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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觉非缓缓地下马,以右肩缓缓地靠上了石壁。
淳于翰转头一看,却见他左肩上插着一支箭,不由得大惊,连忙下马,跑上前去:“这位……田……那个……先生,你……受伤了。”
宁觉非冷冷地道:“离我远点。”随即伸右手到左肩后,轻轻晃动了一下箭杆,知道并没有伤到筋骨,便放下了心,右手随即一使力,便拔出了箭矢。
看到鲜血飞溅而出,淳于翰不禁轻呼了一声。
宁觉非想也不想便斥道:“闭嘴。”
淳于翰却无暇去计较他的态度,看着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衣,实是触目惊心,急忙要上去帮他包扎伤口。四处看了看,一时不知该找什么东西来使,不及细想,便去抓他的头罩: “用这个吧。”
宁觉非猛一偏头。淳于翰此时已是抓住了他头顶上的白布。两下一使力,蒙住他头脸的头罩便被抓了下来。
宁觉非冷冷地瞪着他,夹手抢过了他手上的罩布,也不理他,自顾将头罩撕成布条,用牙齿帮忙,包扎自己左肩上的伤口。
淳于翰已是呆住,半晌,才惊喜地轻叫:“小楼,小楼,真的是你吗?”
宁觉非冷哼道:“我不是。”
“是你,是你。”淳于翰不管不顾地趋身上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小楼,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
“闭嘴。”宁觉非一掌推开了他。“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淳于翰却是心潮澎湃,无法自已,向后踉跄了两步,跟着又扑了上去:“小楼,我一直都喜欢你的。自从我们……那第一次……以后,我心里就没放下过你。我……外公和大王兄都不准我来找你,可是,我……虽然没来,心里可一刻也没忘记过你。”
宁觉非听到这儿,终于忍无可忍,忽然伸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重重地顶在石壁上。
“喜欢我?怎么喜欢的?嗯?”他直逼到淳于翰的脸前,目光冰寒,如刀似剑。
淳于翰吓得心里一颤,一时不敢吭声。
宁觉非怒视着他,忽然堵住了他的嘴唇,狠狠地咬了一口后,便立刻放开,冷笑道:“是这样喜欢的?”
没等淳于翰反应过来,他右手一甩,脚下一勾,便将淳于翰摔倒在地,随即扑上去,重重地将他压住。他冷冷地看着这位小王爷,阴狠地道:“还是这样喜欢的?”
淳于翰吓得尖叫起来。
声音刚刚出口,宁觉非便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这时,只听得轻微的长剑出鞘声,一柄剑便自右侧指住了他的咽喉。
游虎愤怒的声音随即响起。
他一字一顿地道:“放,开,景,王。”
宁觉非低着头,只是片刻之间,便右手一扬,手中的匕首快如闪电般荡开了游虎的剑,随即飞身而起。游虎和那两名骁骑卫都只觉眼前一花,宁觉非已闪到了石壁的另一边,冷冷地却也懒懒地靠上了身后的陡壁,眼光却看着前方的松林,一眼也不望向他们。
