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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僧不禁面色惨变道:“为何施主不畏不解奇毒?难道已找出了解救之药么?”
老者哈哈大笑道:“如非找出了解药,焉能妄自施展?不过你等算计错了,均身怀奇毒,但无法得逞,殿外同党俱已遭擒。大师,你就认命了吧。”
秃僧道:“这倒未必,施主别得意太早!”
老者道:“你还有何所恃?唉,这不解奇毒使你皮肉渐蚀,形销骨化受尽痛苦而亡,九城兵马司杨问樵自身难保,未必能救你等……”
“甚么?”秃僧双目圆睁,泛出惊悸已极神光道:“施主全知道了。”顿觉自知失言,闷声不语。
老者面色一沉,喝道:“拿下!”并向一侍卫示一眼色。
那侍卫会意,纵身一跃穿出殿外而去。
杨问樵把着宫门外,只觉心神不宁,宫门又紧紧闭合,一颗心宛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为人不做愧心事,此时杨问樵似神明内疚,若事败罪及妻子,族灭之诛,在此数九寒天,杨问樵竟汗透重襟。
忽然,宫门开启,只见一年逾半百大内侍卫跨步走出。
杨问樵不禁一怔,只觉面生得很,大内侍卫他熟知能详,并无此人。
那侍卫不待杨问樵开口,淡淡一笑道:“潞王有旨,宣杨大人进宫。”
杨问樵一听“潞王有旨”,言中有物,分明这侍卫正是潞王随来的亲信,不禁喜极忘形,忙道:“臣遵旨。”三步变做两步,趋至侍卫身旁低声道:“大事成了麽?小臣还在提心吊胆!”
侍卫微微一笑道:“杨大人快走吧,王爷还在候着您商计如何登基咧!”
杨问樵乐得昏了头,连声答应,随着侍卫疾趋进宫。
待卫又笑笑道:“杨大人明儿个便是开国元勋,位列三台,官居一品,首相阁揆非杨大人莫属。”
杨问樵闻言暗中虽欣喜不胜,但口中却逊谢道:“杨某无尺寸之功,侍卫大人在说笑了,但不知昏君身旁侍卫俱悉数就歼了么?若有一人漏网……”
那侍卫不容杨问樵说完,即朗笑道:“杨大人请放心,此事安排得天衣无缝,入侵刺客自称为呼延狼主所遣来,与大内侍卫殊死拚搏,两败俱伤,大内侍卫伤亡殆尽,入侵匪徒亦折伤十之七八,昏君亲自出手与匪徒格斗,重伤垂危,这时潞王爷率来护卫高手赶到,将匪徒格毙,昏君口授遗诏传位於潞王。”
“皇上不传位於东宫么?”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昏君尚在弥留,潞王爷立等杨大人商计。”
可叹杨问樵死到临头犹不自知,到达偏殿外丹墀下御道内,只见当朝一二品文武官员均列班在道侧,宰辅阁老,六部尚书,王侯将伯都面色凝肃,不禁一怔,暗道:“自己把守着宫门外,羽林军围绕如铁桶般,不准出入,他们从何处入宫?”
但仔细一望,发现文武官员朝班里,每隔三四丈外必有一带刀侍卫站立其中,面色泠肃,其中一些乃潞王率来之侍卫,不由心中大定。
忽见丹墀上一名大内侍卫快步如风朝自己走来,和领自己晋见潞王密语一阵,快步走回。
那年逾半百的侍卫转面向杨问樵低声笑道:“皇上尚未龙驭归天,召请王爷有所嘱咐,所以王爷又去皇上处。反正大事已定,毋庸忧虑,杨大人不如且在朝班内与同僚闲聊,老朽侯芳,尚有事要办,容再相见。”言罢抱拳略拱,转身往偏殿内走去。
杨问樵心内多少有疑虑,也无法查问清楚,只得在朝班上一站,与宰辅六部尚书站在一处。
兵部尚书何礼低声道:“杨大人,听说你亲率羽林军把守宫禁,怎么容呼延罕手下凶徒侵入?积尸如山,储君已死,皇上也差不多了。杨大人罪不容过,眼看大祸临头,为何杨大人一点也不忧虑?”
