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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闻言,喔了一声,不敢再多言,怕她的历史过差,专说一些不合这时代的话。
「殷老板,你还没看邸报吧?上头写着新任礼部尚书又是一名道士……殷老板,你怎么啦?」
殷戒大惊失色,迳自看着手中邸报。官方办纸由京师主办,有时也需皇帝过目才允发行,写的多是京师现状以及官位异动,绝不会有虚假的事件出现。道士再任礼部尚书,那是什么意思?
她在天乐院曾说两名道士前后任为礼部尚书,那是数月之前的事了,她没那个权势左右皇帝老爷的决策,更没有那能力早他们一步得知消息;更何况,数月之前谁是下任礼部尚书,谁会知道?
为什么她会知道?
再抬头注视她时,已是汗流满面。
「殷戒,你怎么了?」她低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是天灾人祸不报。」西门老板哼笑,未觉殷戒异样。「听说这两天有荧惑守心,不知道又有什么灾难来了。」
「西门老板,你怎么知道?」
「怎会不知道?只要有事情,就算朝廷瞒得紧,也有管道会泄露出来。何况,平民之中也有会看天象的佼佼者啊。」
「那可不好了,到时候要闹出什么天灾来,对咱们的商事有影响就糟了。」
荧惑?啊,是火星的古称!她听过!心里扑通通地直跳,她低问确认:「荧惑就是天上会泛红的星子?」
殷戒目不转睛地注视她,察觉她的身子微颤。「是,荧惑守心,历来主灾,皇帝易位、大臣自尽都有可能会发生。」
心跳失控了。地球又要看见火星了吗?虽然不比那一年如此接近地球,可是有没有可能……
「你的手好冷。」殷戒紧盯着她道。
她这才发现自己紧抓着他不放。她直觉松手,却被他反手握紧,她瞪着半天,忽然失笑了。
「你笑什么?」他咬牙。荧惑守心对她有什么意义?
「我在笑,我从来没有在这一刻这么确定自己喜欢你,喜欢到我不回家了!就算有机会,我也不想回家了!一辈子就留在这里守着你、看着你,陪你到天荒地老!」
殷戒闻言,知她绝不可能欺骗自己,不由得大喜过望,顾不得自身的计划;顾不得外人的眼光,在她的惊呼声中,一把抱住了她有点圆的娇躯。
鱼半月看他欣喜若狂到简直是半疯了,眼眶很不争气地红了一圈。她对他真的很重要吧,如果她不在,他一定会被过去的阴影所淹没;如果她回到她家乡,她一定会受不了在数百年前的历史之中,曾有一个男人就这么地老死、就这么地过完了他心不在焉的一生。
「殷老板?殷老板?」没见过殷戒如此失态过,连西门老板都看得张口结舌。
殷戒轻轻放下她,胸口仍在起伏。他极力调整呼吸,微微笑道:
「方才,半月书铺的鱼小姐与殷某私订终身了。」
私订终身?有必要说得这么白吗?圆脸胀红,瞄了他一眼。他的神色力持平静,嘴角一如往昔噙着客气的笑,但眉角眼梢全是激动的笑意,原本有点阴柔的美眸此刻沾染点点光彩,平凡的脸庞几乎因此让人为之一亮。
「那可恭喜你了,殷老板。」虽有迟疑,诸位老爷还是上前祝贺。
殷戒拱手微笑:「这都是承各位老爷的福。」
「以后你左拥右抱,可快活了呢。」
鱼半月闻言,微哼了声。
殷戒仍在笑,脸色却有点僵了。当作没听见,转向元夕生道:「恭园里有几名仆役是殷府带过来的?」
「爷儿,包括怀安跟阿青,共九人。」
「你去把他们带来。」见元夕生不明所以,他道:「你别多问,快去吧。」
元夕生领命之后,很快地回来,道:
「殷爷,我把仆役都带来了。」让这些仆役一字排开。
殷戒看鱼半月一眼,语气略带谨慎地说:
「既然私订终身……半月就是殷府的主母了,自然有权管府里的仆役。」刻意避开谈怀安,暗恼聂家给的包袱。
鱼半月咳了一声,看着各家老爷,视线最后落在新买的仆役身上。每个仆役都换上新衣,看起来十分干净整齐,只是……光洁的外表下,有的也不过是一辈子的奴才命。
「从现在开始,除非殷爷跟我分手……呃,离婚……离……」
「离缘?」西门老板好心地提供措词。「他写了放妻书,就可以离缘了。」立刻遭来怒目。
「是是,除非殷爷跟我离缘……嗯,虽然还没成亲。总之,殷府里的仆役绝对不会转送给人。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选择,不管是签下终生契或者几年契的,每一年会依工作能力调升薪资,不会永远都是那样的薪饷,努力的人就该得到应有的薪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签了终生契的,有一天想摆脱奴才身份,重新开始,我也一定支持,只要你存够钱赎回终生契,绝对不会有人刁难。赎回卖身契后想做正当生意的,可以找半月书铺一块合作;签几年契的也比照办理,到时候你们可以选择留下或者离开——啊,等等,婚事呢?也要主人管吗?」
殷戒微微回神,应了声。
她转头对那九名目瞪口呆的仆役笑道:「婚事啊,好麻烦的。如果你们看对眼,就来找我,在这世上没有什么奴才一定要配奴婢的,你要喜欢谁就去喜欢谁吧,不管是男是女,看中了王爷还是什么皇亲贵族,想配得上对方,就去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业吧。」
殷戒默默地注视她,想起她手稿本里女人充满了大事业的野心,很想提醒她,没有一个男人会要一个成天想事业的女人……除了他以外。
「鱼老板,他们是奴才命,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纵容?」张老爷不太高兴。
鱼半月看向他,认真道:
「没有人是天生的奴才命。在我家乡里,每个人都可以决定自己的未来,就算因为穷困而不得不当人奴才,只要他肯努力,迟早会是富甲一方,女人亦然。如果有人甘于当奴才,我也绝对支持。我可不希望有一天,有个人必须逃亡才能得到自由,必须杀人才能得到未来。狗急跳墙,人一急,什么事也做得出来哦。所以,张老爷,您知道什么叫荧惑守心吗?不是地球外的神秘力量影响朝代的变迁,造成战争,而是人的歧视所致啊!」
西门老板闻言,看见各家老爷脸色一阵惨白,他走向殷戒低声说道:
「你的女人真是慷慨激昂,谁都看得出来她是故意当着张老爷面前说的,她能当老板真是不容易……不过,你确定她是中土的人吗?」不像啊!