其他人不知,游虎却知道,就在宁觉非闪身而过时,他手上那柄匕首的刀背却已从自己的咽喉处划过。虽未破皮,却已明明白白告诉他,即使被他用剑指着,这人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他性命。
心下骇然之余,他俯身扶起了满脸惊怔的淳于翰。
那两个骁骑卫本是愣在一旁,此时也赶过来相扶。
淳于翰的唇被咬破,后背重重地撞在地上,这时连吓带痛,只是脸色苍白,眼泪汪汪
他眼光迷离地看了宁觉非一眼,抽泣着缩到壁角,抱着双膝,终于哭出了声。
游虎看了他一眼,却没去安慰,反而向宁觉非走去。
宁觉非看着他走近,姿势一直没变。
游虎走到近前,伸手便向他抓来。
宁觉非身形微晃,右手中的那柄匕首已是抵在了他的胸口。
游虎的手凝在半空,神情却十分平和。他微笑道:“你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宁觉非冷冷地看着他,收回了刀:“我自己会处理。”
“只怕多有不便。”游虎轻声说着,从怀里掏出伤药。“无论如何,请先容我替先生上药。回去还有百余里,不能大意。”
宁觉非看了他半晌,似乎甚是不愿。
游虎的脸上却满是亲切的微笑:“先生请放心,你是我大哥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
宁觉非也知道若不上药并将伤口包扎好,失血过多可不是好玩的,于是终于微微侧身,将左肩挪了过来。
游虎小心地撕开了一点衣服,将伤药仔细上了,再用布紧紧包好。边包扎他边轻声道:“先生请不要跟景王生气,他不过是个孩子。”
宁觉非仰头看着阳光下白云朵朵,心情却已恢复了平静。其实他一直没恨过淳于翰。他虽曾凌辱过他,却不过是被他的两个哥哥算计。过后,他为他拉来宫中御医为他诊病,又送来无数宫内良药,算是救过他一命吧。再说,按现代的法律,他还未成年,即使杀了人都不会判死刑的。宁觉非心中的恨意从未涉及到这个孩子身上,否则无论荆无双怎样说,他也不会冒险来救的。刚才如果不是被他吵得心烦,还不知避忌地提什么“第一次”,也不会对他动手。
游虎听他不吭声,手势极尽轻柔,嘴里的话也很温和:“他毕竟是王爷。”
宁觉非不屑地说:“王爷又怎么了?他除了会投胎,我没看出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游虎一听,却笑了起来。
刚包扎完,便听到一旁传来淳于翰怯生生的声音:“小楼,我对你是真心的。”
游虎脸一沉,看向走上前来,眼巴巴盯着宁觉非的淳于翰,沉声道:“王爷请慎言。”
“怎么了?”淳于翰看着游虎,一脸不解。“他是小楼呀,我……”
游虎打断了他的话,重重地说:“王爷,殷小楼已经死了。一个多月前,江月班为他发丧的时候,你不是偷偷跑去看过了吗?”
“可是……”淳于翰看了看游虎,又看向宁觉非,满眼都是迷茫。
游虎这时已替宁觉非包扎好了伤口,似是想扶他靠着石壁休息一下。宁觉非轻轻地挡开了他的手,自行往后退了一步,靠向了山壁。
游虎没动地方,清晰地对淳于翰说道:“这位先生,就是在剑门关单骑退敌,名扬天下的壮士宁觉非。”
他这话一出,淳于翰和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两名御前骁骑卫都是一惊,随即那两名身手不错的侍卫看向宁觉非的眼中便满是钦佩之意。
淳于翰喃喃自语:“宁觉非?真的吗?”
