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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回过头来,瞪瞪地望住庄竞之出神,好一会才屎慢条斯理地说:
“喂!你究竟今年多大?皮肤细嫩成那个样子,别人难以置信。我敢说,我做男人都一定被你迷得三魂掉了七魄。如今这副在囚之身,对着我们这些女的,还能发挥非同凡响的魅力,难以想像你在正G榭鱿拢崾歉鲈跹挠任?”
之后,对方又哼了一声,说:
“可惜,我没有机会看得到?”
“为什么呢?”
“真是笑话了,你是什么人,街知巷闻,我这种三教九流怎么能在出去的日子里还能跟你有来往?”
“阿琴,你可以改变身分,只要你肯努力,会遇到贵人。”
那叫阿琴的女人,仰天哈哈大笑。
“我焦展琴半生未遇过一个贵人。小人、衰人、坏人呢,说多少有多少,苦苦缠得我要生要死,才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一场折子戏的下场,作不了准,算不得数,还是要演下去的。”庄竞之说。
“跟我这种女人讲哲理,是对牛弹琴。你要我明白,还是讲得直接一些吧。我是没有读过书的,否则,就会得像你,布下天罗地网去叫那负心的人束手就擒。”
“阿琴,我并不比你聪明吧,还不是要在这里捱过一段日子。”
阿琴再重重吸一口,茫然地望住喷出来的烟,说:
“有时我在想,我把那冤家杀了,是不是就便宜他了?只在挣扎那短短几分钟感到痛苦,不算一回事吧!惨不过长年累月,受人世间的苦与气。”
阿琴那原本轮廓分明的脸,有些扭曲,很不好看。
一个可以望上去还见得人的女人,一旦回忆起伤心激动的前尘往事,就会走样。太可惜了。但庄竞之是个例外。
她,喜怒哀乐绝不形于色。
她是脸容淡静,四时常清,在监牢里,她得着个诨名,叫“盖世观音”,集威风霸气与超凡脱俗于一身。
不是这个叫阿琴,或其他一般女人可以相提并论的,是差太远了。
阿琴把腿搁到床上,跷起大拇指,对庄竞之说:
“还是庄大姐你棒!不要他死,而是要他生不如死,跟你一起捱世界!这才是报应。”
阿琴深深吸了两口烟,再说:
“当然,我不是有心要杀我那冤家的,真的不是。那夜,我心血来潮,把个熟客推掉了,打发他快走,请他将就将就抱住黄脸婆过一夜,我就提早赶回家去。好像预知要有事情发生似的,一开门进去,果然见老四赤条条地趴在那寄住我家的表妹身上,实行大快活!”阿琴越说越兴奋,提高嗓门,“我当场火遮眼,扑过去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还没有把故事讲下去,睡在监房角落另一铺床的人,发出了两声干笑,
“千篇一律的故事,还是教训不到女人,一个又一个的,生生世世地重蹈覆辙!”
庄竞之望向墙角,说:
“秀姑,把你吵醒了?”
“没有!”那叫秀姑的坐起身来,拿手抓一抓头发,继续说:“根本不容易睡得着!”
一个监房之内,住着三个囚犯,这是规矩。绝不放两个人在一起,怕有双宿双栖的感觉。
阿琴被秀姑打断了说话,一时间住了口,再接不上。
“继续说下去吧!你的故事很好听。”庄竞之鼓励她。
阿琴仿如在迷梦中惊醒,一拍大腿,思索到刚才的那段落,又滔滔不绝:
“我那老四也真凶狠,跟我纠缠了好一会,一张粗脸都已被我的指甲抓出条条血痕来,他嘴巴还是要不干不净。”
“我叫嚣道:‘老四,你怎么对得住我?’”
