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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梦已,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我在说什麽?”
柳梦已凝神望著潋君,始终没有回答。良久,他呼吸略有急促,然後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潋君。潋君想起紫眸的话,心里头既是欢喜又是担忧。他下意识地握住了柳梦已的手,柳梦已没有闪躲,但胸口的起伏却越发明显。
潋君能感觉到柳梦已在强忍著什麽。他浅浅一笑,语气平淡却坚决,
“柳梦已,我哪里也不会去,一直留在这里,但是,我也绝不会再让你受伤。”
柳梦已闻言,转头看向潋君,彼此目光对视,谁也不愿先移开视线。直到柳梦已一时未忍住,咳出了声音,潋君才赶忙松开手,不料却被柳梦已反手抓住了。他把潋君拉近自己,然後轻柔地吻在他的唇上,只是如此而已,却让他的身体疼得险些站不住。
柳梦已忽然想起了什麽,支撑著身体手一挥,桌上的蜡烛点燃了微弱的光芒。
“我记得你怕黑。”
31
自从那日之後,潋君便留在了蓬莱岛。兰祀心里虽不乐意,但也无可奈何,只是在潋君面前始终未有过好脸色。离十年之约只剩下三个月,柳梦已不得不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修炼冰寒无惘功的第十层上。除了每日傍晚用晚膳的时候外,他几乎一步都不出房门。每日潋君能见到柳梦已的,也只有中午和紫眸一同送饭菜到他屋里,还有晚上在大堂用晚膳的时候。即使只是这样见上一面,潋君也已感到满足,紫眸那夜的话他始终记在心里,不敢忘记。
日子就这麽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中竟已耗去了两个多月。柳梦已的武功已练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同时,体内毒素为他带来的痛苦也越来越严重。这一日傍晚,柳梦已未出现在大堂。紫眸惊觉不对劲,匆忙吃过饭後就吩咐侍女再准备一份饭菜。潋君心里也担心,便和她一起去。
他们两人一走进院子,就看到侍女守在很远的地方,紫眸唤她们过来一问话才知道柳梦已今日还未出过门,也不让任何人靠近屋子。紫眸粗略一算,第十层正练到紧要关头。她心里一急,忙走上前。潋君虽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但看到紫眸脸上的担忧之色,多少猜到了几分。
还未靠近房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阵清脆的响声,似乎是花瓶盆栽之类的东西被砸在了地上。
“柳梦已……”
潋君心头一乱,赶忙走上前,当他刚要推门时,却听到屋子里头传来柳梦已的声音。
“不要进来。”
潋君不知道屋子里头究竟发生了什麽,但柳梦已那疲惫无力的声音听得他心惊胆战。潋君的手慢慢地从门上滑了下来,恰在这时,他听到桌椅倒在地上的声音。潋君心头一紧,刚想要推门,又赶紧收回了手。他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克制著自己不要推门而入。
“阁主。”
紫眸走上前低声唤道,良久,柳梦已才渐渐喘过了气,他吩咐道,
“把饭菜放在门口。”
柳梦已停顿了一会儿,才又道,
“这一点痛,我熬得过去。”
柳梦已声音虽疲惫,但语调仍是一贯的平淡。若非潋君看到紫眸红了眼眶,他真会以为只有一点疼而已。但即使知道柳梦已此时承受了多大的疼痛,潋君又能做什麽,不过只是默默地离开而已。
夜里,紫眸刚回到院子就听到侍女禀报说纪槿如刚才派了人来,说要见她。紫眸闻言,略有些吃惊。自从当初纪槿如折腾出那麽大的事情之後,她便不得离开院子。
紫眸来到山下纪槿如的院子,刚一走近,门就被打开了。纪槿如一身碧绿色锦缎,笑容甜美娇巧,她道,
“紫眸,你这架子可越来越大了,让我好等。”
紫眸没功夫与她闲话,开口便直接了当地说道,
“槿小姐,我可没你这麽悠闲,每日绣绣花弹弹琴地就能过一天。到底有什麽事,你快些说好我也能早点回去睡。”
纪槿如强压著心里头的气恼,她嫣然一笑道,
“紫眸,柳梦已的第十层练得怎麽样了?”
