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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拦住一个过路的年轻人问,请问公安局在什么地方?年轻人扶住塞在耳孔里的耳机,摇了摇头。他拦住一个老太婆问,请问公安局在什么地方?老太婆吃力地看了土豆一眼,抬手说,往前走,再走,然后拐一个弯,再往前走。
土豆继续朝前走。走得浑身冒汗,来到一个宽大的路口,土豆迷茫了。
土豆拦住一个老头问,公安局在哪里?我应该怎么走才对?
老头子是一个好心人,他慈祥地微笑着说,要找公安局,先得弄清楚是哪一级的公安局,比如是区局呢还是市级?或者你是要找省公安厅吧?
土豆问,大爷你的表达太清楚了,看得出来,你大概做过教师?老头子说,是的,我教了一辈子的书。土豆说,我也是教书的,现在要去公安局。老头子问,报案?土豆说,有事,一点小事。老头子说,小事就去找区级吧。
老头子掏出一张纸,耐心画了一个简要地图,交给土豆。土豆连声道谢。
中午的时候,阳城雾气散尽,明朗而温暖,土豆举着手中的简要地图,找到了阳城某区公安局。门口的警卫把土豆拦住了,土豆说,我来找人。
警卫问,找什么人?土豆说,找树叶家的人。警卫说,你找错地方了。土豆问,我应该去市公安局吗?警卫说,这里不是市公安局。
下午三点钟,土豆找到了市公安局。土豆对门口的警卫说,我来报案,有重要情况。
警卫问,什么重要情况?土豆说,树叶被人拐走了,我知道她被关在什么地方。警卫问,树叶是谁?土豆说,电视上播过节目了,播了好几次,你没有看吗?警卫说,你叫什么名字?土豆说,我叫土豆,是马尾村小学的主任。警卫说,你的名字很奇怪。
土豆说,我们那里好多人的名字都奇怪,比如有人名叫板凳,有人名叫钢筋,叫钢筋的人你听说过吗?警卫说,这就更奇怪了。土豆问,我可以进去吗?警卫说,如果你是来报案,请等在门口,我会叫人带你进去。
土豆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十二
警卫把土豆带进门卫室的小房间里坐下,拿起桌上的电话,呜里哇啦说几句,放下电话对土豆说,你等一下,五分钟就行了。
五分钟过去,一个年轻警察走进了门卫室。年轻警察把土豆带进了市公安局大楼的办公室里,对土豆说,请坐下。
土豆说,不用坐了,站着就行。
年轻警察看了土豆一眼,打开桌上的一个本子。问土豆,你来报案吗?发生了什么事?
土豆说,可以说是来报案,也可以说不是。年轻警察问,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土豆说,先做自我介绍,我叫土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的警察不说话。土豆问,你的名字要保密吗?年轻警察说,你还是坐下。土豆说,我是教师,马尾村小学的教务主任。年轻警察问,带证件了吗?身份证?土豆说,我只是来说明一个情况,所以没有带身份证。年轻警察问,说明什么情况?土豆说,我没有做任何错事,这就是情况。年轻警察问,完了?土豆说,也可以说完了,就这么简单。
年轻警察合上本子说,你没有什么要紧事,就回去算了,我还有其他公务。
土豆说,如果你真想知道复杂一点的事情,我也可以告诉你。
年轻警察问,什么复杂事情?
土豆说,树叶被人拐走了,这算重要的事吧?
年轻警察问,树叶是谁?
土豆说,你也不看电视?电视上讲过树叶的事,也讲过我的事,可是电视上的说法是错误的,我要纠正这个错误。年轻警察说,你可以去找电视台的人。土豆问,可是姑娘被人拐走的事,应该是警察来管。年轻警察说,有姑娘被拐卖,警察当然要管,你就来报告这个事?土豆说,不是拐卖,是被人带走了,关在一个地方。年轻警察打开本子说,请你坐下,我们慢慢谈,告诉我到底什么人被拐走了?
