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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从容不迫的气概,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警示,以及蕴藏在笑意背后的强硬态度,
都不啻在他们心里投入了一块巨大的石子,激起难以想象的浪花——天哪!他究竟
何方神仙?是否得罪不起?现在正是中央和地方权力交替的时期,谁都得倚靠谁,
谁也不能冷淡谁。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将来可就追悔莫及了!
“成总,那您说怎么办?”女厅长最沉不住气,另两个人也投来信任和期待的
目光。
“要想采取什么补救措施还来得及吧?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嘛!厅长不在,三
位副厅长斟酌斟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他们遇上了一个高手,说起话来滴水不漏,行为办事引而不发。老厅长颔首沉
思,女厅长紧张地用手帕来回扇风,年轻的那一位靠在沙发上竟似散了架……
一旁却急坏了凌云,她不顾自己的身份,一步跨到房间正中,还是那副单刀直
入的脾气。
“嗨!早该办的事儿,了不起是个先斩后奏吧?他回来还能摘了你们的乌纱帽?
何况这是部里批准的项目,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你们怕什么?”
这一手由她来施为最合适也最奏效,连成浩也惊诧她这种搂云挟电的本事。厅
头头并不生气,反而大受启发,连忙声称要单独商量一下,颇为小家子气地避到走
廊里嘀咕起来。几分钟后他们如释重负地走进来,仍是那位老厅长当代表,介出一
个交换条件,要由成浩出面主持两会以免再横生枝节。
虽然考虑到这么一来,返京后在部里王司长那里定会留下话柄,但事已至此,
却是不便推辞了。
“好吧!”他笑吟吟地起身面对大家,“让我们以茶代酒,预祝两会圆满成功!”
“碰杯”时林处长又趁热打铁提了提羊毛计划的事,却被成浩用一个手势轻轻
止住,说等他去了苍州,了解到那个毛纺厂的引进设备使用情况以及州政府的态度,
回来再解决吧!
林处长喜孜孜地陪头头去拜会与成浩同来的张、周二人,成浩独自把回厅打印
文件的凌云送出宾馆。
墙根下一溜沿排开的花草,将盈盈暗香揉化于夜色之中。在这片浓郁芳馥的阴
影里他们站住了,两个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交织一处,穿透了岁月……
“真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呵!”凌云巧笑着调侃开了,“这次你屈居客位,就
不怕上了贼船?”
一层阴云像雾似的漫上成浩心头,随即又飘去了,只觉淡淡的花香回肠荡气……
他含笑凝视着她:“我能指望你高抬贵手,不把我引入歧途吗?”
“哦,我自己还在琢磨窸不窸这个浑水呢!”凌云故意沉了沉才回答:“在T省
是我掌握着主动权,想不见谁总可以不见谁,对吧?”
“喂,在北京你闯上门来时,我可没有不见啊!”他不慌不忙地提醒,却隐约
带出了些微的担忧。
“岂止!到最后还让我见够了脸色呢!”
还是这么不依不饶的!成浩欲言又止。想了想,又说:“不知道明天起程时还
会不会下雨?”
凌云“噗哧”一声笑起来:“有个女巫同路,还怕不雨过天晴?”
凌成登路不久,几抹朝霞就爽快地出现在天际,叫人梦醒神回。
凌云立刻碰了碰同车正闭目养神的成浩,问他有何感想?
人家可是提前下过战书,成浩告诫自己不能掉以轻心。果然几分钟之后就让他
吃惊不小。原来凌云吩咐司机在路旁停了车,把大家都带进一个昏暗的草棚里吃早
餐。
老张仿佛早就了解凌云,对她种种任性举动均不加评论。而小周又是个初出茅
庐的年轻人,对一切怀着好奇之心。只有成浩不敢领教——饭桌油腻肮脏得不近人
情,近在咫尺的泔水桶臭气熏天……他连连皱眉,忍了又忍。
“我们省的卫生条件就这样,谁要是受不了只好一路饿到苍州!”桂云笑笑说,
“还是入乡随俗吧!”