杨问樵闻言暗暗冷笑,躬身答道:“凶徒侵入下官立即发觉,怎奈潞王有旨,说侵入凶徒却是高来高去武林人物,有大内高手及王爷带来的护卫御敌绰绰有余,羽林军人多无济於事,严令不容漏网之鱼,下官遵旨行事,何罪之有?”
兵部尚书何礼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继又用悯恻眼光望了杨问樵一眼,低喟叹息出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杨问樵不禁心神猛凛,诧道:“何大人之言是何所指?”
何礼道:“你是聪明人,何必多问?”
杨问樵不由自主地脊骨上冒升一缕奇寒,面色惨变道:“何大人都知道了么?”
“不知道,是本部堂入宫之际,无意听到一双潞王护卫说话,说是新王登基,第一要杀的就是你杨大人,本部堂心内暗暗纳罕,忖思杨大人平时如非得罪了潞王,便是所知潞王隐秘太多,潞王蓄养武士,俨然宛若小朝廷,久怀异志,镇北侯早有疑虑,无奈皇上手足情深,镇北侯为疏不问亲,一直都没有在皇上面前提起……”
话尚未了,只见侯芳匆匆又走了过来,兵部尚书何礼倏然止口不语,别面与掌辅叙话。
但见侯芳面色冷肃,向杨问樵道:“潞王千岁有命,请杨大人去见一人,侯某领路,请!”
杨问樵欲得询问去见何人,侯芳业已转身走去,只得暗暗惶恐追随侯芳之后,亦步亦趋。
皇宫大内辽阔,殿宇接榭间太监宫娥来往匆匆,杨问樵发现他们个个面无笑容,冷肃沉重,侯芳迈步如飞,所去的路径竟是冷宫。
杨问樵不禁心内发毛,似欲发问却不敢出声。
冷宫内一间密闭小室坐定两个劲装捷服中年江湖人物,愁眉苦脸相互谈话,见侯芳带着杨问樵进入,嘎然止口,立起称呼侯芳一声“侯大人!”
侯芳摇首一笑,道:“老朽恐救不了你们。”言毕转身退出,拉合铁门,接着起了落锁声。
杨问樵满头雾水,只觉并不认识这两人。
其中一身裁魁梧的浓须大汉注视杨问樵道:“杨大人虽不识我们,我们却识得杨大人。”
杨问樵不禁一怔,诧道:“两位是……”
“我等都是潞王千岁所遣,乔装番酋呼延罕派来的刺客。”
“两位为何落得这般模样?”
“杨大人有所不知,我等共是数十人,在镇北侯离京起程之际,逐个换装大内侍卫服饰潜入皇宫,奉命潜匿隐秘去处,必须守候镇北侯随身四异请离后,不得脱身,岂料我等藏身处却是通往宫外一条秘径……”
“秘径?”杨问樵失声诧道:“怎么杨某不知?”
另一人阴恻恻冷笑道:“杨大人如何知道,此乃镇北侯与皇上有事相商时出入之径,我等正要脱去大内侍卫现身行刺之际,不料却遇上真正大内侍卫领着丞相六部尚书一品大员入宫,力竭成擒……”
杨问樵至此才恍然大悟,为何自己统率羽林军把守九城,不准出入,怎么宰辅及文武一员大员竟能先他入宫之故,又忙问道:“两位未曾说出是潞王所遣么?”
“食人之禄,当忠人之事,我等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岂料竟被兵部尚书何礼认出我等乃潞王府中之人。”
“他如何认出?”
“杨大人记否去年仲春王妃寿诞之期,何大人奉了钦命出京督办军需,顺道选了一份寿礼恭贺千秋,潞王亲自延见,命我等收下寿礼,哪知这何礼竟有过目不忘之能,非但认出,连我等姓名均未曾遗忘。”
杨问樵不禁面如死灰道:“杨某难道也被他们识破了么?”
