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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1期-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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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宏声说:“是神中最小的神吧。”我说:“他管着土地,怎么会是最小的神?相当于现在的哪一级干部?”赵宏声说:“就像君亭吧。”我说:“君亭他如果是土地神,他能不淤地?”赵宏声说:“你现在事咋这么多?!”我就是事多!我一揭对联就跑。赵宏声来撵,我说:“你要再撵,我就撕呀!”赵宏声停了脚,但日娘捣老子地骂我。 
  骂就骂吧,反正骂着不疼,我把对联拿走了,贴在了夏天义的院门上。我到现在也搞不明白那时为什‘么会把对联贴在夏天义的院门—亡,确实脑子里没有多想,像得了谁的命令似的。我是用牙垢粘上去的,牙垢原本是粘不上去的,但粘丁对联上沿,一股小风呼地吹来,将对联平展展地贴在门框上,接着是水塘里无数的蜻蜓飞来。蜻蜓的翅膀都是红的,越飞越多,越飞越多,天呐,在院门前翻腾着红云。这红白事能不提前请你?这是给土地庙写的。”夏天智近去看了,上联是:“这一街许多笑话”,下联是:“我二老全不作声”。夏天智说:“写得好。可清风街的土地公土地婆不作声了,总得有人说话呀!”赵宏声一拍掌,说:“有横额了!”立马写了:“全靠夏家”。夏天智说:“你对夏家有意见啦?”赵宏声说:“对谁家有意见对夏家没意见,对夏家有意见对四叔没意见!”夏天智就笑了,说:“世上的事真是说不清,有的人对你好,但他没趣,你就是不愿和他多呆,有的人明明来损你,但他有趣,把他的你就是爱惦他嘛!”赵宏声说:“四叔不是在骂我吧?”乐哉哉给夏天智沏了茶。 
  夏天智先喝了一包清热止痛散,额头微微有了汗,才慢慢品茶,问起赵宏声一共能写多少对联,赵宏声扳起指头数,数出二百条,别的就记不起来了。夏天智建议写了这么多,怎不让夏风帮着联系省上的出版社出一本书,赵宏声说:“咦,夏风出书,影响得你也知道要出书?我是农民,谁给我出书?”夏天智说:“夏风说能卖的书出版社会给稿费的,你这号书肯定有人买,不像我的书。”赵宏声说:“你也出书?”夏天智说:“我那些秦腔脸谱,剧团里人老鼓动着出一本书,可我那书只有研究秦腔的人买,那就得自己出钱。”赵宏声说:“出多少钱对你来说算什么事?”夏天智说:“人古到今你见过哪个文人富了?世上是有富而不贵,有贵而不富,除非你是皇帝爷,富贵双全!我真的到出书那一天了,我可事先给你说好,你得借给我些钱哩。”赵宏声说:“少借可以,多借我可拿不出。你该问一个人借。”夏天智说:“谁?”赵宏声说:“你三哥。”夏天智说:“雷庆有钱,他没钱。”赵宏声说:“你不知道,最有钱的应该是他。” 
  赵宏声是个碎嘴,什么事让他知道了,门前的猪狗也就知道了。他当下告诉夏天智,说去年八月,是八月初八,一个人来问他有没有银元,他知道碰上个银元贩子了,就没和那人多说话。那人临走时却问清风街有没有一个叫夏天礼的,他说有,那人又问住在哪儿,他给指点后那人就走了。到了今春,他还瞧见过夏天礼在布兜里装有—卜个银元哩。现在银元是一个七八十元,夏天礼倒贩了几年了,手里肯定能落上几万元的。赵宏声说着,眼皮子哗哗哗地眨,夏天智就回想夏天礼是周围几个集市场场不拉的去赶,却从不。见拿什么东西去卖和买什么东西,刚才和李生民的媳妇正说话着见了仙就不说了,李生民家在旧奉1:会是富户,他爹又当过土匪,说不定那媳妇要把藏在家里的银元卖给夏天礼的。当下心沉了沉,又黑青了脸,说:“你对你的活能负责任?”赵宏声见夏 
天智严肃了,就慌了,说:“这,这……”夏天智说:“这可是违法的事,没有证据,不敢胡说!”赵宏声说:“这我知道,要不是你是三叔的弟弟,你四叔要刁;是夏天智,这话就烂在我肚里了。”突然夏天智连打两个喷嚏。赵宏声说:“这下病就好了!”夏天智说:“打一个喷嚏是有人念叨,打两个喷嚏是有人骂。狗口的,谁在骂我?!” 
