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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称呼她琴姐的。”
“哪一个帮头,一姐有没有说?”
“姓胡的。”老七答。
老四立即跳起来:
“是胡奕桐。年前在一场江湖混战内遭杀害,如果这个金紫琴是胡奕桐的遗孀,老九就有希望了。”
“为什么?”老六问。
“我听阿标他们讲得多,胡奕桐是为了遵守江湖道义,不肯出卖自己兄弟以求安全与富贵而死的。他殁后,遗孀主持大局,那班手下很服这个寡妇,江湖上的人也都给她几分薄面。”
“你真是听过这样的故事?”老八问。
“对,我还记得阿标对我说:
“‘别说我们对你们女人不尊重,通行内的人都对胡大嫂萧然起敬,是同人不同命而已。’
“所以,我记紧了,只不知胡大嫂就是金紫琴。”
“这只是一姐的推测。”老七补充。
“总算一线生机。”老四说,“如果金紫琴是胡奕桐之妻,江湖上尊敬的胡大嫂,那么,只要她肯出面帮老九一把,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走出这幢房子,根本都不用另外想办法。”
老八忽然说:
“四姐。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等于有好几个假设。”
这无疑是令人气馁的话。
第一个假设是要金紫琴等于胡大嫂。第二个假设是金紫琴肯出手相帮。第三个假设是一哥他们这帮人肯卖帐。第四个假设是她们要找到金紫琴……
再数下去,怕还有五、六、七、八、九个假设。
换言之,困难重重,希望极之渺茫。
然,正如老六说:
“我们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背城一战,只能试一试!”
有千百万个不肯定,总算有条路可走。
庄竞之竟是充满信心的。
一个人沦落到她的这个地步,如果不死,已不可能再走到更坏的处境去了。
必定会有翻身机会。
“四姐、六姐,我们怎样跟金紫琴联络?”
在这幢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她们完全与世隔绝,根本不可能与外头人通任何消息。
老六拍拍竞之的手,说:
“向三婶下功夫。”
“对,我们筹钱给你。”老四说。
竞之有点茫然,一时间脑筋转不过来。
直至老七提她:
“若我们与外面的人联络,在一哥他们眼内是条死罪。谁会无条件帮这个忙?”
竞之两眼忽然含泪,跪了下去,说:
“我不知怎样报答你们。”
“别傻!”老四及老六伸手把她搀扶起来。
“你就算要报答我们,我们也没有这个福分享用。只要救生一个,死也瞑目。最低限度破除了他们的迷信,认定这儿是永不超生的地狱门。”
“三婶那儿,谁去给她说项?”竞之问。
“你亲自说吧,我们把积蓄拿出来给你。”
“六姐!”
“别婆妈了,用不着的钱,跟粪土无异?”
这样子守侯了好几天,才寻着了一个合适的机会。
三婶刚走来给庄竞之换床单。
竞之坐到窗口前去,拿眼看着三婶的动静。
三婶在把肮脏的床单扯了下来,还未铺上新的,就发觉有包东西从枕畔掉了下来。
三婶拿在手里看看,是用手巾包裹着的,有一个角落包得松了,露出一叠纸币来。
三婶的手微微一缩,有种不知应作何处理的意味在。
这个动静看在竞之的眼内是欢喜的。
唯其如此,才证明对方心里生了一点点的惊骇与贪恋。如果一拾到了钱,毫不考虑地把它放回原处,或交回给物主,那么,就难开口了。
竞之在三婶还未放下那包钱时,立即冲到她跟前,紧紧的抱着她的手,说:
“三婶,你知道这小包包的是什么?”
三婶吃惊地摇摇头,说:
“九姑娘,我不知道,我拾起来正要还给你。”
“三婶,我告诉你,那是我们几姐妹的全部积蓄,很艰难很艰难才累积至今的。”
“那我不是还给你了吗?”
“不,三婶,我们打算送了给你。”
“什么?”
“请收下,求你,我们是真心的。”
“你要我代你们买些什么回来?”
很多时三婶拿了姑娘们的一些私己钱,到外头买些特别好吃的食物,带回来给她们,因而有此一问。
“不,三婶,只求你为我们打一个电话。”
“不,不,不。”三婶吃惊地立即把那袋钱塞回竞之手里去。
“三婶,求你。”
“怎么可以?再多的前到手都不管用,认真是有钱没命享。给他们知道我代你们跟外头通消息,不得了。”
“三婶,不让他们知道不就成了。”
“你不讲,我不讲,接电话的对方万一泄露了,你可是拼死无大害,为求一线生机,我这条残命还是要保住的,几艰难才养到我那唯一的孙儿长大成人,我现今才不舍得死。”
“三婶,你多赚几个钱给你的孙儿创业,岂不是好?”
“不,不,一定得不偿失。”
“只不过摇一个电话,告诉那金紫琴,我在这儿,如此而已。”
“什么,你说那人是……”
“金紫琴。”
“金紫琴,胡大嫂?你怎么会认识她?”
“我不认识她,我的一个好朋友跟她相熟,嘱我有机会留一个口讯,说我在这儿。”
“天!你走运了,九姑娘,这姓金的女人在黑道上总算很吃得开。她是个很守江湖道义的人,怕不会连累我。”
“那你是肯替我通这个风,报这个讯?”
三婶沉思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好吧!守江湖规矩的人,不会把线人供出来。且她的线路一定多,一哥他们未必会怀疑到我。我姑且一试。不过……”三婶说。
“不过什么?”