游虎抢着道:“当然。王爷,你莫要再糊涂了,把那……那人的名字用来称呼宁先生。宁先生大好男儿,英雄盖世,你若如此,实在是太……有辱于他。”
淳于翰这才听懂了一些,虽还不明白怎么这人与殷小楼长得如此之像,但确实觉得自己不应以一名倡优的名字来称呼如此英雄,立刻敛首为礼:“宁先生,是小王失礼了,请先生莫怪。”
宁觉非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宁某也有些鲁莽,还望王爷见谅。”
“王爷先去歇息片刻,我们马上就要上路。”游虎对那两个骁骑卫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便带着淳于翰离得远了些。
宁觉非手上仍然拈着那把匕首,却只是轻巧地把玩着,等着游虎开口。
游虎看着他,眼神无比复杂,半晌方道:“殷小楼已死,一个多月前,由武王出资,江月班隆重发丧,将他葬在临淄西郊。那儿山青水秀,也是一块风水宝地。武王并设计抓住了伪造证据陷害江月班的人,亲为江月班平了冤,以重金相赠,放他们回了江南。”
宁觉非看着手中在阳光下闪烁着刀光,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向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游虎一脸耿直,不善作伪,便实话实说:“腊月二十九,景王前来时,带来了家父的书信。”
“令尊怎么知道这里有我这么个人?”宁觉非的声音一直低沉,似漫不经心,却让人绝不敢轻视。
游虎道:“是我自见过宁先生后,心有所疑,便写了信,还叫人画了幅先生的像,一并送回去,报告给了家父。”
“哦。”宁觉非抬头看向远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大哥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是……北蓟大军前来进攻的那一日。”游虎极为小心地察看着他的神情。“我觉得还是应该上山,告诉内兄。”
“哦。”宁觉非忽然觉得有些疲倦,不想再问下去。
游虎却道:“大哥当时听了后便说,无论你是什么人,都永远是他的兄弟。”
宁觉非看了他一眼,却冷淡得很,只是立起身来:“我们走吧。”
游虎有意无意地挡在他身前,轻声道:“宁先生,家父在信中说,先生雄才大略,智勇双全,深令家父仰慕,还望先生不计前嫌,入朝为将,定能建不世之功业,封公封侯也是指日可待。”
宁觉非站了一会儿,淡淡地道:“游将军,令尊的好意在下心领。我是个粗人,但好像连圣人也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游虎一怔,便不再多说,只打定主意先回城中再做计较。
经过短暂的休息,几人的体力都已恢复了不少。
宁觉非仍然让淳于翰骑上“烈火”,却拒绝了游虎让他也骑上去的提议。他自马侧的小布囊中拿出夜里换下的银灰色外袍罩在身上,遮住了半身艳红的血迹,这才随着“烈火”往前奔去。
一路再无事故,也没遇见任何人。
日影西沉时,他们望见了山岭上的燕屏关。
“烈火”的颜色实在醒目,一直在关上遥遥观察的士兵立刻飞报下去。不一会儿,城门大开,一小队骑兵冲了出来,为首一人便是荆无双。
此时,他仍然穿着银衣长衣,一手勒缰,一手却握着一只金色长枪,在夕阳下显得英气勃勃,十分英俊潇洒。
已经走到山腰上的这一行人便停了下来。
宁觉非不由分说,便从马上将淳于翰挟了下来,放于地上,动作并不粗暴,脸上却也看不到温和。
荆无双策马奔到近前,简直是欣喜若狂:“铁虎,王爷,兄弟,你们回来啦?”
游虎笑着点头:“是啊,多亏宁先生慷慨相助。”
荆无双一听他说“宁先生”,顿时明白了,立刻一脸担忧地看向宁觉非:“贤弟,你……还好吗?”
淳于翰这时见已脱离险境,倒是恢复了神气,闻言在一旁笑道:“宁先生为我挡箭,受了伤,游将军定要为他好好治疗。”
游虎立即抱拳道:“是,王爷。”
荆无双一听,立刻纵马向前,往落到最后的宁觉非奔来:“贤弟,你受伤了?要不要紧?”声音里满是焦急。
宁觉非却是郑重地对他一拱手:“大哥,觉非当日与你结拜,未说实话,还请大哥原谅。”
荆无双一脸的焦虑担忧,奔到近前,便向他伸出手去:“贤弟,你有苦衷,我早已看出。你既不说,我自是不会问。但愚兄已向贤弟表明,无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的兄弟。”
宁觉非闪身避开他的手,拉马往旁踱了几步,这才认真地说道:“大哥,今日我替你救回景王与游将军,是为报你结义之情,收留之义。在卧虎山上的这两个月,是我这一年多来最快乐的日子。但觉非身份暧昧不明,再留下来,恐会连累于你。与其到时令你为难,不如我们就此别过。大哥,青山长在,绿水长留,咱们后会有期。”
荆无双已是听得面色大变,闻言之后,当机立断,纵马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兄弟不可如此。”荆无双看着他,眼中满是忧虑、责备。“兄弟这是说的什么话?既然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