  是我在骂夏天智的。他当着那么多人训斥我,比君亭打了我还要难受,当然骂他。但骂过了心里却又感激他,别人都以为我是疯子,他却说我不是疯子,说的不是疯话,夏天智到底是夏天智,他让你恨他又不得不尊重他。我在饭店里吃了清蒸鲶龟,又去了土地庙门口,几个人还在说:“疯子滋润,买鱼吃哩!”我就骂道:“谁再说我是疯子,我日她娘!”大家却哈哈大笑,说:“你拿啥日呀,拿你的头呀?”中星的爹说:“都不要戏逗引生啦,不嫌人家可怜!”我一下子更火了,说:“谁可怜啦?我让你可怜?!”大家便说:“好了,都不准说引生没X的事,清风街数引生最乐哉,咱让引生给咱说说话!”竟然有人给我鼓掌。我那时一是有气,二是也想糟践糟践君亭,我就提高了声音,说:“乡亲们,虽然我们口子是艰难的,劳作是辛苦的,但理想却是远大的,等咱有了钱,咱去吃油条,想蘸白糖是白糖,想蘸红糖是红糖,豆浆嘛,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大家啪啪地给我鼓掌。我说:“这是村支书夏君亭给我们的远大理想,我们要跟着夏君亭发财啊!”三踅却站出来,说:“引生你说得不好,那算什·么理想,听不听两个屎扒牛怎么说的?”我见不得我在说话的时候三踅来插嘴,我说:“你听得懂屎扒牛的话,你说!”三踅说:“两个屎扒牛在谈理想,一个屎扒牛说,等咱有了钱,方圆十里的粪便我全包了,谁也扒不成,只有我扒!一个屎扒牛说,没品味,我要是有了钱,雇两个小姐来屙,咱吃新鲜热乎的!”三踅才是没品味,他这么一说,恶心,把我讲话的意义也冲淡了。我一甩手,就要离开,赵宏声拿着大红的对联过来了,他说:“引生引生你不要走!”我说:“这是给谁送对联呀?”他说:“给土地庙呀!”就把对联真的贴在庙门口。我看了,说:“宏声你文化多,你说土地神是多大个神?”赵宏声说:“是神中最小的神吧。”我说:“他管着土地,怎么会是最小的神?相当于现在的哪一级干部?”赵宏声说:“就像君亭吧。”我说:“君亭他如果是土地神,他能不淤地?”赵宏声说:“你现在事咋这么多?!”我就是事多!我一揭对联就跑。赵宏声来撵,我说:“你要再撵,我就撕呀!”赵宏声停了脚,但日娘捣老子地骂我。 
  骂就骂吧,反正骂着不疼,我把对联拿走了,贴在了夏天义的院门上。我到现在也搞不明白那时为什‘么会把对联贴在夏天义的院门上,确实脑子里没有多想,像得了谁的命令似的。我是用牙垢粘上去的,牙垢原本是粘不上去的,但粘丁对联上沿,一股小风呼地吹来,将对联平展展地贴在门框上,接着是水塘里无数的蜻蜓飞来。蜻蜓的翅膀都是红的,越飞越多,越飞越多,天呐,在院门前翻腾着红云。这是怎么一回事?·我都吃惊了,离开了院门已经走过水塘,那院子上空还是一片红,像有了火光。事后我将这现象说给了赵宏声,赵宏声不信,说我装神弄鬼,我发誓:谁说谎是猪!赵宏声说:“难道夏天义还要成什么事?!” 
