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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流转,好似在向我说话,又似自言自语自言自语,。
我惊道:“那白雾是什么东西??”
“‘沉梦’,是首领所制的毒药。它会让人沉迷于梦,沉醉于梦,可是如果不在十二个时辰内拿到解药,就真的永远睡于梦境中,再也醒不过来了。”秦楼月轻轻颦眉,道:“为了让你死的轻轻松松,我可浪费了这许多‘沉梦’,还得去救那些白白中了毒的倒霉鬼。到头来,却还得我亲自动手杀你……”
我一句句听来,眼睛却是睁得越来越大,她杀我未成不说,到头里,还是我给她这个杀人的添了麻烦!
秦楼月突然微笑,好似天上的月光,瞬时都聚到她无瑕的脸上,散发出无尽的朦胧与凄迷:
“你说过,你喜欢我的歌声和琴曲,既然沉梦不能杀你,就用我的琵琶吧,请闻名天下的女才子听听我的搜魂曲,你应该是死而无憾了……”
我勉强笑笑,道:“我还年轻得不想死呢,遗憾多得是,怎么能叫‘无憾’――”话犹未尽,只见秦楼月一抬右手,已拔在琵琶弦上,发出“铮”地一响。她信手弹来,好似全不着力,我听在耳中,却觉好似锈铁互磨一般,牙齿不由一寒,听来实在难受无比!
秦楼月并不做声,纤纤十指不住在琵琶上抡动,声音一波波转将出来,这曲子同我在秦淮听她所奏全然不同,一扫柔媚清扬之气,取代之以刺耳难耐之音,甚至不能称其为曲调!时而如金铁交磨,时而如大石相叩,时而如狐魅窃笑,时而如鬼魈私语,或尖笑,或哀嚎,或凄哭。我当时只谓听听曲子,能有何大碍?却未想这曲子听来,她每弹之下,心便用力在胸腔中抖动一次,渐渐听来,只觉五脏六腑都在胸中翻腾乱搅!口中一股又腥又热的液体入喉,却是紧咬牙关时,不知何时竟把嘴唇都咬破了!不知不觉之下,我双腿一软,整个人迷迷糊糊倒在地上,只是嘴唇上不时剧痛,还使自己保持一线清明。
倒地一瞬间,我耳边只听得“叮”一声轻响,却是背后包袱中的焦尾琴被地下石子硌在弦上,发出清然一响。
“呀,师父,这琴弦怎么如此冰手?”
“呵呵,乖徒儿,此弦为冰蚕所吐之丝掺以天山寒铁制成,触手清凉滑润,又兼用上品白玉以为柱,用此琴弹出曲调,必为振聩之声!梅花三弄为天下至清至雅之曲,若用此琴奏出,才可不负此曲之意,你心本弱,弹奏此曲更可理心平气,有助益之功……”
这焦尾琴经石子叩击,发出清然一响,我听入耳中瞬时眼前如乌云笼罩的天空,突然被阳光破开一角!同风大先生在一起不到三个月,大部分工夫都浸淫在这焦尾琴上,虽然只学成半吊子,这首曲子弹得零零落落,但确实弹奏起来,觉得直有一股暖流在胸中游走,甚是暖和畅意。现在这秦楼月所弹琵琶声一波波传入耳中,只觉这曲子幽细阴冷,如一丝钢弦刺入心中狠狠搅动,几乎五脏六腑都要搅了出来!这曲不愧“搜魂”之名,居然能让人这样生不如死!――
好罢!既然早晚是个死,与其这样听得痛苦万分,还不如用焦尾琴试抗一下这鬼魅般的声音,至少让自己死得舒服一点!
