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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曝晒。此外,领、袖、裤管扎紧,外衣每天也要经过相同消毒处置。以上必须严格执行。
“救护病患的第一件事,就是防止自己也被感染。”她这样说了一句。
军医们起先不解,听她详细解释,得知这是防范自己也被传染的有效方法,想起先前中招病倒的同行,若有所悟,急忙接了口罩,纷纷照了绣春的样子戴了起来,又拿绳子扎自己的衣袖裤管。
准备完后,军医介绍,军中现在传染的是伤寒,正以汤药大面积治疗,只是效果却不大好。提起这个,众人都是面带愁云。
军医所说的伤寒,是一种因了大肠杆菌而引发的急性肠道传染病。症状是发烧、腹痛、腹泻、部分病人身体出现玫瑰疹,相对缓脉,最后是肠道出血或穿孔的并发症,死亡率在百分之三四十左右,传播方式是污染水和食物、日常接触以及蚊蝇传播等。
据绣春所知,近代克里米亚战争中,也爆发过这种传染病,最后因病而死的士兵,竟是战死的十倍,可见其恐怖。
几个太医面露凝重之色,不敢怠慢,急忙进去查看。绣春也跟了进去。依次看过七八个患者,程度轻重不一。几人最后一道停留在了一个重度患者的面前。
这是一个壮年士兵,此刻正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的一张席上。仔细查看,发现患者面、颈、胸部潮红,有明显出血点,犹如醉酒一般,面部浮肿,翻看眼皮,伴有眼结合膜。想起方才从自己面前奔跑而过的老鼠,心中一动,蹲下去用手按压患者肾部,果然,肌体有疼痛反应。
她还没开口,边上一个姓孙的太医忽然啊了一声,脱口而出:“错了,错了!你们都错了!”
军医不解,一人问道:“孙大人此话何解?”
孙太医焦急道:“发热、畏寒,头、腰、目眶疼痛,颜面充血醉酒貌,皮肤淤斑,此症并非伤寒瘟疫。而是瘟毒疫疹!只是两者起初症状相似,这才容易混淆,内里却完全不同!军中传染的病,分明是瘟毒所致,你们却判定为伤寒,如此用药,犹如南辕北辙,如何好得起来?”
军医们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快!速速换掉汤药!”
孙太医大声命令,疾步去写方子。
此次被派来的这几个太医,对于瘟病颇有心得。绣春见孙太医很快便查出了病因,与自己所想的正相符合,心中终于略微松了口气。
孙太医口中的这“瘟毒”,便是流行性出血热。是一种因了动物性虫媒而引起的严重传染病,死亡率甚至还要高过伤寒杆菌传染病。除了用药,最最重要的,还是要灭除病源。
在这里停留了不过这么一会儿,她便数次看到老鼠流窜于各个角落之中,甚至在人脚下飞蹿。
极有可能,这些到处都是的老鼠,便是此次瘟疫的起因。只是,老鼠身上所携的病源,又来自哪里?
暂时没空去想这个,先组织人手,务必把老鼠灭掉,挖坑填埋石灰集中处理,消灭疫源才是重点。否则,光有汤药,不灭鼠患,也是空忙一场。
太医们在商讨用药的时候,绣春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裴皞。裴皞见她神色严肃,立刻应了下来。
防疫治疫如火如荼地展开。
此时,尚未染病的大部分士兵虽都随了统帅在第一前线,但这里,也留有一支大约一千人的机动部队归裴皞指挥。得到指使后,立刻安排人手进行大面积的灭鼠行动。与此同时,绣春叫人调来了生石灰,在白虎镇整个疫区里大面积漫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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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和太医、军医、以及临时挑出来受简单培训后上岗的士兵们一道,一心扑在了治病的事上。病人太多了,一个又一个,仿佛永远没有看完的一天。几乎每天天不亮地睁眼,忙碌到深夜时分,实在太累了,便倒下去胡乱合上一眼,睁开眼再继续。就这样一转眼,三四天过去了。
她太忙了,一心想着早日让感染了疫情的士兵恢复健康,甚至没空去想萧琅现在在做什么。他也一直没出现。直到第七天,白虎镇里的疫情初步得到控制,一些病情较轻的人已经痊愈,被准许离开疫区,绣春稍稍才喘了口气,便又得知了消息,前线再次发生了战事。
这一次,比起之前几次,规模更大,突厥人似是想趁敌手军心还不定的时候作最后全力一搏,倾巢出动。前些天一直留在这里的裴皞告知了绣春一声后,便匆忙奔赴前沿战场。
军医们被调走了一部分——有战斗,就有流血和受伤,那边也需要医生。
绣春起先仍留在白虎镇,一边继续与留下的军医们一道工作,一边忍不住胆战心惊地挂念着萧琅。过了一夜后,见这边情况基本稳定,实在按捺不住了,把自己的事情交给了孙太医等人后,立刻便往青龙镇去。那里靠近战地,是阵前受伤将士们的集中医治之地。
比起疫区一开始的那种绝望和压抑,这里给人的感觉就是鲜血淋漓和惨烈痛楚。到处是从前线被送回的源源不断的伤兵。j□j呼号声不绝于耳。
她这次过来,就是考虑到了战场的特殊性,带了不少用于消毒和麻醉的药剂过来,派上了大用场。到这边的两天时间里,除了各种皮带肉绽的伤口清创医治,她也和军中一个最优秀的王军医一道,为一个腹部受到严重破伤,肠子溢出的伤员做了复位缝合手术。送来时,对方的肚肠是用一只碗扣住的,直到躺在了手术台上,仍是面不改色,让她肃然起敬。
这里的条件下,没有她习以为常的无菌术、j□j平衡、输血,有的,只是因陋就简,尽量从可得的医疗条件着手,不能局限于西医的一套。
军医们对冷兵器造成的外伤处置,有着丰富的经验,有些符合现实条件的独到处置手法,让她见了也颇觉心得。但是即便有过上次她来时的授课,军医们对于这种外伤手术中的无菌概念还是没有足够的认识,他们一直觉得,伤口过后的脓肿发炎,是本来就存在的不可避免现象。
