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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鹤楼如今果然已是王家的鸣鹤楼了。”
赵安与从平醍醐灌顶般的明白了李廷恩话里的意思。从平拍了自己一巴掌,暗道怎么瞎了心眼,忘了鸣鹤楼换了主子,自己送上门了。可他又有点奇怪,既然少爷一早就记着这事儿,为何还不避忌的有意选择鸣鹤楼?
三个女兵听到李廷恩的话,脸上的神色都有些难看。为首的女兵再次冲李廷恩行了礼,示意道:“李公子请。”
李廷恩用罗帕擦了擦手,淡淡一笑,在女兵们弯腰行礼中径自出了门。
“少爷!”从平不由跺了跺脚,指使长福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跟上去。”拽了晕头晕脑的长福就往外走,赵安脸色端凝的走在了最后。
一到鸣鹤楼门口,李廷恩就看见街面两旁林立的酒楼茶肆里伸出的人头,街面上也站满了,所有人都将视线投注在不远处正狂奔而来的十来匹骏马上。大燕京城坊市街面修建一贯开阔,能够并行八匹大马。看热闹的人群都贴着两边铺子墙根站立,给跑马的人留下了宽阔的施展空间。骏马卷起一路烟尘,很快行到李廷恩面前停下。
“李廷恩!”马背上红衣金冠的女子扬了扬长眉,精致描绘的凤眼露出一丝淡淡的锐气,她扬了扬手中的马鞭,指着李廷恩道:“你就是李廷恩?”
李廷恩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了看拴在马尾上的一个木笼,笼中一名男子灰头土脸的蜷缩着,身上唯有腰间一块羊脂鲤鱼佩还能看出一点世家公子的痕迹。
一列整齐的红衣软甲女兵后是几个膀大腰圆的男子,一看就是出身行伍,身上带着这群女兵并不具备的煞气。为首的男子宽额浓眉,不大的眼中藏满隐忍之色,按在腰间马刀的手背上可以看见清楚分明鼓起的肌肉。
也许是察觉到李廷恩的视线,男子向李廷恩轻轻点了点头,抱拳道:“可是石大学士关门弟子李公子?”
李廷恩含笑回了一礼,“岑世子。”他并未应承身份,但众人却也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岑子健笑了笑道:“李公子,今日有要事在身,改日再与你喝杯水酒。”
平国公府以军功立身,岑子健这种作风并不出乎李廷恩意料。只是他们两人应和了两句,*郡主却被撇到一边。
眼看李廷恩与岑子健你来我往,却对自己视若无睹。*郡主火气冲头,抬起鞭子对准李廷恩的脸就甩了下去。
“少爷!”
从平三人都急坏了。朝廷开科取士,面容有瑕疵者一样得不到朝廷重用,不管男女,脸是不能轻毁的。赵安一个箭步就要上去,却被*郡主的女兵给拦住了。
坐在马背上的岑子健也救援不及,再说他想要救姚凤清,也不欲为一个才结实的李廷恩再去让*郡主怒上加怒,登时只是惋惜的叹息了一声。可等他再看时,结果大出意料。
李廷恩抓住马鞭底部,眼尾一扫,就能清楚的看见马鞭上的金线,他冷笑两声,对上*郡主惊怒交加的面庞,右手猛一使劲,竟将长于马背功夫的*郡主生生从马背上扯了下来,登时周围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李廷恩!”
“郡主!”
“少爷!”
*郡主被李廷恩猛不丁扯了下来,就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她无视身上摔倒的痛楚,一把将簇拥上来的女兵推开,翻身爬起,凤眼中盛满怒色,又是一鞭子给李廷恩抽了过去。
李廷恩眼底一片冰寒,抬手阻止欲上前的赵安,就手在一个女兵身上拔出长刀,刷刷将*郡主绷直的长鞭砍成了三截,周围再次响起人群惊叹的声音。
看着跌落在地上已成三截的马鞭,*郡主愣了一会儿神,她简直不敢置信这世上居然有人敢斩断她的马鞭。
一名女兵愤怒的越众而出,指着李廷恩怒道:“放肆,此乃太后赐给郡主的马鞭,区区庶民,居然敢对郡主不敬,还斩断了马鞭!”