出门在外最好不要特殊化。成浩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拈起一只
刚出笼的包子,而把那碗颜色不正的稀饭坚决推到一旁。
饭后大家不约而同去了厕所,隔着黄泥巴土墙,凌云听见那边成浩在声声惊叹,
笑得捂住了嘴——这两下子,也够这位养尊处优的总经理受的!
成浩重又见到她时,投过去意味深长的一瞥:“现在才知道上了贼船是什么滋
味儿!”
“国务院总理打这条路上来回也得进这样的厕所吧?”凌云面对着绿色的田野
作吐故纳新状,“只有当年江青例外:出门时总带有卫生马桶。那时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想想真是英明!”
凌云一边上车一边嘀咕:走着瞧呗!
进入陡峭的盘山公路。这段山道崎岖难行,那些鬼斧神工凿成的巨石竟像是悬
在头顶,路旁就是万丈深渊。司机小心翼翼地掌着方向盘,有些地方狭窄到几乎只
容一辆车通行,会车时人人都捏了一把汗。偶尔遇上的泥石流大滑坡好似刚才发生
过,频频看见“此处危险!”“注意急转弯!”等吓人的红色路标,更有不少翻倒
在山下的车辆残骸触目惊心……
终于驶进河谷了,大家刚松了口气,越野车却重重地颠了颠并泄气地停住了。
司机见怪不惊地下了车检修,凌云趁空在山坡的草地上摆开野餐。而众人不由得议
论纷纷。唯独成浩默不作声地开罐头,削水果,泰然处之。直到每人手里都有了一
只削得非常美观的大苹果,他才悠悠闲闲地逛到路边,摸摸头顶的老树,又踢踢脚
下的小草。
这时司机在车底下叫唤起来,说找不到毛病,要个人去帮忙。
凌云见成浩穿着一身清爽洁净的银灰色夹克服,那神态又像是端足了架子,无
论形势多么险恶也绝不关心,就冲口而出地提议成总去——这里只有他会开车,当
然也会修车嘛!
她的话音未落,成浩早已挽起衣袖,和司机一道在车底下钻进钻出,并不在乎
自己的优质便装是在尘土与油污中来回翻滚。最后干脆是他一人大奏奇效了,司机
反被晾在旁边摩拳擦掌地观阵。
修完车,成浩去河边洗手,凌云悄悄跟在身后。成浩发现了她,却没有作声。
成浩慢条斯理地洗完手,又抖出一张雪白的手绢仔细擦拭。
凌云蹲下身把手伸到清亮的水中。水流很急,带着白沫的浪花像从遥远的天边
飞泻直下。
“这地方真美!”一道悦耳动听的男声从她背后传来,“从大城市来到这里,
真让人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这地方也真险。”她回头向他俏皮地耸耸鼻尖,“我们厅就曾在这条路上翻
过车,司机和一位副厅长当场送了命,其余人摔成重伤!大家谈此变色,很少有人
再敢冒着生命危险进山,尤其是负责干部……”
“我相信你多次走过这条路,对吗?”那个宽阔的前额隐隐透出一层光辉。
“我不同,我已经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她眼睛里倏忽闪过一丝微笑,“可我
不相信你能去掉外壳,真正脱胎换骨。”
“那还不容易?”成浩心念一闪,甩掉那件已沾满油泥土灰的外套,几个箭步
就蹬上一块圆溜溜的大石头,作了跳水的姿势。
“你干什么?”凌云一惊之下,急忙伸手去拉他。“别开玩笑呵!”
他顺势抓住了这只手说:“不这样,你岂肯放过我!”
凌云一怔,忙缩回自已被握的手。那边成浩已健步跳上岸,湍急的河流被这个
男人的笑声震荡起无数道波纹……
快入秋的苍州草原已失去了鲜花盛开的那番美景,眼前呈现出一片不甘寂寞的
更其深沉浓郁的绿色。那绿色渐远渐阔,广博而有层次,仿佛一直延伸到大地尽头……
整整十三年了,终于重返大草原!
