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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数,足够了。床头的墙上还挂着她和严立达的合影。罗想忽然有事干了,她翻出所有的合影,恋爱时的情书,开始烧,一张张一页页地烧……
都烧光了之后她找出一张纸,写下第一句话:我走了,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突然有人敲门。罗想的心一哆嗦。
“罗想,开门,我看见亮着灯,快开门!”是蔡小欣的声音。罗想把门打开,蔡小欣站在门口,目光烁烁发亮:“罗想姐……”她要进来,被罗想拦住:“你有什么事?”
蔡小欣怔了一下:“我想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对不起,我帮不了。”
“你帮得了,只有你能帮我,你一定得帮我。”蔡小欣胸中的感情汹涌澎湃,“我爱上一个人,我不能和马国庆结婚了。”
罗想呆呆地看着她,终于退后两步,让她进屋。蔡小欣的情绪是那么激动:“你不知道,你想象不出,他是我见过的最棒的男人,从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傻了,我知道我完蛋了,死定了!他是个男子汉,那么英俊,像岩石一样坚硬,像大海一样广阔,像风一样自由,我爱他!我爱死他了!”
“别说了。”罗想不愿再听下去。
“不,罗想,下次你可以和我们一块儿去,我向你保证,在大自然里你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你会把那些不痛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什么严立达、林青青,去他们的,真的,你信不信!你愿意去吗?”
“你到底来干什么?”
蔡小欣忽然想起来了:“噢,对对,我差点儿忘了。我想让你告诉我妈妈,我不和马国庆结婚了。”
“你干吗不自己说。”
“我,我不忍心,我怕看她难过失望的样子……”
“对不起,我帮不了。”
“为什么?!”
“因为……我没时间。”
“你……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一点儿也不隐瞒,你难道不理解我吗?”罗想突然大喊一声:“谁理解我啊!”
蔡小欣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罗想不吭声。
“说啊,你不说我怎么能帮你。”
罗想哽咽道:“你帮不了,谁也帮不了。”这时蔡小欣才感觉到不对头,她一眼看到桌上有张纸,走过去拿起来。
“我走了,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这是什么,怎么回事?她抬眼看罗想,罗想在抽泣,天哪,不会吧?“你要干什么!就为了严立达和林青青,你要自杀?”
罗想抬起头,泪流满面:“我得癌症了。”
蔡小欣呆住:“你骗我!”
“我多么希望我是骗你……”罗想失声啜泣。蔡小欣伸出手臂抱住她。
罗想躺在病房里睡着了。蔡小欣默默坐在床边。病房门忽然被推开,罗湛、朱西子和桂雅丽冲进来。蔡小欣连忙站起身,叫了一声:“妈……”桂雅丽看不见别的,一把搂住女儿,眼泪涌流而出。
罗想被吵醒,一睁眼看到爸爸妈妈站在床前,喃喃叫道:“妈,爸爸……”
罗湛和朱西子的眼圈都红了。蔡小欣在妈妈耳边提醒:“妈,你去看看罗想。”桂雅丽这才松开女儿,泪眼矇眬地望着罗想:“小想……”她走到病床前,百感交集,抱住罗想哭出声来。
“罗湛,让她别哭了,你劝劝她。”朱西子说。可桂雅丽止不住哭泣。蔡小欣慢慢向后倒退,退到病房门口,偷偷向罗想招了招手,以示告别,悄悄溜出病房。罗湛一扭头发现蔡小欣不见了:“雅丽,小欣走了……”
桂雅丽满面泪痕,回过头,一看女儿不见了,什么也不顾了,拔腿追了出去。
“小欣,你告诉妈妈,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对我说实话……”
蔡小欣一咬牙:“妈,我不能和马国庆结婚。”
“你的新房都装修好了,人家马国庆哪点儿对不起你,你这么对待他……”
“这个世界上有值得我爱的男人,值得我为他牺牲,为他奉献……”
“谁,是谁?”
“他不是马国庆那样的人,他没有钱,没有房子,他一无所有,可我爱他。”女儿一字一顿,“我、爱、他。”桂雅丽呆若木鸡。“妈,你要和老罗结婚的时候我阻拦过你吗?我祝福你,希望你过得好,你为什么不向我学学。祝福我。”
桂雅丽望着女儿,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女儿,她没有这个力量,唯一的办法就是随她去,爱怎么样怎么样。桂雅丽静静地立了一会儿,转过身慢慢走开。蔡小欣一直看着妈妈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扭身走了。
严立达在家里收拾自己的东西,主要是书,已经装满了三个纸盒子了。他接到蔡小欣打来的电话,问他在干吗,他说在收拾东西。“你还不知道吧,罗想病了,住院了。”严立达以为蔡小欣在开玩笑。蔡小欣直截了当地说:“你老婆可能得癌症了。”
罗想一眼看到严立达站在病房门口,愣了。两个人四目相对。严立达走到病床前:“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罗想不说话。“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夫妻,你不该瞒着我,你也瞒不了我呀!”
“……其实,用不了多久,你们俩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什么意思?”
“我死了,你们还有什么关系呢。”
“你干吗要说这种话,这么说有什么好处。”
“好处?我要好处干什么。我告诉你严立达,我已经想过了,你和我,也许咱们可以省去离婚的麻烦,只是你需要有一点儿耐心,成吗?”严立达咬牙不语。“或者你等不了,还是想离婚?那也没问题,我可以满足你。不过我得问问医生,什么时候我可以请假出去半天,我估计半天的时间就够了,最好你能先去办事处,预约一下,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样的服务。”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对,其实这样更好,更痛快,我一个人走,没有任何牵挂。”
“你说完了吗?你要是说完了就听我说两句,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
“好,那我告诉你,我也已经想过了,决定了,我不离婚。”
罗想怔怔地注视严立达:“为什么?”
