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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怎么会那里?”
太皇太后终于回过了神儿,脸色难看得要命,边上宫人们,听闻了这话,脸色也是古怪异常。
“不晓得,”那宫人道,“方才扑火时候,听见里头竟传出喊叫救命声,说自己是太后——”
绣春忽然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先前她说要入宫时,萧羚儿一改先前反对态度,笑嘻嘻自告要陪她一道来……
“去看看!”
太皇太后已经匆匆往外去了,绣春急忙跟了上去。一行人赶到大秘殿附近时,看见明火已经被扑灭了,大殿被烧毁了一半,边上熏得黑漆漆一片,宫人们还用水龙车不住往里喷水,烟雾滚滚,地上狼籍一片,到处是汪汪水渍,远远就看到萧羚儿身影那里窜来窜去。
大内总管正亲自指挥灭火,看见太皇太后也被惊动了,慌忙过来,噗通跪了下去,一脸惊惶地道:“太皇太后恕罪!奴婢先前听闻大秘殿失火,不敢耽误,立刻领人前来灭火。不想忽然听见里头传出呼救声,听起来是太后声音,这才知道她里头!本是想冲进去救太后,怎奈殿门紧锁,当时火又大,这才无奈退了下来……”
“她现人呢?”
太皇太后打断了他话,问道。
“救……救出来了……只是……”
总管额头满是大汗,话说不出口了,只不住磕头,“都是奴婢罪过,奴婢罪该万死……”
“她那里!”萧羚儿忽然跑了过来,指指自己后头方向,一脸惊恐,“皇祖母,那俩太监已经死了,我太后伯母吉人天相,没死!就是被火烧得有些难看……”
几个宫人正用一块门板,抬着刚从火场里被救出傅宛平匆匆过来。绣春远远看了一眼,见她头发和身上衣衫到处是被火燎烧过痕迹,全身湿漉漉黑漆漆一片,喉咙里发出怪异呵呵之声,双目紧闭,脸孔显得狰狞异常,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忽觉胸口一阵犯闷恶心,便似要吐出来一般,急忙背过了身去,极力压下那阵不适感。
太皇太后只看了一眼,便急忙叫人拿衣衫盖住傅宛平,赶紧抬去就医,口中不住念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是什么地方?我听说,昨天我太后伯母不见了,宫里人到处找她,她怎么会和俩死太监跑这里来了?”萧羚儿一脸天真地问道。
边上宫人俱是噤声,无人应答。
太皇太后板着脸道:“这里是禁殿。小孩子家家,别管那么多闲事。”牵了他手便往回走。
方才那阵恶心感很过去了。绣春呼了口气,默默随了太皇太后离开。
~~
绣春先出宫回了王府,萧羚儿被太皇太后留下。晚上,萧羚儿回来了。他一回,就钻进了自己屋闭门不出。绣春过去拍了好几下门,半晌,才见他探出了头,笑嘻嘻地道:“三婶婶,我今天累坏了,衣服都脱了,正要睡觉呢。你找我做什么?”
绣春强行进了屋。萧羚儿尖叫一声,光着腿飞地跑着爬上了床,扯了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蒙了起来,一副怕被她看光了样子。
绣春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过去坐到了他床边,扯下了他蒙住头被子,盯着他道:“今天宫里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说你不知道。我知道是你干。”
萧羚儿和她对视片刻,忽然哼了声,道:“是我干,那又怎么样!她要是从井里被弄上来,铁定又没事,哪有这样便宜好事!三婶婶,你还记得我从前跟你说过话吧?你是我人,她敢害你,我就敢放火烧她!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了。没烧死她,算她命大!”
绣春怔了下,一时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萧羚儿见她不语,忽然露出乞怜之相,伸手抓住她手,扭牛皮糖似地不住晃,口中哀求道:“三婶婶,你这次千万要帮我。要是我父王回来,知道了我又干了这事,这次一定会被他打死,真要打死……我向你保证,这是后一次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干这种事了!”
绣春被他晃得有些晕,无奈道:“她没死,醒过来后,肯定会指认你,我帮你瞒也没用啊。”
萧羚儿听她口气有些松了,嘻嘻一笑,“只要你不说,她说什么都没用。我不承认就行了。我跟你说,今天宫里已经传开了话,说她和那俩太监那殿里……”
他朝她挤了下眉,一脸暧昧。
绣春呃了声。
“哈哈……我皇祖母气坏了,我一个下午都想着法地哄她高兴呢……”
他停了下来,大笑起来,抱着肚子床上不住打滚,嘴里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绣春满头黑线……
这个萧羚儿,他那个小脑袋瓜里到底都装了什么?萧家几个成年男人里,他爹唐王看着很靠谱,他叔萧琅人前也挺一本正经,这萧家祖宗跟前,到底是哪根高香烧错了,怎么会出了个这样一个活宝!
