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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知道晏子殊的压缩气瓶已经支撑不了多久,卡埃尔迪夫不到三分钟就回来了,让晏子殊都很惊讶他办事的能力。
卡埃尔迪夫的手里捧着一个灰蒙蒙的石盒,石盒约十公分长,表面上似乎雕刻着繁复的图形。晏子殊很好奇,卡埃尔迪夫花了那么多时间,就是为了盒子里的什么碑板吗?
晏子殊很想打开石盒看看,却被卡埃尔迪夫压住了手腕,「不要打开。」
卡埃尔迪夫的眼神甚至有一丝无奈,「我不想伤害你。」
晏子殊不得不松开手,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出口处游去。
两人一前一后,从沉船舱门游出来后,听到一种奇怪的声响,晏子殊回头看着卡埃尔迪夫,两人面面相觑,「鱼雷?!」
卡埃尔迪夫的身子突然上扬,蛙鞋摆动迅速,一把抓住晏子殊的手往上游,因为浮上海面前还要减压,以排除体内过量的氮气,卡埃尔迪夫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尽量帮助晏子殊离开沉船残骸。
在上浮的过程中,晏子殊首先听见了沉闷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卡埃尔迪夫游到峭壁处,放开晏子殊后,很快地拉过之前用钩索固定在岩石裂缝里的推进器,交给晏子殊。
几乎与此同时,「轰」的爆炸声响起,巨大的压力冲击波卷起沙石与残骸碎片,向上膨胀,就像是陆地上狂暴的飓风,晏子殊双手握住推进器,身体就像叶片一样摇摇晃晃,在剧烈的气浪快要冲击到两人时,卡埃尔迪夫按下了红色的启动按钮。
急速转动的螺旋形叶片,在晏子殊回头看卡埃尔迪夫之前,就已经将他带出五、六米远,水流强劲,晏子殊的面罩几乎被扯掉,耳边是地狱似的呼啸声,他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又被分裂,肩胛骨一阵剧痛,之后,便渐渐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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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陌路
月色如水,室内一片静幽幽的蓝光,左肩膀上紧紧地绑着白色绷带的晏子殊,靠床头坐着,眉头微拧地看着一张张黑白的、大爆炸后海下一片狼藉的照片。
沉船残骸像被撕碎的纸片一样散落在绿鞭珊瑚、泥沙、岩石上面,大部分沉入了黝黑的悬崖,泥沙中间还有沉船上逝去已久的乘客的头骨碎片,残骸散落范围达五百平方英里。
看到这些照片的瞬间,晏子殊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硬生生剜去一大块,一种失魂落魄,找不到聚焦点的痛苦。
身为国际刑警,晏子殊看过无数灾难现场,怎么会不知道找到幸存者的机率几乎是零?
就算再怎么幻想逃生的可能性,一拿出照片的时候,晏子殊就被深深击溃,他无法呼吸,尖锐的疼痛从心脏开始射向每个细胞,连拿起水杯的力气都没有,为什么卡埃尔迪夫的死,对他而言好像世界崩溃了一样?
应该是仇恨的情绪,心脏却跳得那么软弱无力,究竟……这种感情是什么?
晏子殊松开手指,照片落在雪白的床单上,隐隐反射着月光,他回忆起过去八年和卡埃尔迪夫交手时的点点滴滴,是恨多一些,还是某种莫名的情愫更多一些?