成浩心旷神情地打开车窗,任那阔别已久的新鲜的风,夹杂着牧草野花的清香
扑面而来。那些绿油油的小山坡,那些神秘莫测的黑水坑,那些依然星罗棋布的不
知名的野花,都在经历了漫长的风风雨雨侵蚀之后,带着难以言传的清晰感逼近……
青春从记忆的重峦叠峰外飞至了!
善解人意的司机已经停住车,建议大家进草地走走。
“快看!”一直捧着像机照个不停的小周突然惊喜地叫起来:“牦牛!”
人们都睁大了眼睛搜寻目标。只见炊烟袅袅,篷帐点点,周围的丘陵地带不过
零星散布着几匹黑色动物。
“这算什么?碧落海一带的牦牛才多呢!”那边凌云已兴致勃勃地介绍开了,
“牦牛是生活在高寒地带的稀有动物,全世界只有1200万头,我国就占去了90%以
上,分布在西北部几个省区。目前苍州的牦牛存栏数约在200万头左右,全年产绒量
可达到两千吨!”
小周的脑子转得快,立刻又喊道:“如果把资源都利用起来,这个数字可不小!”
“是呵,牦牛绒的各项理化指标都接近山羊绒。而且保暖性好,手感滑腻柔软,
如果研究开发成功,可以部分替代羊毛原料。只是纤维短,分梳纺织都有一定的困
难,必须和其他长纤维混纺。这项产品的开发已引进澳大利亚、英国等羊毛大国的
关注,然而在我国却没有得应有的重视。”
成浩感受到说话人有意无意的一瞥。自己公司管辖的都是些庞大坚实的钢铁家
伙,对柔软轻飘的东西便不屑一顾。听她说得如此有理,今天可得关心关心,过问
过问了。
于是他招呼大家一直深入到那片帐篷区,去了解牦牛的生活习俗、蓄栏情况及
当地用途。这里的牧民生活十分穷苦,肮脏的帐篷里空空荡荡,围着他们的一群孩
子全都光着身子。草原的生态平衡近年遭到人为的破坏,水草贫瘠鼠害猖獗,在这
种情况下羊的存栏有所下降而牦牛的饲养率却越来越高,它直接关系到草原人民的
衣食住行:肉可以食用,皮可以制革,毛可搓绳织毡,粪便正好作燃料,内脏还是
极其贵重的药品……牧民爱之如宝并称为“高原之舟”。而现在当地政府又大力倡
导开发牦牛绒……可惜因为封建迷信作祟,多少年来牧民都把白耗牛视为妖孽,一
出生便被宰掉,使这稀有的品种已近绝灭……
一番调查颇能说明问题,但几个人已被膻味儿熏得昏天黑地。成浩把自己那件
弄脏的外套技在一个流清鼻涕的男孩子身上,默默无言地最后走出来。眼前的绿土
地仍旧那么单调而变化无穷,平静而气象万千,叫他晕眩又令他辛酸……
抬起头来,突然吃了一惊——有几匹牦牛正靠在帐篷外的木桩上来回蹭动,浑
身披满肮脏杂长的黑毛,好像几个世纪以来,从未有人替它们清洗、梳理和修剪过……
“唉!每天夏天,牦牛不耐其热,就会想方设法把身上的绒毛蹭掉!”凌云叹
道,“这些资源不利用起来,是多么大的浪费呵!”
成浩没有作声,但那种实实在在的感应已传遍全身。正思索间,听得老张在问:
“据说省纺织研究所后来停止了技术支持,这个项目居然按原计划投产验收了?苍
州毛纺厂可真是创造了奇迹!”
“设备分交的风波过去之后,薛厅长无可奈何,只得作出那个无理的决定。我
索性怂恿研究所几个快到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