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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厉德安提起来不是宫里的人,王太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果毅侯府。
厉德安摇头,“回来的人说果毅侯府那些人动手大开大合,是行军打仗的刚猛之气,这些人,走的路子不一样。”
王太后这次就真的糊涂了。
在听到高家镇事败后,她想的要不就是自己那个皇帝儿子调派人手给李廷恩动了手,要不就是李廷恩朝果毅侯府借了人。可若都不是,那又是谁?
她派去高家镇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永溪石氏厉害不在这上头,沐恩伯府这么多年韬光养晦,一个万重文与李廷恩的交情还不至于让沐恩伯府冒这么大的风险把私底下豢养的人手拿出来。万重文不行,石定生门下的学生其余的也不会为这个师弟出这个头。姚家,早就快要败了……
算来算去,李廷恩能用的就是这些人了。难道高家镇的人,不是李廷恩派过去的?
王太后飞快的在心里转了一通,突然问,“早朝上的事情,你再与哀家说一遍!”
厉德安看王太后神色剧变,也不知道王太后想到了什么,不敢耽搁,老老实实将今日早朝上露出来的消息又说了一遍。
“你说皇上把李廷恩带去了神安殿?”王太后忽然插了一句打断厉德安的回话。
厉德安不谈抬头,只是道:“回太后的话,奴婢听来的消息说皇上叫散了早朝,就把李廷恩带去了神安殿,中间只叫人上了些点心和茶水,连冒姜都不让进去,还调了麒麟卫的人守在神安殿外头。”
“傅鹏飞那儿如何了?”王太后面色平静,眼中就透出一丝凶狠的光芒,“他是不是真的开了口?”
厉德安暗自叫苦,只觉今日真是不顺,要不为何王太后偏偏问的都是这些他没有打探到确实消息的话。可王太后此时正在气头上,他不想掉脑袋,就只能把打探来的消息加上自己一点臆测回了上去。
“御史弹劾了李廷恩,李廷恩当朝自辩说傅大人已画押罪供。”厉德安觑了觑王太后的脸色,赶紧补了一句,“只是李廷恩并未拿出来,皇上就下旨让人把御史给拖了出去,以奴婢看来,想必是李廷恩为自保才在朝堂说了假话。”
王太后面如罩霜的冷哼一声道:“他为自保说了假话,皇帝把他留在神安殿三四个时辰也是为了护住他!”
厉德安就结巴着话不敢说了。
过了许久,他探了探头小心问,“太后,您瞧要不要……”他在咽喉间比了个手势。
王太后目中有瞬间的冷光放出来,过了一会儿却又摇头,“先别动手。李廷恩素来擅使疑兵之计。哀家已被骗过一回,这回就先瞧瞧。再说傅鹏飞这人,就算说了些事,也不会蠢的把哀家让他办过的事都说出来。再有,他傅家的血脉,还有几个在哀家的手里头。”说到这个,王太后忽然笑了,“你派出去的人,可有留下线索?”
厉德安赶紧表忠心,“太后放心,就算李廷恩真是文曲星降世,他也绝没法查出来!”
“好。”王太后自得的笑了,她示意厉德安近前来,小声交代了几句话。
厉德安一听完,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连连奉承王太后,“太后英明,太后英明。”
王太后倚在枕上没有理会他。
见此,厉德安就很识趣的出去交待人办事了。等回来的时候就带给王太后一个消息,“太后,神安殿外头有消息来,说李廷恩出宫了。”
“出宫了。”王太后立时睁开眼,追问,“真是李廷恩?”话音才落,王太后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为何无缘无故会问出这话。对上厉德安诧异的神色,她收了收有些散乱的心神,沉声道:“他为何会突然出宫?”
厉德安这次倒是打探到了确实的消息,“宋容华动了胎气,皇上过去探视,李廷恩正要去宗正寺,就得知家里下人在宫门口候着。李家下人说话的时候奴婢安在宫门口的人正在边上,就听了一耳朵,说是张家那个宋姨娘,难产了。”
宋素兰的事情,王太后是知道的,早前她不将李廷恩放在心上,登闻鼓一事后,却对李廷恩恨之入骨。既然如此,她就不会放过任何与李廷恩有关的事情。张和德从不隐瞒宋素兰与李家的关系,甚至有些时候会不着痕迹的在人面前露几句出来。王太后得知此事后,还曾私下评过几句。在王太后看来,李廷恩才智非凡,偏偏却重一个情字,这样的人即便手段再如何厉害,都易被拖累。
此时再听到宋素兰,王太后不免再次讥嘲的冷笑,“不过是一个素未谋面的表姐,既然做了外室,早便该利落些,如今连难产都要来寻他了!张和德这样的人也能攀上交情。说是当初还回了李家村,最后被救出来的村民坏了名声,让石定生为他到处奔波。”
厉德安就在边上附和,“太后说的是。”
王太后却横了他一眼,叹道:“哀家倒是宁愿手底下都是这样的人。有狼的爪子,生着羊的心。可惜了,偏偏要与哀家过不去。”她话锋在此时骤然一转,“既是这样的人,倒省去了哀家许多功夫。”
“张家安插的人手可用得?”
厉德安小心回话,“太后放心,虽说张家事小,可因与李廷恩有关,奴婢派人去的时候是仔细挑拣过的。”
“嗯……”王太后摆出副轻松的神情往后一靠,“那就让人把本事都给哀家拿出来。李廷恩既然是个重情的,就让他那表姐多生两天罢。不是说妇人难产,拖个一两天都是寻常的事情?”