想及此,我强忍住差点从口中喷出的鲜血,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反手将焦尾琴缓缓放在膝上,身子竟不由自主摇晃起来,我深叹一口气,别说弹琴最重平心静气,此时命在倾刻,不好说什么时候心脏宿疾就要发作,哪还顾得了那许多!我操琴挥手,这琴果是风大先生心爱的奇物,我只轻轻一挥之下,这“铮”地一响竟如利刃破帛,烈阳融冰,直直穿过秦楼月所弹重重声幕,在这夜色中听来极为悠远清亮。
秦楼月轻“噫”一声,手下并不停歇,十指如轮拔在弦上,直如思妇暗泣,怨鬼夜哭,比前更加凄厉冷森!如潮水般一波波直涌过来。我十指搭在琴弦上,只感丝丝凉气透过指尖传入手臂再到胸口,胸中欲呕之感大减,脑子渐渐清明起来,此时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将所记琴谱都化为清音阵阵,藉以这大雅之调,稍挡那搜魂之曲。只听得曲声阵阵,悠扬悦耳,由宫变徽,由角转羽,居然在秦楼月步步紧逼之下,性命攸关之中,将这梅花三弄弹得从未有过的圆转如意!眼前仿佛出现了梅谷中,株株绿萼凌雪开放的景色,处处冰崖雪岭,梅花瓣飘落山谷,几乎分不清何为雪花,何为梅瓣。
商少长,商少长,如果现在你在我的身边,让我再看着你笑一次,可有多好……
此时此刻,我耳中秦楼月那催命般的曲子好似消失了一般,眼前竟仿佛出现了商少长一身青衫的熟悉身影――
皎皎明月,何时可撷;我有愁思,不可断绝。
皎皎明月,何时可盈;知子之别,劳心役形。
皎皎明月,落落我衣;才上心头,徘徊别离。
皎皎明月,凄凄我怀;君子之行,天寒蝉衰。
我一边弹琴,一边低声哼唱,这本来清扬的曲调中,竟又不自觉地融进了旖旎相思之情。浑然未觉前方的秦楼月做些什么,就算她是杀手又如何?我轻轻一笑,十指在琴弦拂动,流畅自然如行云流水,这临死前自弹一曲,恐怕我这个死法,却是最风雅的了。
突然“嘣”地一响,如裂丝帛,耳中听得秦楼月一声尖啸,这难听的搜魂之曲戛然而止!我稍惊之下抬头,不由大惊!秦楼月怀中琵琶不知居然何时琴弦断了三根,整个人头发散乱,秀美的面庞不住扭曲,好似在强忍痛苦。我看在眼中,不由诧异莫名,虽然她是来杀我的杀手,但我直觉中,却一直对她恨不起来,见她站在那里身形晃动,显是痛苦无比,弹琴的手也停了下来,道:
“你……你没事罢?”
秦楼月好似未听见一般,口中不住喃喃道:“楚关风,楚关风,你却为何这样无情,一走便再也不回来……我天天想着你,你却一点都不想我么?你好……你好!”声音凄凉幽怨,此时她眼角含泪,又那里象刚才那个无情冷厉的杀手?我稍稍一怔,已明其因,常言到曲发由心声,我弹琴之时不由自主又想到了商少长,便不自觉在弹奏时,将自己相思之情,融入清雅之曲。却没想到秦楼月听得这思人之曲,竟然对她触动如此之大!
“我有愁思,不可断绝……我有愁思,不可断绝……好个白衣!若不是首领说只要我杀了你,就能告诉我楚关风下落何处,我又怎能杀你?”秦楼月喃喃自语,手腕轻扬,手中寒光一闪,一把奇异的弯刀出现在手中,这弯刀式样奇古,在月光映照下刀身雪白,形状直如弯月相似,刀把就在月稍,磨得光滑无比。秦楼月持刀在手,沉声道:“这把刀名叫‘相思’,是专为杀楚关风而制,既然毒药琴声都对你无用,看来,这把刀便要先饮你的鲜血了!”秦楼月纤纤手指抚过刀脊,幽幽道:“相思,相思,什么时候你才能插进楚关风的胸膛,让他知道,我对他的相思就如这刀插入身体,这种刻骨铭心的味道,你可要尝得一尝……”五指一翻,这相思刀已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闪光。
秦楼月抽刀,抬腕,只见在天上月光照映下,突然出现一排如弯月般的刀影――
现在,算不算生死攸关之时?