“他大言不惭地答:‘什么对得住对不住,你引狼入室,收容了这么个大陆妹,是她引诱我。’”
“不由分说,我一连两个耳光,清清脆脆的打在表妹阿珍脸上,那婊子哭着分辩:‘不,不,表姐,是四哥强奸我!’然后口水鼻涕眼泪一齐来。”
“我气疯了,厉色骂道:‘老四,是不是你存心干的好事?你给我认了!别冤枉好人!’”
“老四竟冷笑道:‘他妈的,什么叫冤枉好人?大热天时,明知家里头有个男人在,还穿那么薄的睡衣裤,一对奶子故意在钮扣之间若隐若现,在人家眼前晃左又摆右的,你跟我说,这不是引诱是什么?’”
“我咆哮:‘你这狗娘养的,还在强词夺理!’”
“不由分说,我冲过去,跟他拼了。啊,老四也真狠,一把揪着我的头发,就拼命拿我的头向墙连连撞去,登时害我金星乱冒。他口中还乱嚷:‘是我老四奸定了你的表妹了,你奈我何?’”
“正牌食碗面,反碗底。当时我一边挣扎,一边拿手往周围摸索,抓住了一件硬物,就使尽吃奶的力拍向老四的头。”
“那种无情力,巨大难当。老四当场头破血流,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阿琴在复述故事的过程中,是绝对投入的。岂只一张脸紧张得涨成紫红,且额上的冷汗在暴现的青筋之间流窜,使她的狼狈更添几分。
秀姑没有坐起身来,她只躬了个身,面向阿琴,问:
“你那表妹如今怎么样?”
“我在这儿蹲足四年,她未曾来探过我。还是我用了一笔为数可观的款项把她从乡间弄出来的,只为看在我母亲只有一个妹妹,而我那阿姨又只得她一个女儿分上。结果呢,也不用多说了吧!”阿琴叹气,“听那些来探望我的姊妹说,她在我入狱之后,跑到欢场中捞起世界来了,这两年环境还算可以,抓着了个冤大头,很有点油水。好,她确有那种条件。”
“老四没有骗我,他是实话实说,阿珍那火辣辣的魔鬼似的身材,是太吸引了,两对大奶子在人前掩掩映映地摇晃播晃,很似在召唤人家赶快施暴,否则就是太不识抬举了。这种女人不是念书的材料,我是看走了眼了,还以为好好地供她念几年书,让她找份正经工,寻个正经人嫁掉算数;谁知不然,注定是陪男人上床的命!”
“我阿琴无所谓,反正是对得起亡母与阿姨就算了。”
庄竞之把饼干吃完,静静地又躺到床上去,望着幽暗的天花板发呆。
她在想,是不是每个女人的煞星都是男人?那秀姑说得对吗?女人永不知悔改,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故事,其实都是殊途同归,万变不离其宗,给男人害惨了,犹自不后悔,也没本事令别的女人会知所警惕。面前的陷阱,依然客满。
可笑不可笑?悲哀不悲哀?
秀姑说:
“我跟你相反,待我出狱之后,才找我那冤家算一笔旧帐。”.
阿琴笑:
“怎么算?一刀刺进他的胸膛,看他有没有心肝吗?然后又再从新给抓进这儿来捱世界?”
秀姑忽然翻了个身,看牢躺在床上的庄竞之说:
“庄大姐,在这跟冤家算帐一事上,你是大阿姐,一把手,江湖上有哪个人不晓得你如何整治那姓杨的负心人,以你这等名望地位身家,依然肯为一句还我公平而牺牲到底,是太棒了!
“我不要一刀刺穿我那冤家的胸膛,我要令他因为干了对不起我的事而后悔终生。庄大姐,你行行好,教我一条路。”
阿琴一时间哈哈大笑:
“秀姑,不用庄大姐费心,我来教你。很简单的一个办法,斩草除根,肯定叫他痛不欲生,以后长年大月,记住了你秀姑那一剪之恩,岂不是好!”