厉德安就觉得心里发毛。
既然是太监,就见多了后宫里头难产的事情。这妇人生产,倘或难产,一两日生不出来的确是有,可多半最后都是一尸两命。就算大人侥幸能活下来,孩子也要在肚子里头憋死。
厉德安也不敢多说,赶紧应了,不妨又听到王太后继续道:“李廷恩那姑姑在张家罢,让人赏她点东西罢,外孙没了,有些年岁的人心伤过度卧床不起也是有的。”
厉德安急忙又应了。
王太后说完话笑了起来,“哀家就是想瞧瞧,咱们这位皇上亲政后亲自提拔起来的第一人,是如何能把家事和国事都给料理清净的。”
王太后这样说,厉德安就真是彻底明白王太后的意思了。
既然重情,就用两条人命乱乱你的心,也趁机把傅鹏飞的事情拖一拖。
厉德安才要出去,突然想起一事,就道:“太后,宋容华那边……”
王太后本来眼神就冷了下来,许久才轻声道:“你找人看着后宫,别让人对她伸手。这孩子若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皇上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哀家也能放心,总比断了后好。”
厉德安听着这话大气都不敢出,蜷缩着腰出去了。
张和德官位不高,家中也不是大户人家,在京里的宅子买的并不大。往前院的厅堂一坐,后院女人生产时惊天动地的喊声仍然犹如在耳边上一样。
朱瑞成和屈从云听着这一声一声的惨叫,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再一看边上急的满头大汗,喝一口茶就起来在屋里转一圈的张和德,两人就觉得心定了许多。
又一声尖叫过来,简直就像是把张和德心口上又给用锥子扎了一下一样。他先前一脸急色说不得还有一些做戏给朱瑞成他们看得意思。可这都快三更了,还是没动静,家里人又一口一个都说是难产,本来还是早产,张和德是真吃不住劲了。
先不说旁的,光说他的年纪,就算还能再纳妾,可要再生个孩子,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否则为何他在外头养过那么些女人,没有一个有好消息的。他都望四了……
张和德越想越着急,又呵斥了身边的小丫鬟,“快,赶紧去瞧一瞧,宋姨娘生了没有?”
这要是生了还能不赶紧来报好消息?
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可这时候没人敢去跟张和德说,小丫鬟苦着脸又朝后院跑。
张和德骂完人扭脸看到朱瑞成和屈从云,赶紧赔笑解释了两句,“这家里乱成一团,真是怠慢……”
“张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屈从云抬手止住了他的赔礼,正色道:“宋姨娘是内子嫡亲的表姐,多年前流落在外吃足了苦头,如今既然找到了,内子不在京城,在下便顾不得失礼上了门,还请张大人不要见外怪罪才是。”
朱瑞成也在边上附和。
张和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连声道:“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这话说的就有些露骨。可朱瑞成与屈从云都像是没听到一样,彼此糊弄了过去。
过了两刻钟的时候,后院还是没动静,张和德问过下人,得知产房里医婆稳婆都尽有,李桃儿又在产房亲自守着,方氏在外头管束下人,实在没法子了,就让管家置备了酒席,请朱瑞成与屈从云落座。
总不能为了姨娘生孩子,就让上门的客人都不吃饭了,等了这么久,其实已经算是失礼了。
朱瑞成与屈从云倒真是饿了。再说他们过来,是为了保住事情不出差错,指不定还要熬多久,就是为了打起精神也得吃东西。三人就互相说着客气话谦让着叫张和德坐了上首。
喝过两杯酒,还没来得及动几筷子,张家的管家就苦着脸进来道:“老爷,李大人听说宋姨娘迟迟没动静,又让人送了个大夫过来。”
看着管家说起李家哭丧着脸,朱瑞成与屈从云也放下筷子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好,张和德一脚就踹到了管家膝盖上,劈头盖脸的大骂,“没眼色的东西,李大人送了医婆过来,你赶紧领进来就是,还问什么!”
管家被踹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却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弯了腰小声道:“不是医婆,是个男的。”
“男的,男的又……”话说一半,张和德不说了,他瞪大了眼问,“你说是个男的?”
“是。”管家垂着头不敢看张和德,嗫嚅道:“是个道士。”
不仅是男的,还是个道士!
难道要叫一个道士进自己姨娘的产房帮着接生,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张和德一口气憋在心口上差点憋的翻白眼,耳边却响起了朱瑞成欣喜的声音。
“可是钟道长?”朱瑞成虽说不知道为何李家会有人突然把钟道长送过来,可他知道钟道长不是一般的人能使得动的,既然钟道长肯过来,必然是李廷恩临走之前就有交待,他此时当然要帮着说话,“张大人,这钟道长医术通玄,是早年的廷恩在外结交的奇人。”
“对对对。”屈从云也在边上急忙道:“钟道长世外高人,尘俗早已不在眼中,众生皆为虚无。想必他肯过来,廷恩也花了不少功夫,张大人,事急从权,事急从权啊。”
被朱瑞成与屈从云热切的眼神盯着,耳边还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说一个道士如何如何脱俗,如何如何媲美仙人。边上又是管家贫民催促的眼神,再想到传宗接代的儿子,张和德终于撑不住了,没力气的往椅子上一坐,气若游丝的道:“把道长带去后院罢。”这样一说,张和德直觉心口都被人插了一刀一样不舒服。
管家才不管那么多,既然张和德松了口,他就赶紧把人带去后院便是,至于那天老爷想起来不舒坦,他可就管不着了。
朱瑞成与屈从云却对了个眼色,示意身边的人出去打探。
不一会儿,带来的下人便在耳边小声道:“是从总管。”
一听是从平,朱瑞成和屈从云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好在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