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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邹亮早已候在楼梯口,他待与刘兴桐同行的几位党委委员离开后,才对刘兴桐说:“校长,证券公司总裁高总今晚约在凯旋华美达,你看怎样?他说最后由你定夺。”
“这就很好,由他们定吧,客随主便嘛!”
“那就这样定了。”邹亮是一个很乖巧的青年,研究生毕业五六年了,一直在机关里工作。他很能投合刘兴桐的意趣。刘兴桐很满意这个秘书。他觉得这样踏实的青年,现在实在是不多了。
唱歌真是一种忘却。忘却就是希望。
一连唱了好几首歌,也许因为女指挥曾是文艺宣传队队员的缘故,李可凡认定她就是,唱的都是跟毛泽东有关的歌曲。《北京的金山上》、《抬头望见北斗星》、《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唱支山歌给党听》等等,唱得大家豪情万丈,气氛无比热烈。林中空地仿佛燃烧着熊熊大火,秋雨也似乎停了。李可凡看到那个叫区文静的女工。她就坐在最前排,脑袋上顶着画报纸,有光的那种,像少数民族新娘子的盖头。雨水从画报纸的边缘滴落下来,在她双肩上湿了一片。她像孩子一样睁大着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歌纸,口型张得非常专业,唱得字正腔圆。她的丈夫不知失业了没有?如果没有了工作,那他们全家也就失去了生活来源。李可凡忽然想到《新闻周刊》上描写她的那篇报道。那篇报道把这个叫区文静的女工描状得有声有色,就像她的生活和心情一样。
三十五
高塬还是没有来。是因为这段日子自己没来,他失望了?李可凡想着笑出声来,自己还没有魅力到这种地步吧!
他病了?只有这种可能。李可凡这时才后悔没有问他的电话。不把自己的电话告他,知道他的电话总是无妨的。
她的心绪便有些低落。
她突然发觉苏叶也在这里。她向苏叶挥手,苏叶全然不觉。正在唱《延安颂》,舒缓优美抒情的:“你这庄严雄伟的古城……”苏叶陶醉在饮马延河边的情怀里。苏叶站在人群里,她时尚时髦的衣装在人群里显得十分醒目。她满脸兴奋地尽情唱歌。双手还像指挥一样,随着音乐节奏有力地挥舞着。
李可凡见到此时正有一个电视台记者模样的人,好几次想把苏叶请出来采访,那男记者一手捧着录像机,一手扯着苏叶的风衣,苏叶回回头,手还在舞动,差点把记者的录像机打落在地。“难道你不陶醉吗?我现在很陶醉,等一下好吗,就等一下,很快。”苏叶继续唱,记者便也跟着她唱起来。
过了一会儿,记者从一首又一首酣畅的歌唱中回过神来,发现苏叶已不在身旁。他连忙钻出人群。苏叶唱累了,刚刚才退出来喝水。
她见到跟出来的记者,连声大叫:“太好了!太棒了!太兴奋了!”她得意忘形地大呼小叫,把那位年轻的电视台记者感染得兴奋无比,他扛着录像机,围着苏叶前前后后转着,把苏叶拍了个360度。苏叶也非常配合,做出许多优美但是很自然青春的姿势,把年轻记者乐得不歇口的“OK!OK!OK!K……”
“说几句话,说几句,对,随便说。”记者对苏叶十分满意,简直是一流的采访对象。
“老歌太好听了,太伟大了。比如唱《草原晨曲》的时候,我能想到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夜空中还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这样的意境多美啊!”苏叶突然顿了一下,“重来可以吗?刚才太小资了吧,来点革命传统,有教育意义的吧!”