紫眸闻言,略有诧异,不明白为何纪槿如会特地把她叫来问起这个。
纪槿如见紫眸不答,似笑非笑道,
“怎麽?以为我又要害你们阁主了?”
紫眸笑著摇了摇头,她说道,
“槿小姐,你这话说错了。阁主不是我们的阁主,是所有华月阁弟子理应效忠的阁主。”
纪槿如凝深看了紫眸一眼,许久不发一言。紫眸不知她在想什麽,只是看著天色渐暗,也有些待不住了。
纪槿如轻声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小盒子扔向紫眸。紫眸一愣,抬手接住。她疑惑地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与千面罗刹虫齐名的刹血毒蝶。
纪槿如依旧是一脸高傲之色,她道,
“这是当年父亲留给我的,既然华月阁的武功是以毒修炼,多少总有些用处。”
纪槿如紧咬著双唇,挣扎片刻,才又道,
“你跟柳梦已说,当初的事是我对不起。还有,若他真输了死了,就辜负了父亲这麽多年的养育之恩。”
说罢,纪槿如转身就走,再也没有留下其他的话。
纪槿如从未学过华月阁的武功,只知道一些皮毛而已。这刹血毒蝶虽是毒中圣品,但在这当口若柳梦已以此修炼,毒性在体内更无法控制。想到这里,紫眸小心地把东西收好,然後转身离开。
此时已是深夜,可潋君翻来覆去怎也睡不著。先前他虽然能控制住自己不要进去,但仍然无法不担心柳梦已的身体。心中挣扎了许久,潋君最後还是起身穿上外衣离开了屋子。
柳梦已的屋子还点著微弱的烛光,潋君站在门口,一只手抚在门上,不敢推也不舍得放下。半晌,他浅浅一笑,对著屋里头的人说道,
“柳梦已,你还醒著吧。”
屋子里头隐约传来一点儿动静,潋君就像先前那次一样,靠著大门坐在了地上。
“柳梦已,我不进来,就坐在门口和你说会儿话。”
灵山上的夜风比其他地方要冷上不少,潋君出来得急也没多加件衣服,此时身体已经有些凉了。
“上一次离开蓬莱岛之前,紫眸曾说等我回来之後,我们一起去冀州看看。虽说那时候只是骗我而已,但我也是真的想要再去一次。冀州景色天下无双,这话你一定没听说过。”
潋君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而屋里的人并未答过一句。但,即使只是这样坐在屋门口,就让潋君感到一种特别的安心。柳梦已离他很近很近,只不过隔了一扇门而已。
“等到夏日时节,我们做藕花糕来吃……”
潋君话未说完,就发现身後的门被打开了,柳梦已手里拿著一件厚外衣正站在门口。潋君茫然地站起身,愣在那儿还未反应过来,柳梦已早已把外衣披在了他身上。
“外头风凉,你进来坐。”
柳梦已看著潋君那被风吹红了的脸,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他握著潋君的手拉著他进屋,当察觉到潋君的手冰凉凉的时候,眉头皱得更深。
屋内的烛光闪烁著微弱的光芒,柳梦已的手并不比潋君要暖和多少,但肌肤与肌肤之间紧密贴合的触感,却能带给潋君一种莫名的安宁。柳梦已的眼眸仍是如潭井般深邃,但已不再是一片死水,微弱的波动如烛光般闪烁,透著隐隐的温情。
潋君忽然想到,那些他曾经妄想而不敢求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都已经得到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只能靠著身体和姿色谋生的娼妓,而与他十指交扣的人也是他愿意生死相伴之人。若这一生就在此刻结束,怕也是不再会有遗憾了。
32
之後一连半个多月,柳梦已没有再踏出房门一步,他把所有的时间就放在了练功上。一日三餐都是由紫眸亲自送去,潋君只有在每日夜里才会去和柳梦已说说话。他心里牢记著紫眸当初说过的话,未再踏入过柳梦已的屋子一步。隔著扇大门,潋君坐在地上自顾自地说著白日里的事,柳梦已很少会出声。但潋君晓得,在门的另一边,那人一定在仔细听著。
第十层的武功越练到後头身体的疼痛也越严重,可魂香甘液只有那麽一小瓶,光靠著普通的药物很难压制柳梦已体内的毒。每日潋君陪著紫眸熬药时,不难发现她脸上的苦恼之色,直到有一天,潋君忽然问道,
“紫眸,你曾说过我的血能压制毒性,那如果让柳梦已喝的话……”
“不可以,阁主绝不会答应的。”
未等潋君说完,紫眸就惊呼道。
潋君淡淡一笑,他说道,
“傻丫头,加在药里再用其他味道重的药引遮掩住不就行了。”
潋君虽然这麽说,但紫眸并没有把握能躲过柳梦已的味觉。更何况这样每日放一次血,对潋君的身体来说也是极伤的。潋君看出了紫眸的挣扎,他若有所思道,
“我可是怕死的人,自然有分寸。更何况,柳梦已为我流的血还少吗?”
