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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嫣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太看电视,地方台更少看。
茹嫣这才开始细细端详他。模样还端正,保养也不错,头发基本还是黑的,鬓角有几丝丝白,证明不是染发。可能是没穿那种周武郑王的深色西服,又在私人场所,脸也还生动,笑也还真实,不是那种肌肉很紧张的亲民笑脸。但是真的没有一点印象。茹嫣是一个对官场人事缺乏普通常识的人,至今,连中央的几个都认不全。丈夫在世的时候,是一个关心国家大事的人,常常津津有味地看一些会议啊,公告啊,名单啊,排位啊……茹嫣偶尔瞟一眼问,这讲话的是谁?丈夫就大笑起来,你呀,再过几天连国家主席都不认得了。丈夫说出名字、职务、党内职务、从哪儿提上来的……如数家珍。茹嫣听完,还是不认得。
他说,你看你看,自我感觉太好了一点吧,看来我的出镜率还是太低。他再次向茹嫣伸出手说,梁晋生。
江晓力嚷嚷说,啊呀,你可真是桃花源中人,大名鼎鼎的副市长居然不认识。我们这个口都归他管呢。
茹嫣说,这名字,还有印象,报上看见过。
他笑着说,我知道,知识分子不看电视,只读书报。电视是一个俗东西。
茹嫣说,我哪敢当知识分子啊,一个小混事的。
梁晋生说,我年纪大一点,算是一个大混事的,彼此彼此。还有几年一退休,咱们就完全一样了。
就这样,一次在茹嫣想来很窘迫的相亲,在说笑中开始了。
梁晋生主管科教卫。茹嫣他们所的业务算“科”,孩子们上学读书算“教”,人到中年要吃药看病,算“卫”,话题一个接一个,一直没有断档。
聊到茹嫣的植物学专业,梁晋生说,这是一个最适合女性的专业,女性本身具有植物性。
江晓力挑衅地说,难怪,说男人呢,就是拈花惹草,说女人呢,就是招蜂引蝶。
梁晋生说,很正经的话题,给你一说,怎么就这么不中听了?我是说啊,原始社会的时候,女的采集,男的狩猎,跟谁学谁。植物文静,动物凶猛,植物被动物吃——
江晓力说,你这样一讲,人家茹嫣就害怕了,别哪一天给你吃了。
梁晋生说,你这个晓力,如今世道,谁被谁吃就难说了。
说到“教”,便说起各自的孩子。听茹嫣说起儿子就读的大学,梁晋生说,真巧,那咱们还是校友呢,只是我那个时候没怎么念书,刚进校,就去乡下搞四清,回来就文化大革命,专业没学到什么,毛主席语录背了一大堆,到如今还能张口就来。只能算个高中毕业吧,哪能和这小校友比?现在咱这小校友又去留洋读研究生,以后我可不敢见他。江晓力便与他比试背语录,比试唱语录歌,唱念做打都来了,笑得大家前仰后合。
说到“卫”, 江晓力和茹嫣开始血泪控诉, 医院黑, 药费贵, 看病累……听着两个女人一文一武,一刚一柔地数落自己统辖下的行当,梁晋生只是笑,然后说,下次卫生局开会,把你们两个请去当他们面说,还要给你们出场费。
这第一次见面没聊正题,说着说着就很晚了。茹嫣说,要回去了,怕儿子会上网来找她。家里还养着一只狗,中午到现在,还一次没遛。于是又说了一会儿狗。梁晋生说,他也喜欢狗,可惜没有养狗的功夫。
江晓力说,这下好,事儿成了,连人带狗一起过来。
梁晋生笑笑,不接她的话,对茹嫣说,我送你。
茹嫣说不用,自己打车很方便。
江晓力说,就让市长给你当一回车夫吧,嘿,这规格可不低。我这两面间谍,从今晚开始啊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回家的路上,茹嫣问,说你看过我在网上的文章?