晏子殊无法回答,虽然时常陷入险境,卡埃尔迪夫却从未丢下他不管,也许有一天,他会找到答案。
晏子殊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静谧的月色,忽然觉得自己有了许多思考的时间,尽管这种时间,带着令人无可奈何的哀伤……
*
半年后,德国小镇
穿着黑色长风衣,戴着墨镜的晏子殊,走在一条弯曲向上的碎石路上,小路两边是让人觉得宁静而悠闲的复古式建筑,投下长长的夕阳的影子,晏子殊不紧不慢地走过拐角,发现有人跟踪,可是他并不意外。
这半年来,一直有人密切注意着他的行踪。
他继续往前走,然后上了一道斜坡,楼下是花店,从一侧的楼梯上去,就是他暂时租住的房间。
晏子殊打开门,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一张独脚圆桌,两把铺蓝色软垫的椅子,靠墙放着一张橡木床,一个旅行箱,整体给人冷漠和漂泊不定的感觉。
晏子殊拿下墨镜,从玻璃水罐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鬼鬼祟祟的跟踪者,像幽灵一样推开了深色的房门。
「是妳。」晏子殊从墙上弧形的镜子里,看到了穿着一身赭石色长裙,戴着白色宽沿帽、白色丝织手套的阿米娜。
「我一直在找你。」阿米娜以一种低沉而沙哑地声音说道,绿色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以前的爱慕,而是一种遭受背叛后的愤怒!
「父亲的尸体腐烂了……」她失神地说,看着晏子殊,「他本来应该像法老一样,永远活下去的。」
「是人都会化为灰烬的,阿米娜。」晏子殊放下水杯,蹙眉说道。
那一天,当他看到杀手腋下夹着的是铁盒的时候,就知道阿米娜拿不到黄金了,没有纸张能够在铁锈和海水的侵蚀下,五十多年后还保持完整的,阿米娜拿到的,可能是一盒碎纸片,或者纸浆。
「信仰不会!」阿米娜使劲咬了一下绯红的嘴唇,「你不明白我有多么爱我的父亲!」
晏子殊长叹了一口气,「阿米娜,我发现我一开始就不该遂妳的愿,妳真的爱我吗?妳要的……不过是一双可以抱着妳,让妳幻想得到父爱的手臂。」
晏子殊语重心长地说:「阿米娜……他是妳的父亲,而且已经死了,妳不可以活在那么偏激的世界里。」
「什么叫做偏激?!」阿米娜怒不可遏,「你和公爵又是什么?晏子殊,你说过你会回来的!可是你却没有回来!」
水杯被阿米娜挥到了地板上,一片狼藉。
晏子殊没有回答,许久,才淡淡地说:「妳回去吧,对不起……」
阿米娜站在原地,很不甘地瞪着晏子殊,突然,她拉下手套,笔直指向晏子殊!她手里拿着的是掌心雷,是一种极易隐藏携带的小型手枪,有两根枪管。
晏子殊一动不动,恨意在阿米娜眼中闪烁,她纤秀的手指扣着扳机,胸膛急促起伏着,「你就和我父亲一起去吧。」
砰!阿米娜一枪打碎了晏子殊身后的镜子,晏子殊并不意外,看阿米娜挣扎万分的眼神,就知道她不会真的杀人。
晏子殊走上前,想扶住阿米娜缓缓坐倒的身子,阿米娜却浑身一震,嘴角流出血来,她的左胸处还有一片渐渐晕染开来的,更大的血迹。
「阿米娜!」晏子殊瞪大了眼睛,一把抱住她,抬头,就看到了让他脸色剧变的人物——唐·加洛!
阿米娜被人跟踪了?
晏子殊的脑海里闪过好几个片段,一直以来,他以为偷偷追查他行踪的人只有阿米娜,原来那几个男人是唐·加洛的手下!
晏子殊怀里,心脏中枪的阿米娜已经没有呼吸了,她的手无力地垂在地板上,身体越来越重。
「阿米娜……」晏子殊再次呼唤她,心如刀绞。
唐·加洛走了进来,右手拿着装有消音器的格洛克手枪,冷眼看着十分悲痛的晏子殊。
这半年来,他被警察通缉,又被莫西拿家族拒之门外,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只能在暗无天日的红灯区生活,他把满腔仇恨都投向了兰斯·冯·卡埃尔迪夫公爵,可是公爵已经死了,唐·加洛就想到了他第二个仇人晏子殊。
「起来!」唐·加洛凶恶地说,冷冰冰的枪口直指着晏子殊的头颅,「放下这个表子!」
晏子殊的眼睛里顿时喷出怒火来,他狠狠攥着拳头,没有动弹。
唐·加洛踢飞阿米娜手边的掌心雷,然后反手搧了晏子殊一记耳光,「我叫你起来!」
晏子殊怒火中烧,可是不得不放下阿米娜,站了起来,他直视唐·加洛残暴的眼睛,像要把他撕碎!
