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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之连连后退几步,直至背挨到墙上去,才算站定了。立即以双手怀抱着胸前,豆大的冷汗开始冒出来,染湿了额前的碎发与一头的发脚。
那中年女士说:
“你吓成这个样子干什么?你肯脱便脱,不肯脱的,这就可以走了,叫阿标把你带回去。”
竞之拿眼向上望,她在心里祷告:
“上天,还要我捱多少的磨难才能放过我了?”
头顶上看不到天,只望见屋顶垂下来的吊扇,不停地转,越转越快,天花板越来越近眼前,就快要压到她头上去似。
像是一股巨大无比的压力,把竞之折服。
她终于缓缓地脱去了身上的裙子,眼却仍然瞪瞪地望住那快要塌下来的天花板。
金紫琴一步一步地走近竞之。
她伸手过来,握住了竞之的肩、手臂、胸脯、臀、大腿,细细而又紧紧地握着,然后说:
“真的还是个好身子。”
然后金紫琴把手中的纸扇再摇两下,露出第一个笑容来,继续嘱咐:
“小妹,你走运了,快把衣服穿上,随我来吧!”
预期的噩梦没有开始,竞之抓起了地上的衣裙,立即穿回。
忽然间,她百感交集,眼泪要忍不住挂下来了。
想起在乡间,每逢墟期,农家都把饲养的牲口赶到市场上去卖。菜市场上买鸡的人,总要抓起鸡来,摸摸它的胸,摇摇它的腿,看是不是上好的肉、软软的骨,才肯买。
这位金紫琴,怕也是这样。
验明了奇货依然可居,才转手承让。
竞之想,只不过是由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内而已。
她不期然地落泪了。
走出客厅,琴姐给阿标说:
“这姐儿我是要定了,你回去吧。”
“琴姐,人就这样留下来吗?”
“可以不可以呢?”
琴姐只这么一说,阿标立即赔礼道:
“可以,可以,不是说不可以,只是我回去怎样跟一哥交代?”
“你请他开个价来,我照付。”
“那就好极了,我们知道琴姐断不会怠慢我们。”
“不会。但,你也给一哥说一声,他若果是开天杀价,我晓得落地还钱。倒不如老老实实,干干脆脆地一口价,大家省掉麻烦。”
阿标立即答应:
“琴姐说得太对了,我相信一哥不会。谁不在今天给琴姐面子了。”
“这就最好,不送了。”
阿标这就应命而去。
客厅里留下了竞之和金紫琴,她转眼对站在一旁的女佣说:
“把这位姑娘带进房间,去给她淋浴更衣,然后弄一点好吃的给她。”
女佣点点头,望向竞之。琴姐说:
“让她好好地休息。”
说罢转身就走。
一时间庄竞之不知应否再叫着她。
正于此时,琴姐回转头来问:
“你是叫庄竞之是不是?”
竞之拼命点头,这么一句话,使她安心了。对方一定是金紫琴无疑,连带口讯的三婶都不知道自己真实姓名,想必是她跟阮小芸通过了讯息,所以知道了。
这以后的整整一个星期,庄竞之竟没有再见过金紫琴。
她倒是被安顿得十分舒服,每天三四餐都有女佣服,她的睡房内放了很多中文书籍,可供阅读,甚而还有收音机,可以收听音乐及电台的英文节目。
竞之的英文程度好,听得懂。
日中也真不愁寂寞。起初她以为自己仍被软禁,后来发觉,她可以完全自由地在屋子内走。
很多天的下午茶点,女佣都跑来问她:
“姑娘,要不要在园子里喝茶?”
从女佣的口中,竞之知道这房子是金紫琴的别墅,她不一定住进这儿来,马尼拉还有一所公寓。
明显地,在这儿,竞之是有安全感的。
她只是牵挂着那几个仗义拯救她的姐妹们,很希望能跟她们通个讯息。
然而,这个愿望是不能达到的,除非得着了金紫琴的帮忙。
等足了十天,金紫琴才再出现。
是一个晚上,当竞之还在房内时,听到了房子外头有车声,是金紫琴的座驾驶抵别墅来了。
她一骨碌地跳下床去,走出了大厅,果然见金紫琴正在接过女佣递给她的椰汁饮品。
一阵难忍的冲动,驱使竞之立即冲到金紫琴的跟前,卜通一声,就跪将下去。
竞之直截了当地说:
“琴姐,阮小芸是我的好朋友。”
她答:
“我知道。”
就这样,竞之似乎就无法再接腔下去。
金紫琴伸手扶了竞之,让她站起来,再喝了几口椰汁,又给自己点了支烟,连连地吸着。烟圈缓缓地喷出来,眼前的一切,宛似云雾,患得患失。这才说:
“小芸的妈是我最好、最亲近的姐妹,已经去世了,我很怀念她。女人还是有友情的。”
竞之想起了小芸,想起了妓寨中的姐妹,轻轻地答了一句:
“是的。女人很愿意互相提携、互相照顾。”
“小芸请求我帮忙你。”
一听这话,竞之又再忍不住,重新跪倒在金紫琴跟前,喊道:
“琴姐,琴姐,求你放我走,求你。”
“不用求,如果你认为要走的话,这儿的门几时锁上过?你请便好了。”
竞之颓然地跌坐在地下。
对方轻轻一句话,有如千斤之力,捶打在她头上,提醒了她的孤苦无告,投靠无门。
琴姐冷冷地说:
“外头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你知道吗?根本连东西南北方向,你都未能分辨清楚。”
琴姐连连吸着香烟,继续说:
“我告诉你,脚还没有站定,已有人把你拐骗去了。”
竞之至此,知道应该由对方发落了。
