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次落在机耕道上,不动了。
然而,过了很久,机耕道上除了偶尔走过的几个庄稼人以外,没有一个像干部
模样的人。而这时,随着水库中吹来的和风,已经有丝丝做午饭时的炊烟味道了。
文英知道自己已等了整整一个上午,县城开往乡上的班车应该是早到了。“难道父
亲说的是假话?”文英这时推测道。“可是,父亲咋个会撒谎呢?要不,就是林平
被留在乡上吃饭了!”文英又推测道。后一种猜测立即被文英肯定。是呀,现在,
哪有从县上来的干部不被乡上干部热情招待的!但是,她一点不被自己的判断感到
高兴,相反,内心却充满了惆怅,甚至是绝望。她是满怀热情而来的,可是要失望
而归,这无疑是对她大胆计划的一种打击。可是,有啥办法呢?
这时,那幽怨的、像呜咽一样的琴声,又顽强地向失望中的文英姑娘袭来。文
英被那琴声弄得更加心绪不宁了。此刻,她已顾不得对那可怜的小伙子寄予一点同
情心了;她烦躁地站起来,像是和谁赌气一样,抓起背篼,就往山下冲去。
刚走完林子缓坡,文英就看见了站在路边,定定地看着她的拉琴人朱健。
“你……咋个在这里?”文英迟疑了一下,不解地问。
朱健的脸刹时红了,嘴唇蠕动着,却没发出声音,提琴的手也微微哆嗦着。半
天,才似乎憋出一句话似的:“我,看见你,上山去的……”
这没头没脑的话,更让文英纳闷。立即追问:“你,有事?”
朱健被文英的话弄得慌乱起来,嘴唇张开,僵成了一个圆圈,额角上沁出了汗
珠,脸像一块红绸。这样僵了一会,朱健突然从袋里掏出一封信来,放到面前的地
下,一接着,转身就跑了。
这个举动,更使文英莫名其妙,她呆呆地站了片刻,好奇地去拾起那封信。信
封得很好,信封上恭恭敬敬地写着她的名字。
“这就怪了!”姑娘一边纳闷,一边拆了信看起来。看着,不知是由于生气还
是激动,文英的脸也布满了红霞似的云朵。
亲爱的文英:
此时此刻,我不知该怎样称呼你,也无法表达我的心情!你看了这封信,也许
会生气;骂我异想天开,厚颜无耻,可是我必须对你说,否则,我会憋死的!
首先,我心爱的人儿,我要对你说:“我爱你!”真的,我向苍天起誓,我是
发自内心的爱你,如有半点假意,天打雷轰。
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爱上你的,反正你那双明亮、妩媚的眸子,像明灯一样,时
时照耀着我的灵魂。你那张漂亮的脸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的眼前,我几乎快要
疯了!昨天赶场,我坐在手扶拖拉机上。那么近的看着你,后来我把你抱下车,那
时,我仿佛觉得自己都不存在了。还有春上开村民大会,你把你的毛衣披在我身上,
我的身子霎时就像着火一样燃烧起来。可是,由于我该死的内向、自卑的性格,我
一直没法向你说。可是,我只要一有空,我就用我的二胡,向你倾述我的痛苦和追
求。
我的心爱的人,你能爱我吗?
每天晚上,我想你,念你,盼你,我痛苦、失望极了,常常没法入睡。今天天
亮时分,我忽然做了一个兆头不好的恶梦。我梦见我对你说:“文英,我们结婚吧!”
可是,你却恶狠狠地骂我:“和你妹子结婚去吧!”
我还是央求你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可是你还是对我大动肝火,骂道:“流氓、坏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尖
刀,咬牙切齿地对我刺来,说:“我要杀死你!”
我一惊,醒了,心狂跳着仿佛要蹦出来。我被这个恶梦吓住了,可是,我想,
你咋个会杀死我呢!一定不会!我们要的是洞房花烛。而不是刀光血影,是不是?
不过,我再也睡不着觉了!我爬起来,开始写这封信,然后再找机会交给你。我一
定要把心里话对你说明白,一定!
你爱我吗?爱我吗??爱我吗???我等你的答复。
爱你的人:朱健
文英看完这封信,现在该轮着她慌乱了。她的心咚咚跳着,脸上的红晕漫过了
耳根,连脖子也通红了。她向四处打量了一下,深怕有人看见似的。她没想到这个
呆头呆脑的人,竟会给她写出了如此热情洋溢的情书,更没想到那时时响起的缠绵、
哀伤的琴声,竟是为她而泣的。
“可是,这咋个可能呢!”文英嘴角突然牵出一丝冷冷的笑来。“这真是大白
天做梦了!”姑娘心里由慌乱而变成了一丝温怒:“我咋会在农村找一个丈夫呢!”