浓眉绕须汉子长叹一声道:“大人统率羽林军把守九城严禁出入,不言而知大人系奉了潞王之命,这叫做狡兔死,走狗烹,杀人灭口。”
杨问樵颤声问道:“如今大事已成,新王即将登基……”
汉子凄凉一笑道:“新王如不将我等赐死,镇北侯返京有何话语答对。”
杨问樵宛如雷轰电击,眼中金花乱涌,呆若木鸡……
□ □ □
潞王事败之日,五行院外亦风云日急,金塔寺天象活佛前些时数次驱门下攻入五行院,却屡战屡败,锻羽而退,非武功不如人,均罹不解奇毒惨死。
常鸿年那边亦是一般。
武林黑白两道,三山五岳耆宿高手云集,他们虽与天象活佛及常鸿年等不相为谋,却目的相同,但采取观望之策,不作无谓牺牲。
令人更惊异的是草莽江湖竟出奇的平静无波,不知有什么无形的巨大力量压制着,双燕堡长沙金府拥翠山庄、桂林澄波邓府虽奉梁丘皇之命侵袭各大门派,但只是骚扰性质,最近不是偃旗息鼓,便是销声匿迹。
搜魂阎罗匡散受尽了艰辛方始到达了五行院外一座红鹤岭上,途中屡屡遭受狙击,仗着一身惊人武功败退来敌。
红鹤岭若在仲秋时分,满山红枫如火,远远望去,酷肖展翅红鹤,如今秃干凋残,尽却在如银积雪覆盖之下,不胜凄凉。
匡散忽闻一声清朗笑声传来道:“阁下别来无恙?”
不言而知那是韩仲屏语声,循声望去,只见韩仲屏疾行似箭飞掠而至。
匡散一见韩仲屏不禁欣然色喜道:“韩老弟,你来到五行院外有多久了?”
“比阁下早到五天。”韩仲屏目光凝注在匡散脸上。淡淡一笑道:“在下原以为再也无法与你匡阎罗再见面了!但欣见阁下仍然活着。”
匡散道:“老朽几次死里逃生乃上苍庇佑,途中频遭狙击,对手之强,生平仅见,只恨他们暗中侵袭,不敢明目张胆公然挑战。”
韩仲屏笑道:“他们如敢,那不是死定了?”
匡散亦笑了一笑,道:“老弟到此五日,形势如何可否为老朽一说?”
韩仲屏摇首苦笑道:“战况激烈,伤亡惨重,五行院外所安多处暗桩,连日来已被攻破大半,但,但双方却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尤其是西域金塔寺几乎全军覆没。”
匡散不由神色微变。
韩仲屏道:“更可叹的是受阁下鬼王令赶来的人手亦畏不解奇毒,无功而退。”
匡散更感震惊,道:“老朽不信。五行院真是龙潭虎穴么?是否梁丘皇自己出手?”
“虽非龙潭虎穴,却相差无几,死者均伤在奇毒暗器之下,非武功不如人之过。”韩仲屏叹息一声道:“阁下不信,我韩仲屏可领阁下至一处瞧瞧便知所言不假。山外黑白两道群雄,攻入五行院方向不止一处,却并未听说有见过梁丘皇亲自露面出手之人。”
“梁丘皇龟缩不出?”
韩仲屏略一沉吟道:“倘在下猜测不错,梁丘皇一定不在五行院中。”
匡散不禁呆住,半晌才道:“那么梁丘皇身在何处藏匿?”
韩仲屏摇首答道:“不知道,此乃在下猜测之词,未必就可当真。”
匡散道:“但愿梁丘皇仍在五行院,不然老朽无法取得佛门三宝。”
韩仲屏心内暗暗叹息,道:“阁下不愿先找得解药么?”
匡散不禁一怔,道:“小友不是亲口应允替老朽潜入五行院取来解药么?唉,老朽知小友话中含意,必是暗责老朽贪求佛门三宝,无奈……”
“在下知道。”韩仲屏忙笑了笑道:“阁下身罹锁神散禁制,更顾念阖府老少,乃*不得已尔,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阁下就算得手佛门三宝,心愿亦无法达成!”
“老弟是说潞王取有佛门三宝,也未必能赐予解药?”
“并非尽然如此。”
“为什么?”
“此事暂且休提,在下一向无德不报,但不知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