“我说的是正经,你别胡乱说话,打扰了庄大姐的思路。”秀姑倒是一厢情愿地认定庄竞之会替她想办法。
在监狱的这一段日子,庄竞之混在光怪陆离,三教九流的囚犯之中过活,却出奇地受到她们这班江湖客的尊重。
至大的原因在于女人有同仇敌忾的感觉,正如秀姑说的,以庄竞之的身分,仍肯为一份爱情的坚持与执着,誓无反顾甘愿作出同归于尽之牺牲,这种豪气、激情、斗志、宏愿,由构思而至实现,需要的勇气、毅力、心机,又岂是常人可比。
越是在江湖上走邪路、行险径的人,越注重义气,对于庄竞之的心悦诚服,事在必然。
庄竞之是心知的。就以她的这两个同房为例,相处以来,对方从未有过一丝一毫欲望,能在重见天日之时,庄竞之会扶她们一把,占一些豪门富户的便宜,这比起铁窗之外自由世界内,绝大多数在庄竞之身边团团转而各有所图、各有目的的人,秀姑与阿琴是清高纯直得多了。
要在毫无利害冲突之下,敬仰尊崇一个人,谈何容易?现代人根本上缺乏这种情操与品格。
像秀姑,充其量希望借用庄竞之的智慧,去为她想一个报仇泄愤的方法,已算是最大的欲望了。
庄竞之不是不感触而又感动的。
她用双手垫高头,缓缓地说:
“秀姑,先想清楚你还爱不爱他,才好定夺是否下手。”
秀姑咬了咬下唇,伸手把垂下来的那撮碎发往后一拨,现出一个非常决绝的表情。
这秀姑大概是刚三十出头的样子,跟才不过二十岁的阿琴,都一样地风尘满脸,如假包换的有一派难掩的沧桑。
秀姑的声音低沉有力,不似一个有着皎好脸庞的女人应有的声音。她说:
“不爱他,我就懒得再跟他算这笔帐了。”
阿琴又是那惯性动作,一拍大腿,连声叫好,说:
“嘿!棒!居然晓得爱之越深,恨之越切,看来你颇有慧根,值得庄大姐为你动一动脑筋。”
“大姐,你帮帮我,我要他永远忘不’了我。”秀姑说。
“不是我不帮你,”庄竞之答,“每个人的个性不同,你爱对方,要怎样留住他的心,也有甚多极端不同的看法。”
庄竞之想,现今她不也是留住了杨慕天的心了吗?在另一个监房铁窗之内,杨慕天今夕睡在硬邦邦的囚犯用床上,不管是何种感受,他的心内一定有庄竞之,要忘记她是太难了。
人性根本凉薄,对恩人未必记挂,对仇人,就必记他个分分秒秒,生生世世。
谁都不会例外。
留住自己在对方心上的方式很多,宽宏大量,施予对方无穷无尽的谅宥与扶持,是一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甚至更利害的加倍的血债血偿,又是一种。
表面看来,前者的出发点是爱,后者的出发点是恨。
其实呢,殊途同归。
对一个人没有了感情,没有了希望,还用管对方死与活!
通街通巷都是人,谁会强迫你把自己的精神心血用在加害不相干的人身上?除非,此举可为自己带来绝大的利益,包括心灵上的快感在内。
庄竞之想,当法官判决杨慕天罪名成立之时,有如一个处子,跟深深地爱恋的人儿结合为一体那刹那,痛楚与喜悦一并爆发,热烈得直冲沸点,那种心理上的快感,无以上之。
秀姑的想法与情况,会不会跟自己一般模样呢,庄竞之不得而知。她只能继续解释:
“从来都是性格决定命运,又受制于际遇,互为因果。秀姑,我并不清楚你的故事?”
一直以来,庄竞之只知道这叫秀姑的姓潘女子,是高买能手,被捕的次数不少,已是惯匪。据她自己透露,她本事大到了不得,一个百货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