现在,可不可拔出我的“琚雪”?
现在,能不能激起这名刀的灵性?
我右手稍稍向后伸去,五指已紧紧握住包袱中那深藏的“琚雪”,手心里竟已不知何时都是湿漉漉的汗水!
因为我知道,我挡不住这秦楼月挥出凄美又冷绝的一刀。
商少长给我的一半内力,终究不是我自己的,在我弹琴之时,不自觉地将全身气力都运在十指上,才硬生生将要喷出的鲜血压下,奏出完整流畅的梅花三弄,不至于让秦楼月弹出的搜魂曲伤了心腑。但对我这个才练了不到三个月内力的半吊子说来,已经是强驽之末!不但胸口气血翻涌作呕,气力怎样也运不到指上,几乎连一个指尖也抬不起来。如再强力使出“琚雪”,自己不是被自己的内力反震所伤,就是死在秦楼月的“相思”刀下!
眼看着,秦楼月纤弱的身子带起一溜弯月般的刀光,闪着阴柔又美丽的气息,瞬息间已挥到我面前――
我的身边,突然凭空出现一带白练,一纵秋水!
白练,如飞瀑直下九天,
秋水,似银河横亘天际!
好似同时在夜空出现,又好似都如飞马般迅疾,这白练与秋水,都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几乎同时后发先至,迎向秦楼月美丽又凄婉的相思――
秋水直接向弯刀劈去,但那长长的白练,却向秋水刀和相思刀中挥来。只听“嗤”地一声轻响,这两把兵器便全击到看似轻软的白练上。
“商少长――”
“楚关风――”
“白卿相――”
“衣衣――”
“你――你是叶知秋――?!”
原来空荡荡的街道上,一下子多出两个人,顿时七嘴八舌相互叫个不停。我本来已抱必死之心,却没想到在这生死悬于一瞬之际,商少长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但让我最吃惊的,莫过于与商少长同时出现的一顶小轿!
小轿用雪白的白帏做成,里面隐隐坐着一个全身白衣的男子,小轿旁边,静静站着一个看似面貌再平常不过的仆人,而这个仆人,我却是记忆犹新!
他的一把刀,几乎让优华丧了性命!除了叶知秋身边的阿福,却还会有谁?
可秋叶阁阁主叶知秋,怎会出现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小街道?
他的手中,怎会有一幅奇怪的白纱?
而秦楼月,又怎会叫他“楚关风”?!
“商……少长……”我看着这几个月来日也想,夜也盼的熟悉身影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突然脑子中一下变得空白!在这分别后的三个月中,想对他说的何止千言万语,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怔怔的看着他,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商少长却没有看我。
他的眼睛,甚至他的全身上下,无一不散发着浓浓的杀气!这种杀意,我只在他面对李傀儡时,才看得出来。而他全部的杀机所向,就是那个在他前方看似纤弱,实则可怕的秦楼月。甚至他握刀的手,都落出一条条青筋!
秦楼月却没有看他。
她美丽空洞的眼神,在看到那顶小轿时,却奇迹般第一次有了一种异样的神采!这种神采好似给这个冷漠又空寂的躯壳,注入了鲜活的生命!秦楼月喃喃道:“楚关风……楚关风……怎么会是你?……难道真是你?……老天啊!老天啊!原来你真是可怜我!才让我苦苦等了这么长时间,才让我盼了你这么久!你……你……”此时商少长恐怕只要一刀,秦楼月也是不会抵挡,她的整个人,好似都放在了小轿中人身上,旁边便是有天大的事,她却都毫不在意。
而更吃惊的,却是我自己!
我指着小轿,惊道:“叶――叶知秋!你――你居然――”“是楚关风”这几字尚未说出,商少长的秋水刀已带起风雷之势,向秦楼月头上直劈过去!
这时的商少长,如同地狱中最可怕的修罗,已完全没有了平时与我嬉闹时怜香惜玉的顽皮神色,即使秦楼月再美丽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