因了伤口感染而致的死亡是很不值的。也是在那场克里米亚战争中,英国的战地医院里,因为护理技术落后,因伤而死的士兵,几乎大部分都是因为伤口感染。南丁格尔女士就是在那时率领三十八名护士抵达前线为战地医院服务。因为她们的护理,伤口感染减少,从而大大降低了士兵的死亡率。
到这里的这两天时间,她除了医治伤员,更是再一次现场强调和示范灭菌处置的重要性。用配置的药水和温盐水冲洗伤口肚肠,也为缝合用的针线器具消毒。因为她的特殊身份和前次魏王的命令,军医们无不相从。
只有亲历参与过军人的流血牺牲,才会真正感受到战争的无情。马不停蹄的忙碌之中,她也觉到了空前的疲惫,唯一能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就是期盼战事早日结束,让这种人间炼狱般的景象也早日停止。
第三天中午的时候,她刚结束一个伤病的伤口包扎,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纷乱的脚步声,抬头望去,看见裴度竟飞奔而入,双目圆睁,大声地吼叫,“军医快过来!魏王殿下不好了!”随了他的吼声,她看到叶悟等人匆忙抬了个人进来。
绣春大惊失色,整个人一抖,急忙结束手中的事,和王军医一道飞奔过去。
被送来的受伤之人,竟然真的是萧琅!他已经被平放在了处置台上,脸色白得像张蜡纸,双目微微阖着,左边大腿之上,血仍在不停渗出。检查伤口的时候,边上人七嘴八舌,绣春很快便得知了他受伤的缘由。
战事近白热,突厥主力被压制在了萧琅与裴度预先设好的包围圈里做拼死挣扎,企图以骑兵突围。萧琅指挥预埋的精锐骑兵加入战局,对阵之时,左大腿的上方,不慎被近旁两骑对战时迸弹而出的一截断裂流刃飞刺而中,深嵌肉里。
战场之上,这样的皮肉伤非常寻常,萧琅一开始,并不以为意,自己随意处置了下,不顾伤处流血不止,继续指挥对战。
骑兵战取得胜利,成功阻截了对方突围的意图。突厥人被迫退回阵地,裴度率兵冲锋陷阵,在震天战鼓声中,四面合围,杀得对方节节败退,最后退回到了雅河对岸,死守不出。就在裴度兴奋去向魏王汇报战果、商议下一步行动时,这才发现他已受伤,大腿伤处一直血流不止。
战事暂停,萧琅这才有时间处置伤口,战地军医赶来查看,拔出深插入肉的刀刃头,鲜血立刻奔涌而出,大惊失色。
军医虽然没有系统完整的人体构造知识,但凭了经验,一眼便看出了出来,这是伤到了大腿主动脉。以往遇到这样的情况,再好的金疮药也止不住血,伤者最后往往会因了失血过多而死。幸好这一次,京中新近送到的止血伤药效果显着。军医急忙撕开药贴,往他伤口处按压撒了大量药粉的布条暂时止血,然后紧急送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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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天了,绣春一直忙碌于自己的事,他也一直在战地最前线。直到这会儿,她才见到了他——却没想到,竟然是用这样一种方式。
他被送到时,因了失血过多,脸色已经惨白,人也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此时躺在那里,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终于慢慢睁开眼睛,找到了她的脸,凝视她片刻,目光清明了起来,朝她虚弱地笑了下,然后微微动了下嘴唇。
他似乎是在叫她的名字。
绣春飞快收回目光,低头下去,拿剪刀剪开了一侧裤管,用药水冲洗伤口,看清情况后,整个人禁不住一阵发冷。
虽然已经上过自己新制出来的三七药贴,但根据刀刃插…入位置和现在的出血情况看,军医的判定没错,确定无疑,伤到了股动脉。
“陈郎中,怎么办?”
边上的王军医也是脸色大变,有些惊慌地看向了绣春。
他在军中数十年,见过这样的伤。通常的处置方法就是往伤口处上止血药。但寻常的药粉,倒上去就会被血冲走,根本无法止得住。这一次能这样,已经是奇迹了。
“到底怎么说?殿下决不能出事!”一边的裴度目眦欲裂,对着绣春再次怒吼出声。
绣春深深呼吸口气,极力定下心神。闭上了眼睛,脑海在飞快地思考。
倘若股动脉受损严重,光闭合外部伤口根本没用。就算最后侥幸保住了命,最有可能的结果,也是整条大腿因缺血而彻底坏死。必须修补血管。这里有现成的各种大小的针,凑合可以用,但是用什么线?缝合外伤的桑白皮尖茸线,根本不能留于体内。能自溶的取自于羊肠的线,手头却没有,就算现做,时间也来不及了……
她后背冷汗一阵阵地冒,整个人抖得简直要站立不住。睁开眼睛,一眼看到他还躺在那里。或许是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可能要死去了,他的唇边仍噙了丝微笑,看着她的目光里,却满含了深深的歉然和不舍。
她再次闭上眼睛,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躺在这里的,不是她心上的那个男人,而是一个在战场上受伤濒临死亡的普通人。作为医生,她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理智。
她飞快地想着任何可以代替的东西,忽然,想到了一样东西,猛地睁开了眼睛。
“快去把我放在歇脚地方箱子里的那件绿色衣服拿来!快!”她回头,对着身后的人厉声大吼。
“快去!”
裴度立刻下令。身后人飞奔而去。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