“OK,OK……”记者乐得只会说OK。
“就说《十送红军》吧,那民歌调子简直令人不能自已,送红军,就像送情郎,浓浓的爱情之火,可以燎原革命大地,每当我唱起《十送红军》,我就想起成千上万的革命先烈,在我们前头英勇地牺牲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可以把一切献给党呢!可以吧!”苏叶很认真地问。一席话把她说得满脸通红,汗珠子都出来了。
“太可以了,太OK了,太……”电视记者太年轻了,他的激情让聪明狡猾的苏叶煽动得四处流淌,泛滥成灾。
按照现场采访规则,记者必须现场采访并做些评述,电视记者把苏叶拉到一边,把她介绍给一位也很年轻的节目主持人:“这位是苏小组,正中大学西班牙语讲师,这位是新闻主持人文菲小姐。”
苏叶和文菲客气地握手。文菲便把已经写好的几句话给苏叶看:“这是你的感想,我就照着念了,也算是我们的评论,你看看,可以吗?”
苏叶瞄了一眼,也不细看:“对了,就是这样了,没关系,能教育下一代就可以了。”苏叶很兴奋。李可凡一直站在离苏叶不远的树下,苏叶一点儿也没有觉察到。
主持人文菲开始录相录音,背景就是合唱的人群。
“我们刚才采访了这位苏叶小姐,她觉得这些唱歌的人都很幸福,即使是下岗人员,他们没有悲观,而是以唱歌这种积极方式来面对生活,这让她非常感动。看到他们如此努力地唱歌,苏小姐觉得自己也要多多加油!”
苏叶对文菲说:“你比我说的好得多,是不是你的感想也是这样?”
文菲笑笑:“你比我深刻多了!”
苏叶于是很高兴。
不管生于何时代,被评价为深刻,或对深刻的追求,都是一种共同的向往。李可凡见苏叶已完成了采访,便不失时机地叫住苏叶。
苏叶很意外,她惊讶得很夸张,张大嘴巴就要大叫。李可凡做了一个捂住嘴巴的动作,快步走了过来。
“想不到你也会到这种地方来!”苏叶大惊小怪,她一把抱住李可凡。
“这里又不是一夜情酒吧!”李可凡心情很好,刚才记者的采访和苏叶一番感想的确很令她感怀。
“你怎么会来?我以为你已被刘校长统治成为中世纪的女奴了。”苏叶口无遮栏。她依然在惊讶的余波里。
“你觉得我很老吗?很土吗?很不可救药吗?”李可凡一连几个质问,令苏叶认真起来。
“怎么样,这里真不错吧!我是指这些人,唱歌。我来过好几回了,积极分子呢!”苏叶依然很兴奋。她又神秘地说:“李老师,等会儿我带你去一夜情酒吧,我请客。”她等着李可凡的反应。
“去你的!”李可凡拍了苏叶一下。
“我说真的,不一定非得去尝试,也不一定非得有什么目的,看一看,深入生活,体察民情嘛,有什么不好?存在就是合理,何况那里还是很高尚的,都是些成功人士呢!你以为啊!”