“还用说为什么吗?”
马国庆坐在罗湛家客厅的沙发上,桂雅丽坐在他对面,尴尬地笑了笑。
“您见到小欣了?”马国庆问。
“是,在医院,老罗的女儿得了癌症。”
“听说了。”
桂雅丽显得很难过,不再说话。
“小欣她怎么样?”
“她……匆匆忙忙的,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她就又跑了。”马国庆沉吟了一下:“您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我……她……我不清楚。”
“那我替她告诉您吧,她爱上了一个人。”
桂雅丽惊讶地瞪大眼睛:“你知道啊!”马国庆点点头。桂雅丽随即提出一连串的问题:你见到她了?她说些什么?她还结婚吗?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儿?
“那个人不会和小欣结婚。那是个根本不想结婚的男人。”
桂雅丽呆住了:“小欣她傻啦!从来只有男人追着她,她怎么会去追人家哪!”
马国庆一想,真对:“您说对了,也许就是因为老被别人追,觉得没意思了,想换个花样儿。我这么说您别生气……”
“我气也是气她,她气死我了,这个女儿我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小马,小欣对不起你,实在对不起,我替她向你道歉。”桂雅丽真诚地说。
“不不,桂姨,这种事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谁让我喜欢她,被她迷住了呢。”
“你的意思……”桂雅丽有点儿迷惑。
“我等着她,等她回心转意。”
“……她要是不呢?”
“您愿意和我打赌吗,赌一块钱。”
桂雅丽愣愣地看着马国庆。
蔡小欣“啪”的一声把一块钱拍到桌上:“给,这是一块钱,你拿去给马国庆吧。”
桂雅丽说:“你弄错了,是马国庆说你会回心转意。”蔡小欣有点儿糊涂,绕了几下才绕明白,她笑了:“哦,原来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呀!”说着张开手抱住妈妈,桂雅丽却推开她:“我告诉你小欣,我和马国庆打这个赌,我希望我输,他赢。而且我相信他会赢的。”
“为什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根本不会和你结婚。”蔡小欣瞟着妈妈,微微冷笑:“那又怎么样,我可以一辈子不结婚,就做他的情人。”
桂雅丽极力显得镇静:“得了吧你,你不就是想气我吗,我不生气,咱们走着瞧。”
“妈,我不想让你失望,可没办法。我真的愿意做他的情人。”
送饭的推车一从电梯里推出来,病房的走廊里就响起一阵喧嚣。朱西子端着女儿的饭回来了:“饭来了,吃饭!”
“有什么好吃的?”罗湛凑近饭盒,“呵,看着真不错呀!”罗想说:“我定了两份,是给妈妈定的,你也一块儿吃吧。”罗湛丝毫没有犹豫:“好,一块儿吃。”
一间间病房里病人们在吃饭,家属在一旁照顾着,桂雅丽沿走廊走来,看到的是一幅幅充满亲情的画面。她来到罗想的病房前,推开门,眼前是同样的情形,罗想、罗湛和朱西子凑在小桌旁一起吃饭,像一家人一样。
罗想一眼看见桂雅丽,招呼道:“桂阿姨来了。”
罗湛扭身看到雅丽,不由尴尬地站起身来:“哟,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看小欣了吗?”桂雅丽站在门口没说话,罗湛解释道,“小想多订了饭,让我陪她一块儿吃。”
桂雅丽说:“那你们吃吧。”
“桂阿姨,你也和我们一块儿吃吧。”罗想说。
一时间,病房里的气氛尴尬不安,微微紧张,千万条形形色色的信息在飞速穿梭,最后桂雅丽一咬牙:“好。”接着是一通忙乱,找碗找勺子,桂雅丽终于坐下来,四个人局促地挤在一起,吃饭。
吃完那顿难受的饭,罗湛和桂雅丽先告辞了。坐在出租车里,桂雅丽扭着头看着车窗外。罗湛凑近她的耳边:“雅丽,你真好,刚才在病房里,你一块儿吃饭我真高兴。”桂雅丽不吭声,继续看着车窗外。
“你没有不高兴吧?”罗湛问。
“没有哇。”桂雅丽满心委屈,眼圈都有点儿红了,她拼命扭着身子,罗湛什么也没看到。
“牛肉,我炖的。”严立达说。罗想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饭盒,又看看丈夫,没说什么。
严立达在椅子上坐下:“我和医生谈了,医生说下个星期动手术。”罗想点点头。“你不用担心,没有问题。”
“我不担心。”罗想的语调很平静。
一时间,二人沉默不语。
“小想,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是不是手术很危险?”
严立达说不是病的事,他看妻子一眼,说出林青青的丈夫要和林青青离婚。罗想一怔:“你怎么知道的。”严立达说:“她来找过我。”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想了,以前的事已经发生了,我没有办法,从今以后我决不再向你隐瞒,没什么可隐瞒的。”他苦笑了一下,“你知道她丈夫为什么要离婚?”罗想不安地摇摇头。“因为他有了别的女人。”
这天,罗想在护士的帮助下换上了手术的衣服,然后躺到手术室的推车上。护士推着车子走出病房,沿走廊走着,罗想眼望空中,朱西子、罗湛、严立达和桂雅丽跟在推车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