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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更猛烈的颠簸中,我觉得自己被抛到她身上,把她紧紧地压在栏杆上,为了避开她,我用胳膊抱住她的两侧免得碰撞她,当船下沉到了底仿佛是要积蓄着力量再上升而停顿了那样的时刻,我们就这样拥抱着站着,就在露天里,脸颊贴着脸颊,她的头发吹到了我的眼睛上;原来海水翻腾的黑暗的海平线上,这时放出金灿灿的光彩,滞留在我们上面,接着又席卷而下,我透过朱莉娅乌黑的头发凝视着辽阔的金黄色的天空,她被甩过来贴在我的胸口上,也被我的手支撑在栏杆上,她的脸依然紧紧地贴在我的脸上。
这时候,她的嘴唇贴在我的耳朵上,她那热乎乎的气息夹在咸腥味的海风中,虽然我一直没有开口,朱莉娅却说:“好吧,现在。”而当船恢复平稳暂时冲入平静的海水上的时候,朱莉娅就带我下到舱里去了。
馥郁华贵的芳香还不是时令,到了时候,芳香自会来临,伴随着燕子和橙花。而这时在波涛汹涌的海上,就要遵守礼仪,仅此而已。仿佛占有她的纤细腰身的转让契约已经拟定并且盖了章。我作为一笔财产的完全保有者而正在把它记入我的第一笔账目中,这笔财产我要从容地享用和开发。
那个晚上我们在船的最高部分,在餐馆里吃的晚饭,我们从船头的窗户望见星星显现出来,横扫天空,就像我记得的自己也曾看见过星星在牛津大学的塔楼和三角形屋顶上掠过一样。服务员们断言说,第二天晚上乐队将会又演奏,并且这里一定客满。他们说,如果我们要占一张好桌子,最好现在定好座。
“亲爱的,”朱莉娅说,“在好天气里我们能躲藏到哪儿呢?我们是暴风雨的两个孤儿。”
这个晚上我离不开她,不过第二天清晨,当我又一次沿着走廊回去的时候,我发现走起路来毫不费力了;轮船在平静的海面上平稳地航行,我明白我们与世隔绝的生活结束了。
我的妻子从她的客舱里高兴地叫道:“查尔斯,查尔斯,我觉得好极了。你知道我正在吃什么早饭吗?”
我走过去看。她正在吃一块牛排。
“我已经和发型师预约好时间了——你知道他们要到下午四点才能给我做呢,他们突然间这么忙?所以我要到傍晚才能露面,不过今天早晨有很多人来看咱们,我已经请了迈尔斯和珍妮特来我们的起居室一块吃午饭。恐怕这两天我对你已经成了一位毫无用处的妻子了。你一直在做什么?”
“一个快活的晚上,”我说道,“我们玩了轮盘赌,一直玩到两点钟,就在隔壁的起居室里玩的,我们那位东道主昏了过去。”
“天哪。听起来真够不体面的。查尔斯,你过得规矩吗?你没有结识海上迷人的女妖吧?”
“几乎一个女人也没有。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和朱莉娅过的。”
“噢,那好。我一向希望把你们弄到一起。我知道她是我的一个你会喜欢的朋友。我希望你会是天赐给她的朋友。她近来的生活忧闷极了。我估计她不会提这些事的,不过……”这时我的妻子开始讲起关于朱莉娅纽约之行当前的看法。“今天早晨,我要请她来参加鸡尾酒会。”她作出了决定。
朱莉娅和其他的人一起来,现在只要挨近朱莉娅,我就感到十分幸福。
“听说你一直替我照料我丈夫来着。”我的妻子说。
“是啊,我们已经非常友好啦。我和他,还有一个我们不知名字的男人。”
“克拉姆先生,你的胳膊怎么搞的?”