李廷恩漠然的看着女兵,淡淡道:“在下乃大燕河南道乡试解元,并非区区庶民。按大燕律,举子为半官之身。再即,就算在下是庶民,只要在下一日未签下卖身契,依旧是良民之身。太宗年间,温慧公主当街杖杀良民尚且除名玉牒贬为庶人,未知*郡主意图当街鞭杀我这个解元,又该如何论罪?”
女兵语凝,她们随着*郡主在京中一贯无人敢顶撞半句。就算是最耿直的京兆府尹,来了也只能好言好语的劝她们离开,若是郡主不愿意走,京兆府尹也不敢勉强。没想到一个书生,用胆量斩断郡主的马鞭就算了。当他一时情急,生怕伤了脸会耽误会试。谁知马鞭断了,面对质问,对方不仅不赶紧赔罪,还要问郡主的罪?
听到李廷恩的话,所有人都忍不住向李廷恩投去好奇的目光。
*郡主此时回过神,将方才质问李廷恩的女兵推开,仰首冷冷道:“你是读书人,最善诡辩。你说我方才是想要鞭杀你,我不跟争这个。我只问你,这马鞭乃太后钦赐,你将之斩断,意欲如何担罪?”
李廷恩将手中的战刀扔在地上,双手束在身后淡笑道:“郡主,这马鞭并非太后所赐罢。”
没料到李廷恩不答反问,*郡主愣了愣,随即扬声道:“你放肆!本郡主的马鞭当然是太后所赐,你居然敢说本郡主冒用太后之名。”
李廷恩摇头笑了笑,俯身捡起一截断掉的马鞭拿在手里细细摩挲了几下。
“大燕尚军功,对一应军备之物有明律规制。按律,天子马鞭以犀牛筋混以金丝缠制,鞭柄可用乌木,镶以碧玺红宝。皇子亲王乃用牛筋混以银线,鞭柄可用绍木,镶以翠玉。宗室贵女只许用牛筋混以韧丝,不得加任何金丝银线,鞭柄只得一般的硬木中挑拣,鞭柄上可雕纹路,却不得饰以珠玉。”说到这里,李廷恩左手轻轻捏着鞭子一滑,浅笑着看向脸色铁青的*郡主,将断鞭送到*郡主眼皮底下,上等的金丝在日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郡主,这马鞭真是太后所赐?”
作者有话要说:以前写的隔了这么久觉得感觉不好,于是没用,重新写的,又找了下感觉,就晚了点,补了一千多接近两千字吧,我明天会再修改错别字。今晚还有一章短的,大家明天再看吧。我争取每天更新一万五,把欠账给补上。另外上次还有几十个没有发到红包,抱歉,明天我把名单打在作者有话说里,请大家费力再给我留个言吧,我把红包补上。以后三天,每天随更随发,留言在第一页的就发了,因为系统抽风,一会儿行一会儿不行的,发三天,发完算完
☆、59晋江独家正版
*郡主没想到一个马鞭居然会被李廷恩说出这么多的道理;而且拐来拐去;最后竟指责到了太后头上。偏偏她即便明白李廷恩话里的讽刺,也只能隐忍,更不敢再借太后钦赐之物来压制李廷恩。
她看着面前一如既往带着浅淡笑意的李廷恩,心里面怒火渐渐熄灭;片刻后,她往前迈了一步,将一截断鞭接到手中;眼中闪烁着纯挚的好奇之色;“你不怕?”
李廷恩没想到*郡主会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随即清冷的反问;“郡主觉得我会怕?”