紫眸凝深望著潋君,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傍晚的时候,紫眸端著饭菜和药走进柳梦已的屋子。经过一整天的修炼,柳梦已脸色惨白,额头上也全是冷汗。
紫眸看著柳梦已吃完了饭菜後,才小心翼翼地把药递个他。她一边紧张地看著柳梦已喝药,一边心里盘算如果柳梦已发现了该用什麽借口。
果然,柳梦已才喝一口,就说道,
“紫眸,这药里有血腥味。”
紫眸一时惊慌失措,跪倒在了地上。柳梦已见状,猜到了几分缘由,眉头也皱得更紧。
“是潋君的血?”
紫眸不敢抬头,沈默而不答。等她在抬头去看柳梦已时,发现他两颊微红,仿佛是要把喝下去的药咳出来。
紫眸忙上前一步,哀声恳求道,
“阁主,潋君的血确实有压制毒性的作用,只要你能少一分痛那练成的机会才更多一分。每日的剂量我会把握,绝不会让他有事。”
柳梦已凝神看著紫眸,并不作声。紫眸忙是又道,
“当初老阁主这麽要强的人都没能熬过第十层,阁主,只有练成了我们才有机会活下去。若是你出了什麽事,潋君怎可能安然独活。”
紫眸跪在柳梦已跟前,她看不见此时的柳梦已脸上是什麽样的神情,只知道他的目光幽幽地望著外头的院子。
良久,柳梦已才收回了目光看了看紫眸,然後,他端起碗几口就把药完。
眼见离宣山之战已不到半个月,柳梦已的武功越练到紧要关头,他身体承受的毒性之痛也越发严重。每日紫眸和兰祀都会轮流守在屋外,生怕柳梦已一时无法控制体内的毒会被反噬。中午的时候,紫眸端著饭菜来,兰祀守了一整晚上,早就疲惫不堪。紫眸见状,便让他回去休息。她刚推门而入时,忽然听到内屋一声巨响。连站在门口的兰祀也是一惊,他们两人赶忙冲进内屋。
柳梦已正站在屋中央,原本该是桌子的地方此时只余下一片粉末,连半块碎木都没有。
“恭喜阁主。”
兰祀头一个反应过来,他拱手道。
紫眸也是满脸惊喜地笑著,仿佛是再也没有什麽事能比这更高兴的了。但柳梦已脸上却未见喜色,他平淡地点了点头,说道,
“按路程的时日来算,这几天也该启程了。”
此话一出,兰祀和紫眸脸上的笑容顿时褪去,隐约可见几分惊恐之色。
临出发前的那夜,紫眸特意让厨子多准备了些酒菜,大堂内只留下了小秋在旁服侍。原本一顿饭吃下来,谁也没提明日的事,直到小秋语带哽咽地恳求道,
“公子,求你带我一起去。”
小秋的眼眶红红的,眼睛里也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