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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院长办公室出来之后,李爱国一个人跑到医院门口的拐角边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直到嘴唇都麻了才冷静下来。刚才院长直接叫了肿瘤科和消化内科的主任到办公室做了个会诊。结论和李爱党说的一样。病情很明显,就算转到省医院或者直接到北京去都没有办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怎么能让老爷子以后少遭点儿罪。癌症后期,不是一般的痛法。
“慧慧,你上医院呐?”陈舒乔叫住李慧。
“嗯,你回家不?”双休日实施之后,周六取消了晚自习,五点半就放学了。自从李爷爷住院开始,李慧几乎每天都去看他。一院离三中不远,不用倒车就三站地。她一般趁午休去,周末就晚上去。不做什么,打着去吃水果的名义陪着李爷爷说会儿话。
“不回。”陈舒乔问,“那你呢?不回来了?”
“得回来。我卷子还没写完呢。”
“哦,那行,回来咱一块儿做。”
李慧答应一声,和陈舒乔在楼门口分手。
十一月,从农历讲刚进冬天而已,却已经冷的让人缩手缩脚了。李慧在公交站点站了一会儿,没有车的影子,跺跺脚决定走着去。三站地而已,二十分钟也就到了。
灰沉的天色让天黑得更早了,路灯一盏一盏的亮起,马路上各种车川流不息。
原来重新开始,有些事情也是注定躲不过的。李慧心里有点儿凉。上辈子爷爷也是在她高中的时候走的,但那次他缠绵病榻整整两年,并不像现在似的,那么突然。这一次,爷爷身体一直很好,春天体检单她也是亲眼看见过的,以为爷爷会躲过这一切呢,谁知生死大事竟是早已注定。
李慧到医院的时候,李爷爷正逗李睿玩儿,消瘦发黑的脸上皱纹显得多了很多,笑声不如以往洪亮了,却仍能听出满心的欢喜。
李睿怀里抱一挺机关枪,表情严肃地喊号子:“……一二一、一二一、立定~!向右看齐!”说着,小脑袋一扑棱,歪向左边。
李爷爷李奶奶又笑起来,李爷爷笑的拍着床板直擦眼泪。
钟晓兰一抬头看到门口的李慧,刚要叫她,就见她一摇头,侧身避到了房门一边儿。
“妈,我去看看水开没。”钟晓兰若无其事地拎起满满的暖瓶,走出病房。
在走廊拐角,钟晓兰找到李慧。李慧脸冲着窗外,正努力深呼吸。
“慧慧。”
“妈……”
钟晓兰伸手摩挲着李慧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
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李睿正坐在爷爷身边吃橘子,扒了一瓣最大的塞到李爷爷嘴里,又给李奶奶也递了一瓣。李爷爷欢喜地摸着李睿的脑袋,抬头看见李慧,更高兴了:“慧慧,快来,你姑买的橘子可甜了。”
“姐~”李睿欠欠屁股,扑腾着把橘子伸向李慧。
李慧过来挨着李睿坐到床边上,说:“谢谢睿睿,姐等会儿再吃。”
李睿执拗地把橘子塞到李慧嘴里,转手把手里的小半个橘子都塞自己嘴里,朝李奶奶伸出小手,含糊地说:“奶奶,都分了,我没啦……”
李奶奶笑骂:“小混球,就为了多要一个是不是?”橘子吃多了上火,一次不敢给他多吃,但越不让他吃他越要,每次都想方设法地多要一些。
李爷爷求情:“再给一个,”又对李睿说,“最后一个了啊,不能再要了。”
李睿脆亮地答应一声,喊:“爷爷最好啦!”
李奶奶故意生气:“哦,就你爷爷好,我不给了。”
李睿赶紧从床上站起来,扎着手往李奶奶身上扑:“奶奶也好~”
“哎呦,小宝子你慢点儿!”李奶奶赶紧接住李睿。
钟晓兰训他:“睿睿,快下来——妈,注意你的腰!”李奶奶年轻时候活干得多,有腰肌劳损,换季的时候总疼。
“没事!”李奶奶亲了李睿一口,笑眯眯地说,“我摔不着我乖孙子!”
