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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看着萝卜嫣红的皮儿,白如玉的块儿,怔了怔,继而笑道:“你喜欢吃,回头我让人送一坛子过去。”
“那好。”升平公主乐呵呵的,“我们府里也有,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脆劲儿。”
两人扮演起好姑嫂来,说着闲篇,也不管旁人怎么看,怎么想,自得其乐痛痛快快的把饭吃了。安郡王妃也跟着附和了几句,然后又拉着燕王妃说话,她是王妃里头最年轻的一个,脸皮嫩,问一句就老老实实答一句。
剩下穆氏母女三个各有各的心思和感慨,除了问问菜式,几乎没有说话。
穆夫人自从得知萧铎被封为太子,就大病了一场。如果女儿还活着,这份荣耀以及将来的母仪天下就是她的,自己明明可以做皇后的娘,却被甄氏给抢了,只要想到这个就恨得想呕血,偏偏呕不出,还要活着过来收这份气。
原想不来的,丈夫和公公都骂自己,“你从前得罪太子妃的地方还少吗?今儿孝贤郡主出阁你不去,让人笑话不说,更是得罪太子妃和太子,难道要整个穆家跟着你一起得罪人?除非立即死了,否则抬也要抬过去的。”
穆夫人想,回头还得参加惠姐儿的亲事,崇哥儿的婚事,那时候侄女只怕都已经是皇后了。自己见她一次折一次寿,给她磕一次头要半条命,迟早被她气死,就是到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带着这种悲愤怨怼的心情,菜吃到嘴里,味道简直就和嚼蜡一般。
穆柔嘉则是紧紧的打量这凤鸾,只见她气色红润,肤光晶莹,眉目间有一种世事尽在掌控的舒展,让人一看,就知道日子过的很好。听说这些年,萧铎一直都没有再宠幸别人,她是怎么做到的?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羡慕她。
等到宴席结束,穆柔嘉在马车里与姐姐广昌侯夫人感慨,说起这个,广昌侯夫人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一时好,不等于一辈子好。况且萧铎将来登基,做了皇上,难道还少的了美人儿吗?”继而忧心忡忡的叹气,“倒是为了孝贤郡主的婚事,得罪了太子和太子妃,哎……,真是……”
真是悔之莫及。
广昌侯夫人忽地问道:“柔嘉,你和阿鸾小时候玩的最好,她……,好像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吧?你看,孝贤郡主不是都风风光光嫁了吗?”
穆柔嘉知道姐姐在担心什么,安慰她道:“嗯,应该不会的。”
穆家得罪阿鸾的不只是贤姐儿的婚事,那还是小的,关键是母亲做错太多,长姐又曾经想要毁了阿鸾,她将来会不会报复穆家的人,自己还真不知道。
广昌侯夫人央求道:“柔嘉,你是凤家的二奶奶,不光是阿鸾的表妹,还是她的二嫂,往后你可得多替姐姐说说话啊。”
穆柔嘉心下苦笑,自己和阿鸾哪里还有情分?但见姐姐目光殷切期盼,而且眼底深处还有一丝害怕,只能应道:“好,我会的。”
而眼下,凤鸾忙完贤姐儿的婚事,稍作歇息,就带着儿女奴仆浩浩荡荡回宫,此行还多了一个人,惠姐儿。
东宫里,早就收拾好惠姐儿住的地方。
“你看看,觉得如何?”凤鸾亲自领了她过去,如今是在宫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这个太子妃,一丝儿都不能错。因而没有偷懒派个丫头过来,而是自己,“若是有什么不喜欢的,说了,让人给你换。”
惠姐儿看了看屋子,全是按照自己平时的喜好来布置的,足见用了心。
