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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1期-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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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围近去看了小字报议论纷纷,尤其夏天义也发了大火,我是一直藏在铁匠铺的山墙后偷偷看的。自爹死后,我张引生什么时候受人关注又尊重过,这一回长脸了!我兴奋得将一只猫掼进铁匠家的烟囱中去了,过了一会儿猫钻出来,白猫变成了黑猫。 
  夏天义反背着手往东街走,披着的褂子张了风,呼啦呼啦地响。他是在东街第一道巷口碰着了竹青,劈头就问:“你们决定用七里沟换鱼塘啦?”竹青纸烟还叼在嘴上,来不及取,说:“上次开两委会,意见不统一,不是搁下了吗?”夏天义说:“那怎么现在又换啦?”竹青说:“这我不知道。”夏天义说:“你是东街村民组组长你不知道,那你怎样代表东街组村民利益的?你就会吸纸烟,你咋不吸大烟呢?!”不等竹青再说什么,气咻咻地就走了。竹青愣了愣,说:“是不是又喝多了?”跑回家告诉庆堂。庆堂在院子里把收割回来的稻子一捆一捆在碌碡上摔,手也没停,说:“喝多了。你过去看看,娘眼睛不好,照顾不了他。”竹青去了公公家,奇怪的是夏天义并没有回家。过了一会儿,来运跑进来汪汪地叫,又往出跑,竹青跟了出来,穿过巷子,来到的却是君亭家,打老远就听见夏天义和君亭喊叫着。 
  夏天义气得红脖子涨脸,他把小字报摊在桌上,拍得叭叭响,说:“看看群众的意见,几十年了,清风街还没出现过手大一片传单哩,你君亭倒摊上了,大字报上墙了!”君亭说:“是小字报,不是大字报。”夏天义说:“小字报就光荣啦?”君亭说:“林子大了,什么鸟儿没有?他引生是疯子,疯子的话你能听得?”夏天义说:“引生的话你不听,两委会上那么多人的话你听不听?”君亭说:“民主还有个集中哩,都民主了什么事还能干成?你当年淤地是不是人人都同意啦,可你为什么最后还是淤地?话说白了,你是老主任,又是我叔,你说什么都应该,但你上次反对办市场,这次发这么大的火,你纯粹是耿耿于怀淤地的事嘛!”夏天义说:“我就是耿耿于怀!但我告诉你,我不是为了我的声誉,我舍不得那七里沟,七里沟当年没有淤成功,不等于以后就再也淤不成功,那是能淤百多十亩的地方,你当干部了,说一声不要就不要啦?人口越来越多,土地面积越来越少,你只顾眼前,不计长远,糟蹋了十八亩地又要扔掉一百亩地,到你死了,埋都没个地方!”麻巧一直劝君亭,听夏天义这么说,不爱听了,说:“二叔,你这是咒你侄儿嘛,你白发人咒黑发人!”夏天义也火了,说:“我就咒了,我不能骂他吗?你插什么嘴?你避远!”麻巧就呜呜地哭,说:“你咒君亭死哩,还不见得谁先死?!”站在院门口拉着来运的哑巴一下子冲进去,面对面地朝麻巧吼。君亭便扇了媳妇一个巴掌,骂道:“你倒说你娘的X话!这儿有你说的啥?我死了咋,没地方埋了,我埋到狗肚子里去!”麻巧却说:“你有本事就 
只会打我嘛,你把我打死嘛!”偏过去让君亭打,君亭哐哐打了几拳,竹青就扑过来把麻巧往开拉,麻巧仍是不走,竹青一把将君亭推坐在地上,而夏天义扭身出了院门。 