这句话颇有几分傲然之意;李廷恩原本以为*郡主必然会被再次激怒。
谁知*郡主真的凝神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与那些人都不一样。”她修长的白玉指往侧面一伸,皓腕上繁复的蝴蝶赤金链发出一阵悦耳的脆响,“我娘当年找人去姚家提亲,姚家的人拒绝了婚事。外头人一片叫好之声,说姚家门风清白,不畏权贵。他在外面跟人说宁可死也不会娶我这样的贵女。还有他,姑祖母的嫡长孙,平国公府未来的世子爷,姑祖母唯恐他被我祸害了,跑去外祖母面前推拒婚事。人们说平国公府世代军功传家,他少有勇武,为人称赞。”*郡主指尖在面色青白的姚凤清与岑子健身上一一流连而过,目光却一直牢牢锁在李廷恩身上。
“我以为他们敢拒绝婚事,敢触怒我娘和外祖母就都是果敢勇毅之人。我以为姚家与平国公府果然就是外人所说的不畏权势,谁知……”话到此处,*郡主不屑的冷笑,“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
“*郡主!”岑子健可以忍受一切,唯独无法忍受*郡主对平国公府的折辱,他立在马背上,忍无可忍的扬声喊了一句。
*郡主却扭头冲他继续不屑的笑,“岑子健,你若觉得本郡主说的不是实话,就答我一句话。”
岑子健看着*郡主,沉声道:“郡主请说。”
“好!”*郡主昂起头,眉眼一片锋锐,“岑子健,你告诉我,当初为何要去军中?”
岑子健觉得*郡主实在无理取闹,他的耐心快要耗尽了,看了看被折磨了半个时辰的姚凤清,见好友此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又被如此咄咄追问。岑子健拧了拧眉,压下燥意道:“郡主方才也说平国公府世代军功传家。在下前往军中乃是成例,京中无人不知,郡主何意多此一问。”
“哈。”*郡主讽刺的笑了两声,傲然道:“岑子健,你离京前就已被选入右卫军。以你的出身,至少也是右卫军统领。”见岑子健张口语言,*郡主抢先一步道:“怎么,要说你只愿凭军功靠真本事。可惜啊,我杜玉华不是一般的贵女,我三岁便被外祖母抱在膝上看奏折,七岁已开始随我大哥出入左卫军营。行军布阵或有不足,西疆南疆是否有战事我却分的很清楚。你放掉右卫军统领不做,跑去边塞军中做一名郎将,又正好是在外祖母欲为我赐婚被推拒之前。岑子健,男儿大丈夫,今日在众人面前,你敢不敢说你自己是真心实意一早就打算去边军!”
眼看岑子健被*郡主一番话逼的无言以对,周围就有人混在人堆里起哄。
“对啊,岑世子,男子汉大丈夫,人家郡主都把自己的亲事拿出来说了,您也得给句话啊。”
“快说快说,岑世子,您是不是怕了郡主才躲得远远地。”
岑子健生生被逼出了一头冷汗。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敢对周遭百姓动武,否则人们口中仗势欺人的便会成为平国公府。可若不辩驳,当初平国公府不惜触怒太后也要推拒婚事的名声就会在*郡主的质问声中毁于一旦。左右为难中,岑子健眼中不禁浮上一丝凶狠之色。
李廷恩看出岑子健的为难,心头哂笑了一声,随口插了一句,“郡主,有些事情,岑世子与平国公府不说,未必是怕。民间说亲,尚且须顾忌彼此颜面,郡主又何必非要在众目睽睽下追问个彻底。”
没想到李廷恩会帮岑子健说话,*郡主对面前这个人越来越好奇了。她觉得这是她十几年中最琢磨不透的一个人。岑子健与姚凤清拒绝婚事又唯恐留在京中会生意外,很快就远遁离开。而面前这个李廷恩,石定生做主拒绝了婚事,李廷恩为了会试不得不留下,可他大摇大摆上了鸣鹤楼,自己让人去逼请。明明带着赵安而且他身手不弱,居然也堂堂正正的来了。来就来了,就算岑子健与姚凤清,看到暴怒的自己,都难免神色赧然,满口赔罪之辞。唯有李廷恩,从头至尾不仅不说一句软话,还反过来将自己给教训了一顿。
如今李廷恩又帮连交情都算不上的岑子健说话!
好奇心占据上风,*郡主居然忘了发怒,她试探道:“你要帮他?”
李廷恩笑了笑,淡淡回了一句话,“郡主,有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