殷戒沉默一阵,才平静地道:
「不管她是打哪儿来的,都已经要是我的妻子了,她不会回去了。」
◇ ◇ ◇ ◇ ◇
当天深夜——
「元总管……」
终于来了!元夕生立刻面无表情地转身,看着那个他早已锁定的人。「明儿个一早还要干活,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不不,我有点睡不着……」
他知道他睡不着。快问快问!元夕生表面很沉着地问:「睡不着?白天在恭园忙了一整天,你还睡不着,体力真是好啊。」
「我是有点事想请教元总管……」
快请教吧!他等了很多天啊!再等下去他怕会亲自找他谈!「你说。」他暗自摩拳擦掌。
「那个……鱼小姐是当真的吗?」
啊?元夕生一时错愕,表情不由自主失控。
那人见状连忙解释:
「我是问,鱼小姐真的在为咱们打算吗?没有人是天生的奴才命,我卖的是五年契,真的会年年看我工作努力,调升薪饷吗?」
「……」不对吧,这时不是应该问他是不是跟鱼半月不对盘吗?他是要打算说鱼半月的坏话,最后被这人鼓吹共同陷害鱼半月啊!
「元总管,我来这里前,曾识过几个字……」
「你识字?你要说什么?」不是乡下来的吗?元夕生恨自己没有调查周全。
「下午奴才就站在鱼小姐身边,亲眼看见她在殷爷背后写了:如果现在我拉下你的腰带,下场会怎样?」
「啊?」这话不是西门老板说的吗?
「接着她又写:我现在引起你的注意了吗?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喜欢得巴不得一辈子跟你在一块……」
「等等等等!」元夕生忙喊停。「这种话你不必说吧……快把你的重点说出来啊!」光是听,他这老成的脸都红了。
「元总管,重点就在后头啊!鱼小姐又写:可是我无法接受我的男人随意把一个人的自主权剥夺,随意将一个奴仆转让……如果可以,我想让其他人知道谁也动不了你府里的仆人。元总管,鱼小姐当真如此认为?」
原来如此啊,难怪殷爷会让她……元夕生注视着他,看了半天,才叹口气:
「我才来这里多久,一点也不了解她,但殷爷看中的人,绝不会满口谎言。」
「可是她说的那么地异想天开……」
「我也觉得是异想天开。」元夕生承认:「不过正因异想天开,我才觉得有可能。我当总管很多年了,就算我遇到的是最好的主子,也没有人曾有过这种根本不存在的想法。我只能说,在殷府这些仆役算是好命了,将来有机会脱离奴才命,重新开始。对了,你确定没有其它事要问我吗?」好比他跟鱼半月不对盘,有心要陷害她之类的。
那人沉默了好久,低声说:
「元总管,我是不是做错了?」
「咦?」
「我有件事想跟爷儿坦白……你觉得坦白之后,我还能留在府里做事吗?」
「坦白?」不会吧?是要坦白那件事吗?他卖力演了很久,让他一点出头的机会都没有吗?那他冒着最佳总管的名誉被毁,对着鱼半月挑衅是为了什么?他三更半夜不睡觉为了什么?
「是,可是在坦白之前,我想跟元总管说一声……」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反正我要你说的你也不会说。」他哼了一声。
「那个……元总管打算怎么跟殷爷抢怀安呢?」
「啊?」今晚里第二个措手不及的问题。「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元总管,殷爷有财有势,怀安迟早会成为他的,你要怎么抢回怀安?」
「我、我……我跟他抢怀安做什么?」搞什么?他在结巴什么?
「元总管你不是喜欢怀安吗?」
「啊?」
◇ ◇ ◇ ◇ ◇
都御史府。
「你是说,连聂家的死对头西门家也亲眼目睹了那个鱼半月的古怪之处?」
「是。混进去的人是这么说的,在恭园时,连西门老板都说,那鱼半月很有古怪,而且……市井间流传当那姓鱼的女人再遇上大人,就是大人的死期了。」
「哦哦!」右都御史双眼发亮:「真有这件事?是她的死期,还是本爵爷的死期?我一向不信邪的。要真的有鬼怪化身找我报仇早来了,还轮得到她吗?」
「可是大人,她……」
右都御史随意挥了挥手,道:「本爵爷从没有遇过猎不死的人。对了,我听说殷戒找到了其他人可以引荐至六部了是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