凤鸾又解释道:“东宫的格局有限,不比从前在王府住着宽大阔朗,所以现在给你的是三间屋子,一间卧室,一间大厅,一间书房,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耳房留给宫女们住。”
“够了。”惠姐儿甜甜笑道:“大的屋子,我一个人还害怕呢。”又道:“这屋子布置的很好,我很喜欢,多谢母妃费心了。”
“你喜欢就好。”凤鸾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不跟自己闹别扭就行。接着客套了几句闲话,便道:“我去前面看看,崇哥儿和他父王说完话没有,说完了,就让人送过来,你们姐弟俩可以说说话。”
她一到前面,萧铎便让崇哥儿退下了。
“今天累坏了吧?”他问。
“还好。”凤鸾想起贤姐儿出阁的时候,安安静静、恭恭顺顺的,给自己磕足了三个头,便明白,上次贤姐儿找萧铎的时候,他为自己谋划过了,不然贤姐儿不会如此听话,惠姐儿也不会变得乖巧。
有人替你操心,有人替你谋划,便是累,心里也是甜的。
凤鸾让人泡了菊花茶,菊花清肝明目,虽然不见得有奇效,但是聊胜于无,总盼着萧铎的眼睛哪天突然就好了。可惜如今他还只是太子,而皇帝又病着,正是朝局动荡风雨飘摇之际,不便大肆往民间搜寻大夫,只能暂且压住。
不仅如此,皇帝病倒以后,还造成堆积如山的奏折,萧铎以太子身份监国,除了灾害、打仗等等大事,其余的都和阁老们商议处置。这样一来,一头忙着处理奏折,一头回来还要服侍皇帝,自然累得不行。
每天晚上回来,都是倒头就呼呼大睡。
凤鸾叹道:“倒是六郎你,最近好像累得瘦了一圈儿。”
萧铎闻言一笑,“没有,那是你心疼我才会那样觉得,最近我吃得多,说不准还长胖了。”两人说着闲话,用了饭,然后他依旧是过去看望皇帝,陪着说说话儿,等下再服侍父亲喝药。
历朝历代的皇帝和太子,关系都很微妙,不好掌控,甚至反目成仇。但是像此刻皇帝这样病重了,又肯把权力交出来,萧铎这个太子殿下自然好做,因而父子关系十分融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皇帝今儿的精神看着好了一点,说道:“听说你只带了太子妃母子几个进宫,其余的人还都留在王府里。”
“是。”萧铎既然这么做了,自然是早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词,“眼下前面朝堂的政事繁多,父皇身体又不太好,儿臣当然是以朝堂政事和照顾父皇为主,别的事都可以容后再办。像贤姐儿的嫁妆都在王府,若是搬来搬去的也很麻烦,所以就让她们都先留在王府。”替皇帝续了茶,“等父皇身体好起来了,得了空,再说王府里的琐碎小事。”
这话皇帝听着顺耳,心中慰藉,“嗯,有条有理的处置不错。”
其实萧铎是打了一个马虎眼儿,皇帝这样子,明显不像是好得起来的,太医都是不敢说大话。等将来皇帝走了,自己做了皇帝,肯定就没人再管得王府的事了。
这么做,的确是为了凤鸾着想,但并不勉强。
蒋侧妃和穆之微都让自己厌烦,苗夫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当初得“时疫”的时候,苗夫人何曾说过一句要进去瞧瞧?不过是在梧竹幽居院子外面问问,装个样子,就如彼洪水猛兽的躲开了。
只要阿鸾傻乎乎的,非要进来。
到了关键时候最能看出人心了。
“说起来……”皇帝清了清嗓子,“你府里三个孩子的名字,还是朕亲自取的,却一直没有见过他们,叫人领过来瞧瞧。”
“是。”萧铎出去吩咐了人,回来解释,“进宫那天,只让他们在外面给父皇磕了头,怕打扰父皇休息,就没让进来。”