“就怪洗澡间的地板。”克拉姆说道,他详细解释他是怎么摔倒的。
这天晚上船长在他的桌子上吃饭,这一聚会的人就都到齐了,有两个要求参加这个聚会的人坐到主教的右手,这是两个日本人,他们对主教的世界亲善计划表现了浓厚的兴趣。船长一个劲儿地拿朱莉娅在暴风雨中的忍耐力说笑打趣,表示要雇她当一名水手。多年的远洋航行使这位船长在什么场合都能开玩笑。我的妻子从美容室出来时容光焕发,丝毫没有留下三天来倍受折磨的痕迹,在许多人的眼里,似乎比朱莉娅更加光艳照人,而朱莉娅呢,哀伤忧愁的样子已经没有了,却被一种不可言传的满意和宁静所代替了;除了对我,对所有人都是不可言传的。我和她被众人隔开,被人紧紧包围住单独坐在一起,就像前天晚上我们互相搂抱着那样。
这天晚上船上到处是节日的气氛。尽管一到天亮大家就要起身收拾行装,可是所有的人还是打定主意,这一个晚上要好好享受一番被暴风雨剥夺掉的快乐。没有一个清净的地方。船上每个角落都是人头攒动;到处是舞曲和高昂热烈的谈话,服务员们端着放满玻璃杯的托盘四处穿插,还可以听到那个负责发行汤博拉彩票的高级船员的声音——“凯利眼睛,一号;两腿,十一号;我们可要‘摇口袋’啦”——施托伊弗桑特·奥格兰德夫人戴着一顶纸帽子,克拉姆缠着绷带,那两个日本人彬彬有礼地扔着纸飘带,发出像鹅叫一样的声音。
我没有跟朱莉娅说话,整个晚上都是一个人独自待着。
第二天我们在右舷谈了几分钟,这时大家都拥挤在左舷去看一些出现在船上的高级官员们,而且眺望远处德文郡绿色的海岸线。
“你有些什么打算?”
“在伦敦待几天。”
“西莉娅要直接回家去。她想看孩子们。”
“你也回家吗?”
“不。”
“那么就在伦敦。”
“查尔斯,那个红头发的矮个子男人——那就是福尔纳夫。你看见他吗?两个便衣警察把他带走了。”
“我错过了。当时船那边人太多了。”
“我已经看了火车时刻表,并且拍了个电报。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到家了。孩子们会睡着了。也许我们可以叫醒约翰约翰,就这一次。”
“你回去吧,”我说道,“我还得在伦敦耽搁几天呢。”
“唔,可是查尔斯,你非回去不可。你还没见过卡罗琳呢。”
“难道过一两个星期她就会变了很大模样不成?”
“亲爱的,她每天都在变样子呢。”
“为什么非要现在见她不可呢?我很抱歉,亲爱的,可是我必须把这些画解开包,看看经过这一趟旅行这些画怎么样了。我还得立刻把展览的事商定下来。”
“你必须这样吗?”她说道。我知道,当我求助我这个职业的玄妙力量的时候,她的执拗就土崩瓦解了。“这多叫人扫兴啊。再说,我还不知道安德鲁和辛西娅是否会离开那套公寓。他们原来是租到这个月底的。”
“我可以去住旅馆。”
“可是这样也太不讲情分了。第一天晚上回家就让你一个人,我可受不了。我也要去住一晚,明天再回家。”
“你不可以让孩子们失望啊。”
“不可以。”她的孩子们,我的艺术,这是我们之间交易的两桩秘密。
“那你回来过周末吗?”