土豆在椅子上坐下。
年轻警察说,请告诉我那个姑娘的名字。
土豆环顾四周,不说话。
年轻警察说,请回答我的问题,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土豆说,她叫树叶,我已经说过了。
年轻的警察问,谁把树叶拐走的?
土豆说,不是我拐走的,她自己心甘情愿地跟我走。
年轻警察站起来,对土豆说,请跟我走吧。
土豆问,去见树叶的父母吗?
年轻警察跨前一步,敏捷地闪到土豆身边,把土豆从椅子上拖了起来。土豆茫然地看着年轻警察。年轻警察的手像铁钳,紧紧卡住土豆的臂,用力朝门外拖,土豆咬紧牙齿,扒住警察的办公桌,一动不动。年轻警察用力一推,土豆踉跄朝前扑过去。
年轻警察把土豆押出了办公室。
土豆在走道上趔趔趄趄地移动脚步,扭头对年轻警察说,你也误会了,我是被冤枉的,我希望现在见到树叶的父母,把事情解释清楚。
年轻警察不说话,继续推着土豆朝前走。
他们走出了办公楼。土豆问,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年轻警察说,快走!少嗦!
土豆说,你这个人力气很大。
年轻警察不理土豆。
下午的斜阳像刀子,明亮刺目,阳光从远处几座高楼之间的缝隙里笔直穿出,投进公安局大院,在土豆的眼前凄凉地晃了一下。
土豆说,你是一个好警察,警惕性很高。
年轻警察说,少废话!
土豆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把我关起来对吧?我可以告诉你,树叶生活得很好,很愉快,如果我高兴,会把树叶躲藏的地点告诉你的,可是现在我生气了,我们之间缺乏信任和沟通。
年轻警察不理他。
土豆说,你要小心,对付你我有办法,你不是我的对手。
年轻的警察厌烦地皱了一下眉。
他们绕过公安局办公大楼,走进大楼侧面的一条小巷。光线暗淡下来,西斜的阳光被公安局办公大楼挡住了。走出小巷,他们来到公安局后院,后院的墙角有一排矮房子,矮房子全部安装了铁门,铁门上有一个小方孔。看到僵硬的铁门和寂寞的小方孔,土豆嗤地冷笑了一声。
土豆说,你不要抓住我,我不会逃跑的。
年轻警察骂道,快走!小心老子揍人!
土豆说,其实,树叶跟着我来了,我把她带来了,你相信吗?你要是不相信,就太愚蠢了。你看见了吗?树叶就站在那边,那个女的,她就叫树叶,她的名字很好听,人也长得漂亮,你会喜欢她的。
土豆抬手朝左面墙边的自行车棚指去。年轻警察扭头搜寻。土豆趁机挣脱警察的手,夺路逃走。土豆如有神助,步子极快,人像一道闪电,疾速一晃,就钻进了通往前院的小巷。年轻警察气急败坏地追来,土豆已经连蹦带跳地冲出小巷,跨进了阳光灿烂的前院,朝公安局大门奔去。这时,意外发生了,一辆警车从大楼前方驶来,土豆躲闪不及,猛然撞到车头上,沉闷的撞击把公安局大楼的玻璃窗全部震动得微微战颤。
年轻警察吓得站住。
土豆扑倒在地,阳光下升起浓稠的血腥气。
发生在公安局大院的死人事件,没有被好事的新闻记者发现,也没有被报社和电视台用钞票收买的满街的线人看到,半小时后,事故现场被打扫干净,土豆的尸体不知去向。