皇帝摆摆手,“朕又没怪你,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儿。”
几个孩子进来的时候,刚行了礼,就赶上小太监送了药进来,乌沉沉的一大碗,婥姐儿看了咂舌道:“这么多,肯定好苦好难喝的。”
昊哥儿点头道:“是啊。”
他和妹妹都是刚进宫不久,加上身份关系,平时在东宫并没有被过分约束,今儿头一次见皇帝,也不是场合威严的地方,面对一个病重躺在床上的皇祖父,现在没有什么害怕的,只是觉得可怜。
昊哥儿看向皇帝,“皇祖父,你等等我。”
萧铎喊住他,“你去哪儿?没规矩!”训斥了两句,“好好站着,乱跑什么?皇祖父没让你们走,不许乱动。”
昊哥儿委委屈屈的嘟了嘴,小声辩解,“我、我只是想去给皇祖父拿一块糖,我的屋子里,有好多……,好多松子糖。”
萧铎怔住了,回头笑道:“看我,倒是误会了昊哥儿的一片孝心。”
“好孩子。”皇帝朝孙子招手,拉了他,“皇祖父这里有很多糖的。”朝蔡良递了一个颜色,让他去拿,“再说皇祖父不怕苦,咳咳……,等下你们吃就好了。”
平常皇子皇孙们见到皇帝,都是战战兢兢的,哪有像昊哥儿此刻的天真烂漫?这份小小的天真和孝心,是皇帝以前没有感受过的,心中甚是温暖。
因而抚了抚昊哥儿的头,又道:“往后常过来说话。”
婥姐儿性子有些好强,见哥哥得了夸奖,忙道:“皇祖父,我也很乖很听话的,我把多多抱过来陪你玩儿。”她认真道:“以前我喝药的时候,摸一摸多多的毛,就觉得不那么苦了。”
“多多是什么?”
萧铎笑道:“是一条哈巴狗。”
皇帝听了也笑,“好,看来朕以后喝药都不会苦。”
兄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自己的喝药时候的制胜法宝,十分热闹,只有崇哥儿静静站在旁边,一语不发。
皇帝又看向他,“听说你在宫里和皇子们一起入学,可有进益?”
崇哥儿是从小被规矩严格要求长大的,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路,规矩和礼仪就是他的行为准则,这是宫嬷嬷费心教导的结果。听得皇帝问话,赶忙欠身行了礼,一副小大人的规矩模样,“先生很好,叔叔和哥哥们也对我多有照顾,学业上面不敢说进益,只是比起在王府的时候,要懂得多了一些。”
皇帝见他虽然一脸紧张之色,但是礼仪和对答都没出错,中规中矩的,不由点了点头,“嗯,你才入学慢慢来。”可见凤氏并没有苛刻他,也没有故意捧杀,她能对穆氏的孩子如此,足见胸有沟壑,脑子清楚,能够胜任未来皇后一职。
因又问道:“今儿是贤姐儿出阁的日子,对吧?可还顺利?”
“托父皇的福泽庇佑。”萧铎情知父亲想问的是什么,回道:“今儿贤姐儿出阁,一切都是顺顺当当的。”并不提凤鸾,而是笑道:“若是她有福气,只怕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儿臣就是做外祖父的人了。”
皇帝听了更加放心,颔首道:“是啊,时间真快,你都快要做外祖父了。”
萧铎陪着皇帝说了一些琐碎,见他脸上露出疲倦,便领着孩子们走了。刚回到东宫坐下,就有景合宫的宫人过来,“太子殿下,恭嫔娘娘请太子殿下过去一趟。”
“好,换身衣服就去。”萧铎应道。
凤鸾陪他进去换衣服,不免心疼,“你这几头一起跑,没个歇息的时候怎么行?回头再把身体熬坏了。”其实更担心他的眼睛,只不敢说。
萧铎回身在她脸上亲了亲,笑道:“有你关心,我就熬不坏。”
到了景合宫,蒋恭嫔避开众人私下道:“皇上这病倒都快半个月,你们也都搬进来了。”语气顿了顿,眼神里面带出一抹探究和期望,殷切问道:“你有没有听皇上说起,要擢升我的位分?”
萧铎沉吟了下,“儿臣并没有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