“你千万别抱太大的指望。一则你不是直接认识金紫琴;二则官官相卫,河水不犯井水,她为什么要干预一哥的生意。所以电话摇给她之后,可能石沉大海。”
“不要紧,正如你说的,姑且一试。”
“那么这包钱……”三婶有点腼腆,却仍然捏着钱不愿放。
“当然作为酬劳。”
这样又过了一个礼拜,三婶才可以有假回家去走一趟。只能趁这个便给金紫琴报讯,说一位阮小芸的好朋友庄竞之现今在一哥旗下营生。
电话出奇地顺利就搭进去了,来接电话的根本就是金紫琴本人。
她的语音平和,但仍然忍不住问:
“这电话号码是否当事人给你的?”
三婶答:
“是,她说最紧要告诉你,你的电话号码是阮小芸给她的,求你想想办法救她逃出生天。”
对方没有话,最后答一句:
“让我想想。”
之后就挂断了线。
三婶照实回报,竞之和其他姑娘们只好默默地祷告,希望早闻佳音。
可惜,杳无音讯。
差不多整个月过去了,希望早已变成失望。
那天早上,六姑娘在该房又碰到竞之。彼此对望一眼,百般委屈,心照不宣。
竞之微低着头,说:
“无论如何,谢谢你们。”
“不要紧,早知跳出火坑不是件容易事。老九,你好好地保持精神清朗,才是真正的生机。我们怕是委靡得不欲再振作,认了命了,这才无望。”
竞之微微抖了一下,心想,几时才轮到自己心灰意冷,完全放弃对人生的指望了。
不,她怀抱着深仇大恨,一定要报。
对杨慕天的恨如此深刻,只为自己仍然爱他。
为爱这个男子,竞之已经一次又一次地付出她的精神心血以至生命,她不介意再多一次的创伤与失望。
一回到房中去,丧五就笑嘻嘻把今日留下的一个客人带进来,向她抛下一句:
“好生意啊!”
地狱之门开敞,容纳了庄竞之的整个人、整个心,日日如是,年年如是,无有了期。
一连接到第三个客人,那嫖客还未离去,竞之的房门就被推开,阿标跑了进来。
那嫖客怒目而视,叫嚷:
“我是给足了钱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标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了对方的衣襟,说:
“你别以为话了两文钱,就不可一世。你乖乖地给我滚出去,回家再捱过,把钱积多一点点,去光顾一些高档女人,可以让你消磨一整天的,别再来这儿让我碰见你!”
说罢,力大如牛的阿标,差不多是把那嫖客扔出房外去的。
竞之看了他两眼,也不做声,管自穿好衣服,正想坐下来歇一歇,阿标就喝到:
“随我来。”
“到哪儿去?”
“你不必问。”
“我有客。”
“笑话不笑话?你别阻大哥办公事,给我走。”
阿标差不多揪起竞之,一直把她带下楼,塞进汽车去。
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竞之未尝呼吸过外头的空气,看过外头的太阳,她忽然地觉得有点儿不适应,有点儿恐惧。
不安的情绪一直增加着,主要是竞之怕阿标把她带到了一个更恐怖的环境之中,受更大的苦难。
毕竟是女流之辈,血肉之躯,再顽强的意志,都未必能抵受得住接踵而来,永不休止的不幸与磨难。
车子一直开往郊区,差不多是经过了丛林,再入一条山径,才停在一幢颇为壮丽的菲律宾式洋房前去。
“下车吧!”阿标喝令竞之。
下了车,叩了门,有位女佣恭谨地开了门,问:
“是哪一位?我该怎样通传?”
“阿标,一哥的阿标。”
女佣微笑,打开了大门,让他们进去,一直领他俩走到大厅上来。
客厅内的摆设完全是热带情调,正中一张高背的藤椅上端坐着一位面目秀丽,而神情肃穆的中年女人。
她看牢走进来的阿标与竞之,手上在不住地摇动着纸扇。
阿标一见了她,立即恭敬地给她打招呼,说:
“琴姐,你好,给你送货来了。”
这句话犹如石破天惊,震得竞之呆住了。
眼前人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金紫琴?
竞之不敢问,她禁捺住相认的冲动,叫自己先静观事态的发展。
当那位中年女人拿眼仔细向竞之打量时,竞之立即投以诚恳的眼光。
然,琴姐并没有作出任何表情上的回应。
她仍然是严肃地对阿标说:
“阿标,你随便坐,就等在这儿一会,只几分钟的功夫,我就会有交代。”
阿标连声说好,就坐了下来。
琴姐对竞之说:
“你跟我进房去。”
竞之估量一定有什么心腹话,不能当着阿标跟前说,于是急步跟着琴姐走进里头的房间去。
房门一关上,竞之就立即问:
“你是金紫琴女士吗?”
对方的脸依旧板得半点笑容也没有,竟然说:
“别多讲废话,脱衣。”
竞之吓得登时脸如土色,一个陌生女人叫她在她面前脱衣?
这次的买卖,怕是前所未有的屈辱。
是自己太过敏感,以为救星寻着了,终于,好运并不从天而降。
要承受一个新的折磨,是需要时间去压惊的。一下子,庄竞之还不能适应。
她吓得脸色转为苍白,一种绝望的情绪包围着她,使她在刹那间变得脆弱。
竞之连连后退几步,直至背挨到墙上去,才算站定了。立即以双手怀抱着胸前,豆大的冷汗开始冒出来,染湿了额前的碎发与一头的发脚。
那中年女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