“如果可能。”
“所有持英国护照的人请到吸烟室去。”一个服务员喊道。
“我已经和那个跟我们一个桌子吃饭的挺可爱的外国官员商量好了,请他带我们早些下船。”我的妻子说。
第二章
在星期五举行一次预展,这主意是我妻子出的。
“趁这个机会我们可以出来听听批评家的意见,”她说,“该是他们认真对待你的时候了。他们也知道这一点,这是他们的好机会。如果你在星期一预展的话,那时侯他们大多数人刚刚从乡下回来,就会在晚饭前匆匆忙忙写上几行评论——我担心的当然是几家周刊了。如果我们让他们在周末进行思考,我们就可以使他们有一种温文尔雅的假日心情。他们吃过一顿丰盛的午餐以后就会静下心来,挽起袖口,撰写一篇洋洋洒洒的优美文章来,这种文章他们以后还会重印在精美的小册子里呢。这个时间的好处可不少啦。”
在筹备画展的那个月里,她往返奔波于老教区和伦敦之间,重新审订了邀请的客人名单,并且帮助布置画展。
预展那天早晨,我打电话给朱莉娅,说道:“我对那些画早就腻味了,再也不想着见它们了,不过我不得不露面。”
“你希望我去吗?”
“我希望你千万别来。”
“西莉娅寄来了一张请贴,还用绿墨水写着‘可携带朋友’的字样呢。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呢。”
“在火车上。你可以把我的行李捎来。”
“如果你早点收拾好行装的话,我还可以让你搭车,然后让你在画廊下车。十二点时我要在隔壁试衣服样子。”
当我到达画廊的时候,我妻子正站在窗户前向大街上张望。她身后有五六个不知名的绘画爱好者正在一幅画一幅画地观看,手里都拿着目录;这些人都是曾经在画廊里买过一幅木刻画,因而被登进画廊赞助人名录里的人。
“还没有来一个人呢,”我的妻子说,“我从十点钟就到这儿了,很无聊。你坐谁的车子来的?”
“朱莉娅的。”
“朱莉娅的?你怎么不带她进来呢?太怪了,我刚才跟一个很滑稽的小个子男人谈到了布赖兹赫德,他好像很了解我们似的。他说他叫桑格拉斯先生。他显然是科泊勋爵在《每日兽报》上提到过的一个已进入中年的年轻人。我本来想给他讲一讲,可是他似乎比我还熟悉你。他说许多年以前曾经在布赖兹赫德见过你。我希望朱莉娅来,那样我们就可以问问她有关他的情况了。”
“我对他可是记得很清楚。他是个江湖骗子。”
“没错,那是一目了然的。他一直谈论他称作‘布赖兹赫德的一伙人’的那些事情。显然雷克斯·莫特拉姆已经把这个地方变成了阴谋造反分子的巢穴了。你听说了吗?特里萨·马奇梅因要是知道会怎么想呢?”
“今天晚上我要去那里。”
“今天晚上别去,查尔斯;你今天晚上不能去那儿,家里人都盼着你回去呢。你答应过,一等展览会准备停当你就回家来的。约翰约翰和保姆还做了一面有‘欢迎’两个字的旗子。而且你还没有见过卡罗琳呢。”
“我很抱歉,已经都安排好了。”
“再说,爸爸也会觉得太蹊跷了。而且博伊也要去家里过星期日的。你还没有见过那个新画室呢。今天晚上你不能去。他们邀请我了吗?”
“当然邀请了。不过我知道你不能去。”
“我现在不能。如果你早点告诉我的话,我是可以去的。我倒很愿意在家里会见‘布赖兹赫德一伙人’的。我觉得你真够狠心的,不过现在不是闹家庭纠纷的时候。克拉伦斯夫妇答应了午饭前来的;他们随时都可能到。”
我们被打断了,不过倒不是由于什么皇亲国戚莅临,而是由于一家日报的女记者来访,这时画廊的经理人把她带到我们跟前。她不是来看绘画的,而是要采访关于我在旅行的艰难危险中的“人性的故事”。我把她交给了我的妻子,第二天她的那家报纸这样写道:“查尔斯·‘华厦’·赖德旅行。密林丛莽的毒蛇和吸血蝙蝠在五月花区没有什么关系,这就是社会名流艺术家赖德的看法,他放弃了伟大人物的华厦,而去追求赤道非洲的颓垣断壁……”
几间展室渐渐挤满了人,我马上就忙着殷勤招待他们。我的妻子四处出现,欢迎这些人,给一些人介绍,再不就是机智地把来宾们变成一个聚会。我还看见她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