“你以为我不敢去啊!苏叶,年轻时我比你还前卫,信不信?”李可凡经不住苏叶的游说。她从没有把自己读大三时就已经与作家同居的事向任何人说起,几乎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她和那作家始终都相处得很秘密。她连刘兴桐都没有告诉,刘兴桐也从没有问起这件事。李可凡是很懂得保护自己的,她从来就不相信男人会不在乎这些事。她和刘兴桐的第一次,就有意选在来例假的那天,把一切都遮掩得天衣无缝。即使是刘兴桐问起,她也绝不认账的。这就是李可凡。不知为什么,她此刻很想把这一切对苏叶和盘托出,否则藏在心中非常难受。
“我当然相信。可是你现在被三座大山压迫得苟延残喘,再不奋起革命,推翻三座大山,你要建立新中国都难。”苏叶依然一脸的不正经。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呀!我一点听不明白!”李可凡心中明白,但她还是故作懵懂。
“刘兴桐、女儿和自己的内心,一共是三座大山。明白了吧!”忽然,苏叶非常专注地审视李可凡,然后非常神秘地问:“李老师,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哦,你在等一个人。”她四处张望,在目力所及的地方寻找着可疑的人。
李可凡不置可否,不知为什么,今天下午非常郁闷,要不是遇到苏叶,这个下午不知会怎么过。她忽然坚决地说:“苏叶,别胡扯了,我们去一夜情吧。”
“冬宫终于被解放了!”苏叶说。
三十六
《关系》第9章
老枪是个女人·江湖上的规则·躲进小楼成一统·怀才不遇的愤懑·风雅颂·零距离接触·叫Mark的独立电影人·你无法不按照规程走· 姿华士12
老枪是个女人,她的潮阳帮在火车站一带的地头上很有点名气。她在环市路上开了一个小小的潮州菜馆,却终日开着一辆最新款的“本田霸道”越野车,来往于番禺与广州之间。
鬼马李从老枪这儿拿假火车票,和许楠生一起到火车站去兜售,所得款项和老枪三七分,老枪得三。鬼马李觉得很合算,但许楠生总觉得不是长远之计。老枪看出许楠生的心思,便问他愿意不愿意和她一起做别的生意。许楠生一直想做大生意,但苦于无钱无势,老枪愿意提携他,他自然喜出望外,愿意为老枪效劳。
1979年,边境作战时,老枪是战地卫生员。血流成河和满山遍野的尸体,使她变成一个铁血而且乖戾的女人。弹片削去了她半个乳房,留下一块碗口大的伤疤。这伤疤成为她在江湖上的武器。初出道时,她经常掀开衣服,露出那骇人的伤疤,把蛮横的对手吓回去,加上她时不时会说出一口谁也听不明白、但足以令人为之惊骇的潮阳话,浊重而且粗粝,掷地有声,如电如雷,令人无以为对,她的江湖地位慢慢地确立起来。这些都是传说。鬼马李和许楠生见到的老枪,是个样子贤淑的潮汕女人,一点也不粗俗蛮野,倒是有几分温良恭俭让的味道,以鬼马李中师毕业生的水平来评价,这女人算得上《诗经》所写的窈窕淑女,她说的潮汕话也不是那种浊重粗粝的潮阳话,而是潮剧里说的潮州话,温软而且娇媚。许楠生便坚持说,这老枪定然是个百变女人,她会各种各样的潮汕方言,该重说的便说潮阳话,该轻说的便说戏文上说的潮州话。这个秘密来自于老枪的潮汕人马仔。
老枪好像什么生意都做,又好像什么生意都不做。去她那里取假火车票,她也说是代别的大佬做的。她在环市路那边的潮州菜馆,经常有潮汕客去帮衬,她对他们说,她只是二老板。“每月赚这个数!还不够喝茶!”她打着响指,然后伸出两个手指头,究竟是2000元还是20000元,谁也不明白,她自然也不会说。许楠生老盼望能亲眼目睹老枪掀开衣服,露出半只碗口大伤疤的乳房,见识见识,但始终没有机会。他坚信那不是真的,他仔细观察过老枪的乳房,两只乳房一样大小,又高又挺。鬼马李便笑他老土,戴上义乳不就得了。
和老枪一起做生意,其实很简单。老枪让许楠生送货,每回给许楠生500元至1000元不等。许楠生也不问送的是什么货物,老枪也不说,彼此心照不宣。老枪坚持要许楠生坐公车,不能打的,也不能坐摩托,更不能与货主有任何交流,对上号把货一放就走人。送过几回,许楠生大约也猜出所干何事,否则每回怎可能分得那么多钱?有时一天送几回,有时几天送一回。这些事,许楠生连鬼马李都不说,老四川就更不能让他知道,那不把他吓个半死才怪。
对许楠生而言,这生意不可不做,也不可多做,老枪也不强迫他,说什么时候不合作了,说一声走人,无所谓的。在江湖上闯荡,各人好自为之,这些话,算是对他的告诫。言外之意是好汉做事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