一个星期后,美丽的姑娘树叶在旅馆里收拾了几件简单的东西:一条新买的裙子、两件刚买的衬衣和一双新皮鞋,结完账,郁郁寡欢地行走在阳城的街道上。她再也没有看见土豆,也没有从电视上找到土豆被捕的消息,她认为土豆逃回马尾村去了。树叶终于明白,土豆不爱她,只爱自己的老婆和儿子,还爱教书,其他都不爱。土豆不爱她,她就没有必要去死。她没有喝农药,也没有去跳河,阳城这个地方买不到农药,想跳河自杀更难,满街都是人。阳城确实有一条河流波光粼粼地穿城而过,河边修了平整的草地,种了一排一排的小树。草地边和小树旁有很多长条石椅和光滑的石桌子,石椅上坐了人,石桌边围了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树叶要冲破河边密集的目光,跳到河里自杀,绝对不会成功,只会成为一个笑话,还会闹得满城风雨。让马尾村的家人知道,家里人知道了,一定会赶到阳城把树叶带回去,树叶不想回家,她不喜欢马尾村。
树叶对所有的往事都非常失望。
树叶计划去火车站,买一张车票,乘上前往南方的火车,去很远的地方,也许是广州,也许是别的什么城市,在那里找工作,挣钱养活自己,度过前途不明的漫长时光。
麻 钱
宋剑挺
宋剑挺男,1963年生,毕业于开封师专中文系,现在中原油田从事宣传工作。
文学:文体开放的远望与近观
关二生往窑里一瞅,一下傻了眼。炕有三米多长,两米来宽,上面铺了一块旧塑料布。塑料布上是些圆形图案,图案褪了色,变得零零碎碎的,让关二生想起了一团团的马粪。关二生的媳妇梅叶,提着行李进了窑门,发现炕里面还有两卷铺盖,便问窑厂的工头老刘说,里面还有人?老刘嘿嘿一笑说,里面有两家呢!关二生瞪大眼问,咋有两家?老刘有点不耐烦,他把脸扭向一旁说,咋有两家,也就是说,这一个炕上住你们仨家。
关二生两口子从河南来。之前,他听别人说,这个窑厂虽在山窝里,效益还算不错,一年下来,挣上几千块,绝对没啥问题。来到窑厂,他没想到先会遇到这样的麻烦。他有点不信,就掏出烟让让老刘说,刘老板,我咋不信,这炕上能住下俺仨家。老刘接过烟抽着,态度有所缓和,他吐口烟气,重重地说,你瞅瞅,周围都是山,到哪找房去,没办法,就这先迁就着吧。梅叶把行李往床上一扔,气鼓鼓地说,我看仨家咋住。
太阳一落下,窑厂收工了。先回来的是四川人刘干家两口子。刘干家矮瘦,他进了窑门就问关二生道,你是从河南来?关二生点点头。刘干家的媳妇瞅梅叶一眼,就低头说,天黑了,把床铺铺吧。梅叶不情愿地解开行李,一股脑堆到炕上。两家人在炕里占好了位置,梅叶只好在门口铺了床。四人在窑洞里坐着,关二生问,另一家是哪里人?刘干家说,另一家是安徽人,可能跟你离不远吧。说着,一人就过来了。刘干家略作介绍,安徽人王民就苦笑着说,我看咱仨家在一个炕上咋睡。
不睡没办法,到底还是睡下了。王民家在最里面,刘干家在中间,关二生家在最外面。刘干家靠外头睡,关二生就让梅叶躺在自己的外面。关二生即将入睡,梅叶拍醒关二生悄悄说,我睡在外面害怕。无奈之下,关二生就和梅叶调了位置。窑洞没有门,躺在床上,可望见天上的星月。虽是初夏,但这里的夜仍然很凉。关二生觉得凉风刺骨,他把被子往身上拉拉,感到梅叶盖不住身子,伸手摸摸,梅叶的膀子果然露在外面,他后悔没带条宽被过来。关二生露着身子刚想睡去,睡在里面的王民突然说起了梦话,声音很大,唠唠叨叨的,听不清字句。刘干家似乎也被惊醒,他翻个身把胳膊搭在梅叶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