了咱伤了咱,咱拿块大石头把他的头砸破,让他死。”“死呀,死呀!”大伙儿喊着、跑着。这不过是在兴头上说出来的大话罢了,其实他们见了村落、见了一群一群的人,都要小心地躲开。他们不惹任何人,只有到了空旷的野地里才高兴地大呼小叫一会儿,这样会觉得身上轻松,从里往外热烘烘的。他们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吃饱了喝足了,躺在太阳晒热的白沙上七仰八叉睡上一觉。“哎呀,好热呀,好舒坦呀!”那时大伙儿都这么喊。晒了一会儿,他们又开始脱下破棉衣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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