“谁怕摔着这小子了?是怕你抻了腰!”李爱国拎着打好的饭进来,看见李慧也在,就乐了,“慧慧行啊,哪回有好吃的都拉不下你了——你妈炖的牛尾,还说给你送去,这倒省事儿了。”
“我不来行吗?”李慧撅嘴,“你们一个个除了惦记老的就是惦记小的,好吃的都往这儿送,好玩的都给那小子,我要不主动点儿,啥时候能轮到我啊!”
“哎呦~”李奶奶乐呵呵地打抱不平,“谁敢不惦记咱们大宝子?奶奶揍他!”
“妈,不用管她——她就是跑这儿逃避学习来了!”钟晓兰说。
“妈,让你说的!”李慧做出一副严肃状,“我是多爱学习的好孩子啊!怎么能干这种事儿呢!”回头向爷爷求证,“我从小就特别爱学习,是吧爷爷?”
李爷爷“嗯”一声,连连点头:“慧慧这点像我。”
李奶奶喷地笑出来:“得了,当你那点儿光荣历史我不知道呢!”李奶奶眼睛一瞥,看着李爷爷的白发,却似乎在一瞬间想起了当年的时光。
“吃饭吧,一会儿凉了。”李爱国招呼钟晓兰,把桌子收拾好,摆上饭菜。
一院有个老干部科,属于专门给老干部体检的疗养病房,都是单间,里面设施还不错,有独立洗手间,还有电视。鉴于李爷爷的病情,已不能手术也不能化疗,院长看李爱国的关系干脆给安排在了老干部区,对李爷爷只说是胆囊炎严重了,影响了胃口,要住院调理一阵。老干部区没有传染病之类的,干净的很,也是能带着李睿经常过来。
吃过了饭,李爱国要晚上陪床。在医院陪床也不累,病房里专门为陪床准备的床铺。李奶奶心疼儿子县上医院家里的几头跑,说自己陪着就行,让李爱国回家。最后还是李爷爷拍了板,要李奶奶把自己的衣裳拿回去洗洗,李爱国在医院陪床。
李爱国把她们送到病区门口。李慧回学校,李奶奶和钟晓兰李睿回家。
李爱国回到病房的时候,看到李爷爷正扶着床边低头找鞋。
“爸,你要上厕所?”李爱国几步上去,给李爷爷穿上鞋,扶他起来。
“不地,我想起来走走。”李爷爷大半个身子靠在李爱国身上,李爱国更真切的感觉到李爷爷瘦了。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胳膊的粗细竟和李睿差不多似的。
李爱国以为李爷爷躺累了,想起来溜达溜达,没想到李爷爷直接朝门的方向走去。
“爸,你这是?”
“我想出去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走廊里冷,再说天早黑了。”李爱国劝。
“那也看看去。”李爷爷执拗地往出走。李爱国不敢跟他较劲,赶紧拽件衣裳,预备给李爷爷穿。
爷两个在走廊里走了一大圈,又在能看到马路的窗户前站了很久。李爷爷还想出去,被李爱国死活劝住了。
回到病房,李爷爷躺到床上,李爱国打水给李爷爷擦脸洗脚。
“真是快不行了啊……走都走不动了……”李爷爷后背垫着被子枕头,看着蹲在地上给自己洗脚的李爱国,慢慢地说。
“爸,你瞎说啥呢?”李爱国反驳。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对劲。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你一天就瞎寻思!我早就想让你们系统疗养一下了,正好现在是个机会,把身体调养好了,等明年慧慧上大学的时候咱们一起去送她,顺便旅旅游,多好!”