唐·加洛却十分轻佻地抚摸着晏子殊红肿的脸颊,用手枪抬起晏子殊的下巴,啧啧轻叹着,「还是这样漂亮……怎么,你好像并不惊讶我还活着,是一直在等我吗?」
枪口沿着晏子殊的喉结往下移动,停留在呢料风衣的钮扣上,晏子殊皱起了眉头。
「脱衣服。」唐·加洛说这话的时候格外沙哑,他用枪口顶了一下晏子殊的胸膛,「听到没有?」
晏子殊脱下了长风衣,里面是一件薄薄的羊毛衫,黑色长裤。
唐·加洛的左手满意地抚摩着晏子殊结实的胸膛,猥亵地碾动着晏子殊羊毛衫下的|乳首,晏子殊面无表情,在那顶着他胸口的手枪,略微往下移动的时候,他猛地往前一撞,唐·加洛还来不及大叫,就撞翻橡木桌,重重摔在了地板上。
手枪走火了,天花板上落下不少石灰屑,晏子殊扑了上去,一拳狠狠地揍上唐·加洛的脸,同时风驰电掣地一脚踢飞他手中的枪,唐·加洛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只有一个人,能在搏击上赢过我。」晏子殊冷冰冰地说,用力地拽起唐·加洛的衣襟,又重重给了他一拳!而后动作利落地扭转他的手臂,牢固地压制着他!
楼下很乱,蓝色的警灯一闪一灭,人们接二连三地从屋子里涌出到马路上,第一声枪响的时候,楼下看管花店的老妇人,就惊慌失措地报了警。
「你只配待在监狱里。」晏子殊咬牙切齿,这是他对唐·加洛说的最后一句话。
拿着P7系列警枪和防暴警棍的警察大步跑上了楼梯,小屋里顿时挤满了人,晏子殊松开唐·加洛,缓慢的站了起来。
唐·加洛在这剎那间想跳起来拿枪,却被一拥而上的警察牢牢制服,一个棕色头发、肥胖的警察,用枪紧张的指着晏子殊,并示意其它人去查看倒在血泊中的阿米娜的情况。
面对他一连串的德语发问,晏子殊捡起风衣,拿出自己的证件。
*
美国旧金山
计算机屏幕右下角的数字钟,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除了晏子殊面前那一块角落,偌大的办公室一片漆黑,走廊里的灯也是有气无力的惨白色。
这一个月来,晏子殊一直在调查卡埃尔迪夫偷盗艺术品的目的,把他曾经出现的地点、盗走的物品,还有经营的生意输入计算机,一样样的分析,查阅背景数据,甚至打电话给博物馆管理人员、考古学家,发现卡埃尔迪夫并不是漫无目的地收集雕塑、古金币和名画。
一切,都隐隐约约地和某个神秘的远古传说有关,在一夜之间沉没在海地的文明,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曾详细叙述过这个文明,可是对于它是否真的存在,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证明。
「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多秘密,很多传说。」
晏子殊突然想起卡埃尔迪夫曾经说过的,关于考古和传说的事情。
「什么是真相呢?发掘越多,只能更加迷惑而已……」
自己就是盗墓者,却对考古挖掘冷嘲热讽,晏子殊以前不明白卡埃尔迪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却能体会,和「大西国文明」有关的传记、历史遗迹越多,人们就越争论得厉害,而且结论也越匪夷所思。
晏子殊不知道卡埃尔迪夫在这传说中扮演什么角色,是守护人?秘密组织的领导人?还只是纯粹狂热的考古爱好者?
晏子殊不能回答,卡埃尔迪夫留下的印记太少了,就像是夜晚神秘的月光,黑色的身影缓缓拖过树梢、草地,天一亮就消失不见,仅凭手上这些不确定的资料,晏子殊什么也不能证明。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晏子殊喝完他的第五杯黑咖啡。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