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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是我亲爱的客户展逸。方先生与道衡。梁先生伉俪，他们坐在我面前争
论了已有十五分钟了，为了兴祝一个小段落的结束，我决定开口干涉他们。
「两位。」为了表示专业的气氛，我巧手推一推那副镶钻的猫头鹰眼镜。「
决定了由谁怀孕没有？」
「我吧。」勉为其难，展逸。方表现出一种视死如归的气概，似乎为了孩子
什麽也不在乎（但钱他还是在乎的，我想。）。
我把报告书拿在手中，随手翻过两翻，什麽也没有看到！可为了保持我专业
的形象，我还是不慌不忙咬字清晰的吐出：「展逸，希望你不介意我这样唤你，
申请书上你报称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以身体状况而言，现在才怀第一胎会有点风
险。」
「所以就说让我来嘛，老顽固。」道衡歪过嘴来。
展逸闻言就像个被炸爆的气球，脸红耳赤的粗著嗓子叫：「你不要以为我不
知道你的鬼计，要是让你大了肚子，你还不在大学里走来走去来赚那让人摸一摸
你肚皮的五块钱？」
道衡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盯著展逸，诡计经已无所遁形。我承认现在男人大
肚子还是有点罕见，可能对自己的伴侣了解得如此之深，也倒是难能可贵。我看
著情势不对，准备翻开单子来又把一切拨开：「两位，关於详情方面………」
展逸连忙抢声道：「只要是为了孩子好的，我们做什麽也成。」
我戚起眉毛，马上反应过来。少骗人！是为了皮包好吧？
这时我不禁要承认，只要是看过他们档案的人，都会很了解他们。
09「根据两位所选的疗程，嗯，让我看看，是「体外授精自然分娩法」，疗
程的基本费用是五万美金，视乎殖入的胚胎数而定，费用可能会略有增减……。
是，展逸你有问题吗？」我从黄｜色的文件夹中抬起头来，只见展逸像个小学生般
举起手来等待允许提问，不禁很没形象地吱一声笑了出来。
可到底展逸的问题比较急切，他没注意到什麽，很赶急的就问：「可是你们
宣传单上说的首次七五折优惠？」
「当然会有那个折扣啦………」看吧，我都说皮包比较重要。「呀，在此之
前请两位先填好「宝宝打造计划」那张表格吧，对，橙黄｜色那一张。嘻嘻，很有
鲜橙的风格吧？」
「难怪好像有一种香橙味道啦……。」道衡闻言就把纸放到鼻前嗅著。「你
那个文件夹，难道是香蕉风格的？可以借来嗅嗅吗？」
…………
唉，好吧，我承认我说了个冷笑话。
「嗯，柏图小姐，这一项我有点疑问。」展逸又把他的手半举起来，天啊，
你停止吧！
「是，有什麽可以帮助你的呢？」亲切的笑容，对，嘴角向上三十度的亲切
笑容。嗯，干得好，姬丝汀，千万不要发出笑声，是了，保持这样就对了。
「这里……。嗯，到底「选项：细胞初始化是/ 否」是什麽意思呢？」好看
的剑眉在我眼前皱起来，可爱男性的疑惑，就让亲切的姐姐（哎……。我心理年
龄比他要大！）替你解答吧。
於是我弯起纤纤素手，仔细又贴心地往表格上一指。「嗯，让我看看。哦，
这个程序在同性伴侣之间是必需的，本中心会用最先进的技术把你们的细胞复原
到性别分化以前，再以此为基础孕育出卵子细胞，那才可以确保有你们双方基因
的精子是看要用谁的细胞做这个程序而已。」清晰、明白、专业吧？哈哈，我就
要为我的专业流泪了。
展逸。方吃惊的看著我，同意的点点头，看著他的伴侣微笑，可一会又困惑