“慧慧上大学……嗯,我恐怕等不到那天了吧。”
“爸!”李爱国急赤白脸地抬起头,看见李爷爷平静又满是怀恋的脸。
“爱国,爸有个事,想跟你说。”
李爱国不敢直视李爷爷的脸,低下头:“啥事呀?说呗。”
“你二叔家二民小军,你别记恨他们。”
李爱国听了,搓着脚的动作一顿,轻松地说:“哪儿能呢——我记恨他们干啥。”
“你是我儿子,我还不知道你?那年你二叔走,你嫌他们给我送了信,接了我过去——其实他们没错,你二叔走了,最该知道的就是我,我们兄弟两个,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反了天去也还是亲兄弟。他走了,能越过我去?”
“爸,我也没想瞒着你。”李爱国轻声说。他没想瞒着,他是想等琐事安顿好了,找个相对和缓的方式和李爷爷说。让李爷爷直面还没装殓的弟弟走在自己前头,这个打击太大了。李爷爷给弟弟出完殡就病了一大场,那场大病似乎把李爷爷掏空了,病好了之后表面没什么,精神却差了很多。
“我知道,你还不敢。你是嫌他们接我接早了。”李爷爷顿了顿,说,“我倒嫌他们接晚了,要是能看着老二一面……”
“爸,别想这些了。我不记恨他们,真的。”李爱国赶紧把话接过来。
“嗯,不记恨好。”过了一会儿,李爷爷说,“二民小时候被打坏了胳膊,表面看着没啥,但咱都知道,他半点儿重活干不了,跟半个残废似的。小军那脾气也不行,听说现在也没个着落。你二婶一辈子也没正经工作,现在也没个劳保啥的,小军也没营生,你二叔一走,他们家……”
“恩,我知道了。我以后多照应他们。”
“不是,我想让你找找人,给小军安排个地方。”
李爱国一愣,抬头看李爷爷。
李爷爷说:“你别看我,能办就办了吧——安顿好了,我也好见你二叔。”
“爸,你怎么又说这个!”
“不跟你说跟谁说?难道这些事儿还让我憋肚子里?你是我儿子,大老爷们了,这点儿事还扛不住?是人都有那一天,有什么可忌讳的。”李爷爷坐累了,动动脚示意李爱国。李爱国给李爷爷擦好脚,把胳膊伸到他后背,让他躺在他胳膊上,另一只手抽出棉被,安排好枕头。
“老太婆一辈子啥时候瞒过我?她那点儿心思我闭着眼都能猜出来。这回她要瞒着就瞒着吧,我就当不知道。”李爷爷靠着李爱国,慢慢躺下,“明天早上你早点起来陪我出去转一圈儿。多少日子没出去了,都忘了外头啥样了。你妈那小身板,可架不住我。”
“嗯。”李爱国答应一声,去倒水。低着头,眼泪一滴滴的,落在水盆里。
李慧先看着李奶奶钟晓兰她们上了出租车,才转身往学校走。
她一路心里都是闷闷的,翻腾煎熬,堵得难受。李爷爷的精神看着还好,但身体却是更不济了,一个姿势待不一会儿就要换,饭量也越来越小。
来的时候就阴天,此时零星地飘下点儿雪来。渐渐的,在路面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她贴着马路牙子,在洁白的雪地上踩下一个一个的脚印, “咯吱咯吱”地,单调而沉闷。
李慧不知不觉到了学校门口。恍惚抬头,才发现雪不知什么时候大了起来,此时已经是漫天飞舞、连天撤絮了。
校门口的路灯下,隐约站了个人,看到李慧,大步走过来。
“慧慧。”
李慧犹若梦中般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雪粘到他的肩膀上,头发上,眉毛上,抖落一层,马上又被填满。
“怎么?吓一跳?”这个人微笑。
李慧看着他,蓦然间,似乎所有的压抑、难过、不安统统找到了出口,一瞬间,就让她泪盈于睫了。
第24章
李慧先看着李奶奶钟晓兰她们上了出租车,才转身往学校走。
她一路心里都是闷闷的,翻腾煎熬,堵得难受。李爷爷的精神看着还好,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