梁晋生说,是啊,文如其人,人如其文。
茹嫣问,你是怎么会看到我们的网站啊?
梁晋生笑笑,要想看,什么看不到?又不是什么私密地方。互联网啊,看起来是一间间掩着房门的小屋,其实是一扇扇一览无余的窗口。
茹嫣说,你也上网啊?
梁晋生说,就只能你们小丫头上网啊?
茹嫣说,成小丫头啦。在论坛上,我都不敢填自己的年龄。
梁晋生说,我也是,注册的时候,乱填个1973年,1968年。也不能填太小。
茹嫣问,你也发贴子?
梁晋生,不发只看,没时间。
茹嫣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网站的?
梁晋生说,这可是个秘密,以后告诉你。
茹嫣问,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
梁晋生,你不是叫如焉吗?去掉一个草头,去掉一个女旁?你那些文章一看就知道啊,儿子啊,狗啊,巴黎啊。
夜里开车快,说着就到家了。梁晋生很绅士地先下了车,给茹嫣打开车门,说,不请我上去坐坐?
茹嫣为难地笑笑说,匆匆出门,家里乱,再说又没有安排好一级保卫,市长大人出了问题我可担当不起。茹嫣想想又说,收拾好了,我会郑重邀请你来的。
梁晋生说,好,我等着。你在网上见到我那位小校友,就说有一个在专业上歇了菜的老校友问他好。
茹嫣问,说不说是谁?
梁晋生说,这是你的权利。我的名字又不是国家机密。
梁晋生说着,从驾驶台上拿起两张票,撕下一张递给茹嫣。这两张票茹嫣上车不久就看见了,一路上她都在自我斗争着,去,还是不去?见梁晋生终于说到这件事,茹嫣突然就胆怯了。
茹嫣说,我很想去,但是我怕这种场合……
梁晋生想想说,知道了。要不我就不去了?我看这些机会多,有时不愿看也得看。
茹嫣有些感动,别,那样我看不好。说不定,我以后的机会也多。
第16节:如焉@sars(16)
梁晋生伸过手来与茹嫣告别,说,今天晚上很愉快。
茹嫣几乎有些动情了,慌乱说一句再见,便匆匆钻进单元门洞里去了。
茹嫣许多年没有与男人有私下的接触,甚至连这样私人性质的握手都没有。偶尔会有上级领导在某种场合表演性地伸出手来握握,那是比握一段木头更没意思的事。但是今天,梁晋生的几次握手,却在手心里留下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它生成着某种意蕴,传递到一个冷却已久的肉身里。
18
儿子没来,算算时间,他那里还是下午三四点钟,便在QQ里给他留几句话。一段时间以来,茹嫣每天都要这样长长短短给儿子写一些字,有些与儿子相关,有些仅仅只是自己的日常事务,所思所想,似乎成为一种特殊的日记。在这样的交流中,抑或说是倾诉中,她发现自己和儿子的关系在悄悄改变着。自从机场一别,作为儿子的他陌生了,作为一个朋友的他渐渐清晰起来。
她写了几句杨延平,写了一个星期后就是中秋节,不知在法国的那些中国孩子们会不会每逢佳节倍思亲?写完后,她加上一句——你的一个老校友要我问候你。加上后,她觉得这句话有些突兀,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想删掉,正犹疑着,手指头一点,却发出去了,跳进了儿子的接受信息框。看着这句话就在眼面前,却已经奈何不了它了。
茹嫣苦笑着关掉QQ。心想下次儿子回复时,不知会不会问起这位老校友。
已近午夜,茹嫣却无甚睡意。就这时,忽听得一阵小风撩起了窗帘,接着,就有滴滴答答的细雨击打在雨阳棚上。茹嫣一直喜欢这种声音,觉得这是大都市里,一种古老檐滴的替代品。她打开一个新文档,开始写一篇很朦胧的东西,题目想也没想就从她手指头上流了出来——《却话巴山夜雨时》。这是一篇没有情节只有意境,没有人物只有感悟的文字,像一首诗。三四百字,一气呵成:
很喜欢雨。总觉得神秘。它将天上与人间联结起来,又将蜗居与尘世阻隔开去。
很喜欢雨。淅沥的雨声中,滴答的檐滴里,似乎能听得许多隐隐细语。撩你去猜测,去幻想,去品味。不知不觉,你的情思也如雨丝一般缕缕不绝了。
很喜欢雨。尤其是夜间的雨,冥冥之中洗着世上的尘埃,让醒来的人们见到许多湿润与清新。
很喜欢雨。不论是霏霏春雨还是绵绵秋雨,不论是夏日的豪雨还是冬季的小雨,都让人或温馨,或惆怅,或宁静,或舒展。我想,这世上若是无雨,该是多么寂寥而枯燥。
在静静的夜,若是有雨滴来敲打你的屋顶,若是有雨丝来爬你的窗子,若是有雨渍漾在小街上,来映亮你的灯光,你的夜,或许会变得鲜活而丰富。
雨是温柔、滋润、生命与和谐。
喜欢雨,也喜欢李商隐的一首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茹嫣回过头去再看一遍,似乎可以不再改动了,就发到了“空巢”上。她像一个积攒糖纸的小女孩,满怀欣喜,满怀梦想;将花花绿绿一张张糖纸夹到自己的一本书里,她希望这糖纸越来越多。
小学三四年级,茹嫣有过一段时间对文字很痴迷,刚刚有作文课,觉得自己用学得的这些字儿写出一些意思来,写出一些景象来,甚至写出一些道理来,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情。老师常常在班上念她的作文、周记。但是不久之后,老师就不再念她的作文、周记什么的了,得分也越来越低。老师的评语说,希望加强学习毛主席著作,多多引用毛主席的话。从此,茹嫣的作文也好周记也好,就乱了套。茹嫣没有在老师指导下走上那条作文之路,实在是她的一件幸事。
在写作上,有些人很早就冒出水面,露出小荷尖尖角,可是生长了许多许多年之后,也就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大荷叶。茹嫣呢,就像水仙,早早种下了一粒籽儿,但几乎用了大半辈子的时间,默默地,不经意地在泥土里养育着自己的球茎,一次偶然的雨水,便伸出几片绿叶,紧接着就开成了一枝婀娜多姿馥郁袭人的凌波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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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孤鸿发了一个帖子,说是自己近期将到女儿那里去看看,可能上网不方便,想让一位网友来替她一段时间。她郑重推荐茹嫣。下面是一片附和声。茹嫣赶忙说谢谢版主盛情,谢谢各位好意,可自己连一只菜鸟都不够格,哪里敢担当版主的重任?茹嫣说,希望有更合适的人选,她可以在其指导之下尽力做一些打杂事务。
第二天一早起来,茹嫣一边漱洗清扫,一边就开了电脑,自从上网以来,这个家伙就像一个不依不饶的求爱者,没日没夜地牵引着她的心思。遛完杨延平,茹嫣给自己备了一份最便捷的早餐,便坐到这家伙跟前,按程序一桩桩来过。打开QQ,儿子有了回复。儿子简洁介绍了近日的活动后,果然就问起那个老校友是谁?他说,有几个高他两届的学兄,对他帮助很大,但毕业后就一直联系不上了,不知是不是他们中间的一个?
茹嫣顺手给儿子打了一句:可不止高两届哦,怕十个两届都不止啊!
茹嫣第二个程序就是打开社区,进到自己的文集,昨天那篇《却话巴山夜雨时》,已有几个跟帖。其中一个署名繁漪的帖子没头没脑地说:焉姐在恋爱了吧?让茹嫣一下心惊肉跳的。对自己的跟帖,茹嫣一般都要回帖的,不回不礼貌似的,哪怕没有可以说的,她也会打一个脸谱上去。对这个面目不清、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