  我一生从没服气过赵宏声,但他这一句话,过后真的应验了。 
   夏天义发现院门上贴了对联,却已经是第二天的事。 
  头一天晚上,庆金从单位回来,终于办妥了儿子光利顶班的事,心里高兴,回来提了几瓶好酒,三斤羊肉和一串卤制的豆腐干。进门后,淑贞给他诉说和瞎瞎的吵闹,觉得自己身为长子,没能替爹担承反倒惹爹生气,就责备了淑贞几句。但庆金在家里没掌权,他一责备,摸了老虎的屁股,淑贞在案上擀着面,不擀了,骂庆金软蛋,你啥都软,别的男人把婆娘伺候得到到的,你就是不伺候也该遮风挡雨,不是一棵大树吧,也该是一把伞,你这伞烂得一条一条的!庆金见面条吃不成了,提了一瓶酒去他爹的屋里,走到巷口的碾盘边,对着石磙子骂:“谁都有老人的,你也会老,你这样待我父母?!你把我气死啦!哎,你把我气死啦!”俊奇挎着电工包往过走,站着看了一阵庆金,说:“你骂谁的?”庆金说:“我没骂你,我骂我那媳妇哩!”俊奇说:“嫂子没在跟前,你骂着给石磙子听呀?”庆金抬了脚就踢石磙子,石磙子没动,把他的鞋踢掉了。 
  夏天义是在庆玉家的稻田里撒化肥,二婶整个下午都坐在门槛上刮土豆皮,刮了半盆子,就煮了土豆做拌面疙瘩汤。哑巴在院子里劈柴禾,柴禾是两块大树根,哑巴抡了斧头劈了半天,才劈开了一块。二婶说:“你缓缓来,缓缓来,挣出毛病了又害我呀!”哑巴不住手,抡一斧头吼一声,天摇地动。自从瞎瞎成了亲后,夏天义就和最后一个儿子也分房另住了,老两口自个过活。五个儿子曾经提议老人每周轮流到各家吃饭,夏天义不同意,觉得儿子儿媳们都忙,尤其麦秋两季或有了什么要事,吃饭都是凑和的,如果管了饭,是忙呀还是先做饭呀,都不方便。更何况夏天义心性强,才不愿意每天拉着瞎眼老婆去上门吃饭,那算什么呀,要饭呀?!夏天义就说:“地我们是不种了,全分给你们,一年两料每家给我拿小麦五十斤,稻子一百斤,各类豆子杂粮五斤,蔬菜随便在谁家地里拔。而饭是我们做我们吃,想吃稠就吃稠,想吃稀就吃稀,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夏天义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五个儿媳都不是省油的灯,常言久病无孝子,如果分配到各家吃饭,时间长了免不得生闲气。这样的日子实行了几年,夏天义没有一天不在儿子们的田地里劳作,但劳作并没落下多少好,几个儿媳们倒埋怨公公给这家干活多了,给那家干活少了。这些话夏天义没往心上搁,他劳作是他愿意,不在地里干活反觉得心慌,身上没劲,只是从此对儿子儿媳心淡了许多,爱惦着哑巴,让哑巴常年就吃住在他那儿。哑巴忠实,又舍得出蛮力,把一块树根劈开,正劈第二块,书正来了家里,要哑巴在家把来运管制好,说来运每天都往乡政府跑着勾引赛虎,乡政府的刘干事意见很大,一是嫌坏了赛虎的纯性,赛虎是外国洋狗种杂交的,来运是土狗,二是来运一到乡政府院里就狂叫,影响领导办公。哑巴说不了话却能听见声,当下就哇哇叫喊。书正说:“你不骂我,我只是来传达刘干事的意见的!”哑巴还是哇哇叫喊。书正说:“清风街这么多狗,来运偏偏就只和赛虎好!”坐在门槛上刮土豆皮的二婶一直听书正说话,这会儿说:“是我家来运贱嘛,巴结乡政府嘛!书正,我可给你说,不是来运要给赛虎好,是赛虎一早一晚都往我家跑!”说罢放下刮刀,拉了拐杖要去厕所。哑巴看见忙去把尿桶提出屋,但二婶还是要去厕所,书正说:“婶子,那有啥哩,你那么大年纪了,我和哑巴又都是你的娃嘛,你出去干啥呀?”二婶说:“我再老,我还是个女人嘛!”书正说:“那是这吧,我的话也传达完了,我该走啦,你就在尿桶里方便。”起身就出了门。门口便撞着赛虎,汪地向书正叫了一下。二婶说:“你要走呀?你看看,你前脚走,狗后脚就来了!” 
  夏天义进门的时候,光着双腿,手里提着两只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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