104
六月初的时候;绣春收到了一封来自于萧琅的家书。他向她通报了最近的一些情况。
林奇在早先年里;因为萧琅的缘故;对这种毒的治疗;已经积累下了不少的经验。这次他到北庭后;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虽然不能彻底解毒,但控制住了唐王的伤势。他现在甚至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只是体内余毒还未清尽。
与东突的战事,现在局面也一片大好。唐王在受伤前,战况本就压制住了对方,只是因为他意外病危,这才导致对方反攻。危急时刻,魏王的到来;对威慑东突人、稳定我方军心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到了现在,随了唐王病情的进一步稳定,战局已经重新得到了扭转。
萧琅在信中说,他会尽量赶在这个月底回京。
绣春看完了信,算了下到月底的所剩天数,伸手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小腹,自己对着信纸上那熟悉的字体,笑了起来。
她提笔给他回了封信,对他说她很好,京中一切也都很好,最后,她在信末加了一句话。
她对他说,她已经为他的归来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到时候能让他感觉到惊喜。
信交给邮驿带出之后,绣春便开始了一天天的等待。
这会儿,离皇宫大秘殿里的那场火,过去已经十来天了。傅太后命大,经太医救治后,竟让她熬过了烧伤最初的感染期,数日之前,她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不但美貌不再,而且形同鬼魅,凄厉哭号了大半个夜,惊动了太皇太后。面对太皇太后派去的嬷嬷,傅太后用已经被烟火损毁的声带发出嘶哑的声儿,控诉自己先被萧羚儿推下井,继而晕了,等她被烟火呛醒后,就发现自己与两个同样昏迷了的太监同处大秘殿的经过。
太皇太后得回报后,大怒。说萧羚儿从前虽然顽皮了些,却一向是个心地纯良的孩子,连她永寿宫里原先养着的一只八哥死了,他都对着鸟笼子伤心抹泪了半天,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分明是傅宛平秽乱宫廷,这才不慎引发了这样的祸事,为了给自己洗脱,竟将罪名胡乱安到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身上,谁能信?斥她全无人母之恩在先,显谋欲害唐王在后,如今竟又秽乱宫廷,栽赃嫁祸,荧惑失道,心怀不德。考虑到萧桓的身份,太皇太后也不欲这丑事宣扬开来,下令将其幽禁,永世不得再出她所居的宫室一步,命后宫之人也悉数闭嘴,倘有谁再议此事,一律杖死。
这个月,真叫一个多事。先是魏王王妃被神秘人绑架,搅得全城不安,数天后安然回来,还没弄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接着又是这场沸沸扬扬的大秘殿丑闻。朝堂前的大臣们,对此自然也是各有所想,其中不乏目光洞炬者,把前后相连,虽不知道详细经过,但隐约也能猜到个大概。只是如今这般情势之下,谁会吃饱了撑着再去探究“真相”?很快一切便平息了下来,朝堂的目光,再次齐齐落到了北庭的方向,等着新一轮的消息。
~~
半个月后,六月中旬的时候,绣春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杭州苏家的大少爷苏景同,亲自送一批贡茶入京,顺道向魏王王府投了拜帖,随他一起来的,还有苏家的二少爷苏景明。
自从去年出了观月楼之事,苏景同回杭州之后,一晃眼,一年多过去了。期间,绣春虽没有回过杭州,但逢节次的时候,都会派人往苏家送去应节之礼。这次苏景同入京,除了亲送贡茶、向魏王王妃致谢外,也是因了在京中的生意做大的缘故,想购置一处房产,方便日后的往来,大概要停留半个月的时间。见苏景明回去之后一直念念不忘绣春,这次知道他要上京城,早几个月前便天天地在他跟前念,苏景同不忍拒绝,便一道带了他来。
这对绣春来说,实在是个意外惊喜。从前在云水村里,父亲刚死那会儿,她孤坐雨中,对着家园废墟落泪,苏景明找过来给她撑伞、安慰她,到最后比她哭得还伤心的一幕,现在想起来,她心中还觉温暖。本就一直想着,等哪天萧琅得了空闲,就让他陪着自己一道回趟江南,去探望这位年少时的好友,现在便如重见家人一般,欣喜留客,立刻让人去收拾王府的客舍,留苏家兄弟一道住下。
苏景同慌忙拜谢推辞,苏景明听了,却高兴得很,急忙用力点头,口中道:“绣春,我愿意,我愿意住你家!”
边上的王府侍女都掩嘴,偷偷笑了起来。苏景明这才觉察自己说错了话。
苏景同带他过来前,就一再叮嘱过,说她如今身份和从前不一样了,叫他一定要改口,不能叫她名字,要叫“王妃”,还叮嘱他,倘若王妃要留他住,他不能应下。原本他都应得好好的,刚才乍见到了绣春,见她如今虽打扮与从前有些不同,但对着自己时,还是那样温柔可亲,和从前没半点区别,一时激动,竟就忘了。现在见立在边上的几个年轻女孩儿都望着自己在偷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脸一红,看了眼绣春,急忙摇头道:“我说错话了。我还是和我哥哥一道,住在外面就很高兴了!”
绣春笑道:“不行,一定要住我家!”
苏景明没辙了,求助般地看向苏景同。
苏景同暗叹了口气。
王妃热情好客,开口要留他兄弟二人住下。自己当然是万万不会真住下的,但是这个弟弟……
“大少爷,二少爷便如我的弟弟一般,他过来了,一定要住我家。您放心便是。”
绣春看向他,微微笑道。
苏景明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苏景同急忙道:“何来的不放心之说。如此便叨扰王妃了。”
苏景同离开后,绣春便亲自带了兴高采烈的苏景明到了预备好的客房处,从自己身边的侍女里,选派了一个平日温柔细心,年龄也较大的,领了两个小丫头一道,过去照顾他起居。一路去的时候,苏景明忽然扯了下绣春的衣袖,见她回头望过来,小心翼翼地道:“绣春,我哥哥说,我以后都要叫你王妃……可我还是想叫你绣春,我可以吗?”
绣春笑道:“自然可以了。你瞧,我不也一直像从前一样,叫你二少爷吗?”
苏景明仿佛被她提醒,眼睛一亮,急忙点头。见边上那个侍女笑了起来,发现她生得和巧儿有几分相像,一下想了起来,便指着道:“这个妹妹好像巧儿妹妹。巧儿她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