的回头问我：「那个……柏图小姐，其实我是想问你要用打圈还是删除来选项而
已……」
现在我该说些什麽？屎？
不过眼前这对白痴情侣基本上没有顾及我的感受，自发的就屈在一块商量。
「现在是我答应怀孕了，你多少也用你的细胞供献一下吧？」展逸。方说。「可
是概然怀孕的你，不如你就做到底，连那个也用你的吧？」道衡。梁答。「你是
不是一点也不想付出呀？」气极的质问。「那个，精子是我出的不成吗？」逃避
式的回答。「你他妈的是在躲什麽呀躲，说，你是不是看上了别人了？是不是现
在你对眼前这个女的也看上眼了？」牛角尖式的问题。「你说的什麽，谁对这种
丑女………」咳咳……。我并不是聋的。
保持良好又有耐性的脸色，我暗中提起眼前的顾客评估卡片，在「患上产前
抑郁症风险」一项上，勾上「极高」，并且在备注中费神写上几个字：怀孕者情
绪极度容易不稳，相信中心的投保要提高。
咳嗯，好了，姬丝汀，要保持敬业心情，继续发扬家族事业才行：「那麽，
这个问题两位可以容後再议，倒是在殖入胚胎数方面，如果你们加入这个套餐，
那麽……。」
「真的会有八五折？能和优惠卷合起来用的吗？……」
「对了，如果在下星期四……。」
…………
…………
……………………
…………………………
嗯？什麽？
对呀，宝宝，祟高的生命就是在讨价还价之间贬价成次货而降生到世上的呢。
10你好，我是姬丝汀。柏图，众所周知是在一所生育中心担任无聊职位兼虚
耗青春的可怜女人。距离我下一个预约还有一点时间，不妨乘著文书处理的空档，
再给大家跟进一下我们客户的故事吧。
每当一个生命降临，除了陪随血污，哭声，以及几许莫名的赞美以外，随之
而来的身材浮肿，吞噬的青春，无日无之的照顾，以及突如其来的庞大开支都足
以使一般人喘不过气来，更何况是我们的非常伴侣展逸。方和道衡。梁？很快他
们就会发现，自己迎来的除了一个「生命的奥迹」外，还是一个大大的恶劣的激
心的麻烦的炸炸炸炸弹！各位充爱心和仁慈的父母，请恕我这样形容，对，我是
不喜欢那些指著我大叫婶婶的小鬼。可孩子确实能带给人莫名的心理压力，而且，
破坏力还远超於此。
所以以下会出现情况，可说是完全在本中心的意料之内，根据从古到今中西
国内外的怀孕日志，我们可以很一般地推断出，展逸。方先生与道衡。梁先生现
在所面对的困境。比方说，吃，那也是一个大问题。
「噢，我又胖了！」展逸。方从容的自办公室设置的电子磅上下来，摸摸日
渐涨大的肚子，一脸满足的又伸手往抽屉内找出话梅来吃。柠檬糖、橡皮糖、紫
菜、陈皮，呀，还有从小型雪柜中抓出来的两公斤装牛奶。
「宝宝呀~ 宝宝~ 宝~ 」哼著古怪的小调，展逸一手摸著肚子，一手把牛奶
往玻璃杯里倒，嗯，刚好满一杯。他一脸愉快的把杯子拿起，嘴边沾一点白，抬
手又往牛奶盒抓去。日子过的非常舒畅而易於满足，一天三餐之间的下午茶，小
点心教人醉心，要是偶然再来一点甜点， 展逸往雪糕店的优惠单张望去，那就
真是太美妙了~~假如是平日，为著悍卫自己的钱包和男性尊严，展逸。方絶对不
会容许自己如斯放肆。可没办法哦~ 一切都是为了宝宝的健康成长~ 肚子饿了就
该去吃东西呀~ （请饶恕我擅自模仿那种呕心的语调）所以展逸。方的手指又优
雅的抄上一包巧克力，瞬速的撕开那柔薄的包装纸，为他的宝宝补充营养去了。
然而爸爸从小就教我，所谓凡事不可太过，就是做最快乐的事，一不小心过
头了，也会有早上起不了床的恶果（总觉得里头有什麽怪怪的，嗨，不管他了）。
展逸。方的报应出现在午後，就在他准备前往茶水间处理一包即融巧克力饮料的
时，在若遮若掩的茶色木门外，听到同事们的閒聊。