  夏天义同君亭吵架着,他的五个儿子闻讯赶来,全站在君亭家门外榆树下。他们像狼虎一样,护着父亲,一旦君亭和他媳妇言语过分或敢动手打夏天义,他们就会承头出面。东街所有外姓人家都站在远处看。这些人家不肯近前一步,嘁嘁啾啾又都不出高声,心里明白这虽事关集体大事,却也是夏家人自己的争吵,谁是谁非,无法帮这个损那个,事情一过,夏家毕竟还是夏家。夏天智知道得最晚,赶来时夏天义已经走了,见庆金庆玉庆满庆堂和瞎瞎还在君亭家院外,就训道:“你们还呆着干啥,要进去打架呀?回去,都回去!”兄弟五个一走,夏天智说:“不像话!”外姓人家听夏天智说“不像话!”哗地也都散了。 
  这时候,天上起了火烧云,云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水又像烧滚了,都能听见呼呼的翻腾声。 
  第二天,夏天义起得老早,顺着巷道往北,谁将烧酒瓶子摔碎在路上,用脚才把玻璃碴儿往旁边踢,就听到麻巧在曳着长声叫骂。骂哪个日他娘的把她家的葫芦蔓铲断了,是遭刀杀呀,挨枪子呀,上山滚了长江,睡觉得了鼓症。中星他爹拾了粪回来,夏天义问:“她骂啥哩?”中星他爹说君亭家门外的照壁下种了一蓬葫芦,枝蔓茂旺,结了十几个葫芦了,今日麻巧出来给葫芦蔓浇水,发现葫芦叶蔫了,提了提蔓子,蔓子竟然断了,看断的茬口是齐的,分明用刀子割了,鬼就鬼在有人用刀在蔓根的土中把蔓根割断了。话还没说完,麻巧又骂了:“谁割了我的葫芦蔓我日你娘!你有本事你来把我脖子割了,把君亭的脖子割了!”巷道里零零散散有了人,都不说话,只有来运和赛虎一前一后跑着叫。麻巧又骂了:“君亭,君亭,你羞了你先人,当的啥村干部,你为集体的事而害我呀!”夏天义就喘粗气,顺着巷子往前走。中星他爹说:“天义,你不要过去,你碰着她生气啊?”夏天义倔倔地往前走。来运和赛虎就逃窜了,蚂蚁在跑,榆树上的麻雀全在飞。一块土坷垃紧避慢避,夏天义脚到就踩碎了。一直走到君亭家门前,麻巧看见了他,一下子哑了口,进院把院门关了。夏天义在心里说:“你骂嘛,你红口白牙的咋不骂了?!”他经过院外,脚步像打胡基,直接去了乡政府。 
  乡长正端了洗脸水给门前的花盆里浇,看见厂夏天义,叫声“老主任来了!”就进屋沏茶。夏天义黑着张脸在水泥石桌前坐下来。石桌上刻着棋盘,一堆棋子堆在那里,他刨了刨,一歪头却见来运和赛虎一起后腿爹起在院墙角撒尿,就叫:“来运!来运!”来运往夏天义面前跑,却又停下来,拿眼睛看夏天义,突然掉头从大门口跑走了。乡长端了茶壶出来,笑着说:“噢,老主任是来‘扫黄’来了!你家来运可是每天早晨都来约会的。”夏天义说:“乡长,我来给你反映一件事情!”乡长说:“我就说嘛,老主任没事是不来乡政府了!”夏天义说:“我不是主任了,我再来怕别人说我干扰新班子工作。”乡长说:“这话谁敢说!我可是从君亭口里没听说过。君亭是你的继任,又是你侄儿,他哪里不需要你支持?”夏天义说:“在工作上我们没有叔侄关系。我今日来就为他来的。”乡长说:“还是市场的事吧,市场不是现在挺好吗?既是清风街经济增长点,又是清风街的形象工程啊!”夏天义说:“我问一下乡长,国家有没有政策,一个乡与另一个乡,一个乡与另一个部门有没有权力将土地和财产交换的?”乡长说:“你说说,具体是什么事情?”夏天义就把君亭独断专行与水库交换七里沟的事说了一遍,举了两委会上意见不统一的事实,又把小字报作为村民反对的证据一并交给了乡长。乡长就傻眼了。夏天义说:“我以一个老党员的责任,以一个村民的身份向上级领导反映这事,希望乡政府阻止这种交易,以免清风街的土地面积流失。”乡长看了看小字报,扭头喊:“小李子,刘书记几时能回来?”在院角厕所墙头,冒出一个脑袋,说:“书记说他到南沟村呆两天了还到东堡川去的。”乡长说/君亭和水库用七里沟换鱼塘的事你知道不?”小李说:“听君亭说过一次。”乡长说:“那你怎么没给我说?!”小李走出来,一边扣裤子前开口,一边说:“我觉得这是清风街自己的事嘛。”夏天义说:“清风街若把所有的土地都卖了,也是清风街的事?!”