“竞之,我已经帮了你,脱离那班疯狗了。然,帮人总要有个限度,你应该明白。”
竞之静心的听着,琴姐回一回气,再慎重地说下去:
“小芸这孩子像足她母亲,行走江湖,最是感情用事,她母女俩天生菩萨心肠,却自淌一身浑水。她俩的故事,说来也太长了,反正也过去了。”
从琴姐的话意里,竞之可以想象得到,小芸母女的故事一定离不了被男人辜恩负义的老土情节,女人天生下来就要吃尽男人的亏。
“话说回来,我也是真金白银地花出来,把你赎出来的,将来起码要卖回那个价。”
虽然有一点点是意料之内,但竞之仍禁不住大了个冷颤。
“看在小芸分上,我不会把你胡乱地交给人,我也并不急于要翻本,就看你的运气,机缘巧合,会找到个好的归宿也未可料。”
竞之没有做声,开始心平气和地任由摆布。
或者应该说,她对这金紫琴有信心,因为对小芸有信心之故。
“记着,”金紫琴再郑重地对竞之说,“你由贱价零沽,而至高价批发,已是一个大大的进步。”
金紫琴并没有说错。庄竞之不能不为这个生命的转捩点而稍为欣慰。
这以后几个月,金紫琴没有再提如何把庄竞之批发出去。她只把竞之养在别墅中,差不多像个富家小姐般,一切都有女佣是侍候,似生活在无忧无虑之中。
服侍竞之的女佣名叫露茜。这天看见竞之早起,在园子内散步,出现于繁花似锦的画面中,整个人浴在淡金的柔和太阳光下,竞之显得清新而漂亮。
连露茜都忍不住赞叹说:
“庄小姐,你真的美丽。”
庄竞之向露茜微笑,问:
“我?已经身经百战,残破不全了。”
“不,一点沧桑的痕迹也没有,真的,不骗你。初来这儿时,只觉得你惶恐而疲累,现今,连这种情绪都不见了,显得那么养眼而好看。”
不只露茜这样说,连到晚上,金紫琴回来别墅休息,把竞之叫到身边来,陪着她吃宵夜,也禁不住说:
“竞之,你现今似已脱胎换骨,从新为人。才不过休息了几个月,你真是得天独厚。”
“多谢琴姐的照顾。”
“为人为到底,竞之,我给你找到一个合适的户头了。”
庄竞之昂起头来,那双剪水相瞳,闪出了一道惊异的光芒,像两盏犀利的探射灯,直扫到金紫琴的脸上去,企图探索真相。
金紫琴慢条斯理地说:
“对方是本国数一数二的华裔富商,拥有的地皮难以估计,酒店旅游业有半数握在他的手上。最简单地形容他的财势,就是连总统以及政府里的高官都要给他三分面子,且近年更有若干金融业务,邀他加盟,成为总统身边一个财富拓展的智囊团成员,非同小可。”
竞之洗耳恭听。她那玲珑精剔的心,忽然震动一下,似乎承接到一个强而有力的意念,像一个火红的烙印,压到心头上去,不再磨灭。
“竞之,这是一条非常难能可贵的出路。”
说得对,庄竞之忽然之间像觉醒了什么似,在心内急忙附和。
“万事都要靠自己,赵善鸿非常挑剔,当然,他有这个资格。换言之,推荐管推荐,你是否能入他法眼,是另外一回事。”
金紫琴再认真地望望竞之,看到她那张粉雕玉砌的脸孔,都觉得甜到心上去,就吁一口气放心地说:
“照理呢,你没有理由是不吸引的。如果得到赵善鸿的接纳,你下半生岂止无忧无虑,就算要呼风唤雨,也不是没有可能。”
真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庄竞之的心就是这样想。黑暗的日子必须成为过去。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是必然的。谁个人的苦难与委屈能跟自己相比呢?上天越是要玩弄人于股掌之上,越会使人的顺逆二境交替上场,把她庄竞之不住的压迫至死,是太没有趣的一回事了。必然要创造出各式人等互相残杀的机会,才有热闹可看。
故而,庄竞之对于金紫琴的这个建议,没有反感、没有恐惧,只有期许、只有等待。
金紫琴翌日即开始行动,派了个裁缝来,替庄竞之度身订造服装。听说那裁缝师傅是个行内响当当的名字,一下子见了竞之,先是一楞,继而连忙微笑地打恭作揖,样子与动作有点滑稽。
金紫琴在旁看在眼内,便说:
“嘉善奴,你别只管色迷迷地盯住美人儿,就不把功夫交准,否则,我要了你的命。”
当那菲律宾裁缝拿起了软尺围在庄竞之的胸脯与细腰上量度身材时,他的双手不期然地微微颤抖。心底里有个小声音在说:
“如果可以让我在这下一秒钟,伸手去摸她一把,我宁愿被人当场打死,这女人真会要了人的命。”
养尊处优了一段时期的庄竞之,的确已经光可鉴,艳绝人寰。
嘉善奴是个粗糙的下阶层的人物,没有什么涵养可言,于是一切言行都难免外露浮躁,跟见过甚多世面,且已爬上极高的社会地位者,自不可同日而语。
故而,当金紫琴把庄竞之,引领到赵善鸿的别墅里去,作第一次会面时,赵善鸿的反应表面上并不怎么样。
他只淡淡然招呼金紫琴及庄竞之在那个布置得极其中国化的书房内,闲话家常地聊着,不经意地问起庄竞之的原籍与出身来。
庄竞之诚恳、老实,却又相当技巧。她把最黑暗的当娼时期轻轻带过,只告诉赵善鸿,她被香港的蛇头,卖到菲律宾来,被金紫琴接应了。
庄竞之复述她的过往经历时,言谈甚见个性,金紫琴立即略为紧张地看看赵善鸿,发觉他脸上没有流露欣赏的表情,心就冷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