「这班家伙又在偷懒了，坏孩子，你可不要学啊………」展逸把头凑在木门
外，提著那一小包，微笑。有说怀孕所产生的激素会促使一个人性情大变，嗯，
看来是真的。好，马上回到我们今天的主题。
虽然一直以来都有无数的人因此阵亡，不过他的同事并没有从古老的教诲吸
取经验：「永远不要在茶水间和厕所谈论别人」，所以很不幸地，让我们和善又
亲切的展逸先生受到前所末有的打击。
「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方先生发褔了不少呢。」「是呀是呀，肚子都出来
了。」「真可惜呢，以往不说话的时候还颇帅的，现在……」「每天就只懂得在
吃吃吃。」「多可怕，他刚才才叫我再追加一盒外卖中菜。」「他胖得真难看啊！」
胖得真难看啊！
展逸的脑中只轰著这句话，精神彷佛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著不得已又松
开了两环的皮带扣，打著道衡接不通的手机号码时，配合上怀孕期间的不适，种
种不安突然袭上心头。道衡最近好像都晚回家呢，他也觉得我长得难看吗？不会
吧，可是他最近都……胡思乱想，不安，再配合小小的事实，使展逸对於怀孕形
成了一股莫名的恐惧，进而转化为行为上的怪异。
所以当那个电话打来的时候，身为有经验的专业人员之一，我可是一点也不
惊讶。吓…哎，好吧，我承认小小的吃惊是有的啦~ 铃铃铃~ 呀，请等我一下。
「你好，这里是柏图生育中心。」
我无心接到那个电话，结果听到展逸。方在电话里哗哗大叫：「我不要了~
我不要了~ 这个孩子我不要了！」
11……嗨，你好，我是姬丝汀。现在情况是那样的，一个大著肚子的男人，
垂头丧气的坐在我的办公桌前面，用著爹地精心给我编的桌布擦鼻涕，而我却不
能反抗。天啊，那是多麽委屈的一回事，拜托，你就……你就别再哭了好吗？你
还是不是个男人来的？
「柏图小姐。」彷佛就像听到我的心声，眼前的展逸突然止住了哭抬头问我。
「是，什麽一回事呢？展逸。」我尽量表现得和颜悦色，就怕下一个遭逢的
是我的卡地亚丝巾。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呢？大肚子，年纪又大，长的又难看，又胖，又贪
小便宜……。」展逸一个劲儿起势的诉说著，还没有容得下我插嘴的空间，只许
我在心里感叹：呀，展逸，你还真是了解自己啊。
不过想归想，嘴头上却还是应该当另一回事的，呀呀，有这种自觉，我都要
为我的专业流泪了。「没有的事，不是有说的：怀孕的人都是最美的吗？（注：
这亦是本中心的广告语）你就别白操心了，对孩子不好啊。」
「……。柏图小姐。」彷佛识穿我的阴谋，展逸沉吟一声，突然又悲伤起来。
「你说……你说道衡他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呢？」
「不会吧，你怎麽要这样说呢………」安抚和关心都是很重要的，可是，那
是好朋友和心理医生的工作啊！为什麽又要我来做？！我几乎想要把这个哭成一
滩泥般的男人踢到罗伯特医生（也就是我的心理医生）那儿去，可恶地却想起他
最近休业了。
唉，没办法，单身女人可以依靠的人果然只有自己呢！
「来，展逸，来说说看。你到底在生什麽气呢？嗯，变成这个样子了？」樱
桃色的口红应该把我的嘴唇涂得非常动人，可我把它用来做什麽了？安抚别人的
哭得不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