小李说:“你老不要棱我嘛,领导在这儿,你给领导说。”夏天义就自个端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很烫,但还是咽,肚子里烧了一道火。乡长就笑道:“老主任责任心很强,实在够我们年轻入学习啊!给老主任添茶!”小李来端茶壶。乡长说:“你把手洗洗。”小李去洗手。夏天义说:“乡长,你说这事咋办?”乡长说:“这事我知道了。我把事情再调查一下,如果真是那样,一得翻翻有关文件,看有没有这样的政策,二得要和刘书记交换一下意见。但不管怎样,你老的这种精神感人,你老也多保重身体,小李,你去给书正说一声,今日中午多炒几个菜,留老主任吃顿饭,我来请客!”夏天义知道这是在送客了,就站起来,说:“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去呢。”他往起一站,突然头忽地晕了,顿时天旋地转,立了一时,又清亮了,就走出了大门。 
   
  夏天义过了312国道往街上来,头好像还晕了一次,他拍着脑门骂:“狗日的咋晕成这样?!”回头看看,自己的身影挂着了路边一棵酸枣棘。迎面就走来了夏天礼。夏天礼还是背着个包儿,问夏天义是不是去乡政府告君亭了?夏天义纠正说不是告,反映了一下情况。夏天礼就埋怨这何必呢,君亭是村支书,他怎么干就让他干去嘛,如果是君亭贪污了,盖了金碧辉煌的房子,在家花天酒地,那怎么告他都行,可君亭不是这样呀,他都是为了集体嘛!夏天义说君亭要真是贪污腐化,夏家的家法都把他收拾了,正因为是为了集体的事,才要给乡政府反映的。话不投机,两人就不说村上的事了,夏天义问夏天礼到哪儿去,夏天礼说去赵家楼镇赶集,夏天义不明白清风街现在天天是集,去赵家楼镇有啥买的和卖的,夏天礼说他在家坐不住,走一走倒好。 
  夏天礼去312国道上等班车去了,庆玉拉着一架子车石灰又过来。风一吹,石灰车冒了烟,庆玉的眼睛就迷了,让夏天义给他吹吹。夏天义给庆玉吹了眼睛,说:“是不是要搪墙呀,土墙要过个夏才能干透,你急得搪了干啥?”庆玉说:“我先把料备着。”夏天义说:“我看你好几天都在家里,你得把学校里的事当心哩!”庆玉说:“指望那里能出个夏风呀?!”夏天义说:“你放屁的话!”不给庆玉吹眼睛了。庆玉自己揉,说:“刚才我见到三踅,他说他还要寻你哩,你留点神,你和君亭吵是吵,别让他钻空子。”夏天义说:“他钻什么空子?”庆玉说:“他和君亭也闹翻了,这换鱼塘的事还不是君亭要限制他?”夏天义说:“我不会见他的!” 
  夏天义一回到家,就把鞋脱了,褂子也脱了,穿着个大裤头坐着吸卷烟。二婶在炕上高一声低一声地自己给自己说话,夏天义就琢磨乡长的话,觉得现在乡政府的干部是太年轻了,掂不来事情的轻重,要出面阻止那得等到几时,可能等他们开会研究了,七里沟换鱼塘已生米成了熟饭。一日寸心里发烧,去菜瓮里舀了一勺浆水喝了,又训二婶:“你鬼念经哩,烦不烦人!”二婶就不出声了,从炕上下来摸着墙往院子去。夏天义训过了,又觉得有些那个,将地上绊脚的盆子挪了挪。这一挪,想到了可以利用三踅嘛。怎么能不利用三踅呢,利用三踅并不等于不厌恶三踅啊!夏天义重新穿好了衣服,他把一把扇子拿给已经坐在院门口的二婶,就去找俊奇,要让俊奇查一查砖场的用电。俊奇说用不着查,砖场已经欠电费万把元了。夏天义就给俊奇出招,俊奇果然没再向三踅催要电费,而是直接掐断了砖场的专线,回来和夏天义在他家沏了一壶茶喝起来。喝过了一壶,门外没有动静,鸡都卧在门墩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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