她又一次把念头转移到做城市人方面来。
想到这里,文英又嘲讽地冷笑两声,接着,把那封信揉成一团,向远处扔去。
想想,又觉不妥,又去把已经变成纸团的情书拾了起来。走过一个水塘时,她将纸
团撕成碎片,然后扔了下去。这封凝聚着一个小伙子热烈的爱的情书,便去和塘里
的腐叶、枯枝、癞蛤蟆为伍了。
10
当文英姑娘在凉风垭小树林,翘首祈盼林平的时候,林平却已坐在她家的堂屋
里,对她的父亲余忠老汉进行采访了。他是昨天下午从县上出发,到柏水场采访了。
位养殖专业户,今天从柏水河抄近道,到余家湾的。
对这幢农家小楼,和小楼里的几位主人,林平记者都已经很熟悉了。前年他从
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以后。本该到区一级中学教书的,但由于他父亲是县政府分管
工业的副县长,因为这个缘故,他很容易地被分到了县报社,从事了他所向往的记
者职业。和所有刚参加工作的青年一样,林平决心以自己的能力和敬业精神,来干
出一番事业,以改变人们对干部子女的不公正看法,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本来,
报社领导是分工他跑工业、交通、能源战线的。这自然又是看在他父亲的面上。因
为人们都知道,在商品经济的大潮中,跑工业、交通、能源的记者,最实惠,又最
轻松。然而,他却坚决地拒绝了,而选择了最没人愿去的农业战线。按照他的想法,
最吃力不讨好的地方,也最锻炼人;最没油水、没人去的地方,也最容易出成果!
因此,当他从一份区委报上来的农业简报中,看到余忠老汉的事迹后,立即欣喜若
狂,直奔余忠老汉家来了。
这是林平初出茅庐后的首次采访,也是他第一次深入到一个山区农家来。农村
的一切,都使他感到新奇和激动。蓝天丽日、高山流水,闲云野鹤,朝露晚霞……
一切都是美不胜收的。当然,最使他感动的,还是余忠老汉这一家人,那吃苦耐劳
的老汉本人,忠厚木讷的文忠大哥,老实憨厚的文富老二,不喜言辞但出口总是很
有见地、性子火爆的老三文义,还有那个散发着自然、质朴之美,有着几分野性的
文英姑娘,都在他脑海里留下了深刻印象。关于这家人过日子的节俭和善良,他一
来就领教了。他发现余家煮饭,不论是文忠、文富还是淑珍大娘烧火,柴禾都只是
捆成很细很细的小把,让火苗只端端正正地燎着锅底,几乎没有一点余火跑掉。他
家专门买得有和鼎罐口径一样大小的盆,煮饭时,每个鼎罐田径上面,都放了一个
盆子,鼎罐里煮饭煮菜,盆里则利用鼎罐里的蒸气温水。温热的水洗手洗脸,用不
完的则装进暖水瓶里,留作备用,这真是一点热能也没有浪费掉。当时,林平看了
好笑,心想:“到底是农民,吝啬到如此地步!如果是过去没柴烧,还情有可原,
可如今房前屋后,到处都码着大堆大堆的柴禾,还怕没烧的吗?”他悄悄地把这个
细节记在了小本子上,准备今后写小说用。可是,第二天离开时,他将十元生活费
交给余忠老汉后,这个老汉仿佛遭受奇耻大辱似的,追了半里路,赶上了他,并且
生气地说:“林同志你这就是看不起我们了!我们庄稼人虽不晓得个啥,但仁义二
字还是知道的。如果是过去,我兴许还能收下,可现在,别说你来吃一顿两顿,就
是一年半载,又把我吃穷了吗!”说着,不由林平分说,硬把十元钱还给了他。
这一件小事,又令林平对这一家子刮目相待了。回去以后,他凭着对农村生活
的新奇感受,也凭着对老汉一家勤劳、朴实、善良美德的客观印象,满怀激情地写
成了一篇《种田大户喜获大丰收,六旬老人歌颂政策好》的特写。这篇带有余忠老
汉照片的新闻特写,很快就在省报上发表了,并且由于新闻角度的新颖,细节的真
实和个性化的人物语言,得到了新闻界人士的好评,新华社也向全国发了通稿。初
次的成功,既给年轻人带来了激动,也更坚定了他创造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林平
立即决定今后两年,都要对余忠老汉一家进行跟踪报道。通过这一家,展现党的农
村经济改革所取得的巨大成就。
然而,传统的惯性思维和社会阅历的不足,却妨碍了这个热情的、有着良好愿
望的青年记者,对农村现状作更深入的了解。
现在,林平虽然面对的仍是熟悉的余忠老汉,但采访却没有了过去的效果。第
一次来这儿采访,大丰收带来的喜悦和生活的富足感,使这个老实巴交的老汉的话
语,像打开堤坝的江河水,源源不断地从内心涌出,使林平记录都来不及。而现在,
老汉的话语明显少了,真正成了答记者问。
”今年的稻谷真的减产了?”林平把钢笔倒过来,竖在桌子上,两眼和蔼而亲
切地看着余忠老汉。然而,透过镜片,目光却分明闪着几分怀疑的神色。
“我有二十亩是坝田,水库的水可以自流灌溉,只有十亩高(土旁)田,减产比
别人小。”余忠老汉意识到了自己的答话没使年轻人满意,所以,停了一会说。
林平心里立即嘀咕开了:“这就怪了!县上统计的数字,明明比上年增产百分
之四点五嘛,咋会减产呢?!”但林平没把自己的怀疑从脸上反映出来。他知道在
目前的农村,一些人,特别是中老年人,担心政策变,所以常常怕露富。几千年的
“枪打出头鸟”、“出头椽子先烂”的遭遇,也在他们心上投下了浓重的阴影。他
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全面掌握老汉家今年的收入情况。想到这里,林平就微笑着,
用由衷赞扬的语气对余忠老汉说:
“也不错呀!三十亩稻田,收获三万多斤稻谷,按均价计算,总收入就该六千
五百多元,不简单呀!”
这一说,果然让余忠老汉吃惊和欢喜了。是呀,六千五百多元,己是一笔多大
的收入了啊!但老汉忘记了,平摊在每亩田上,才不过贰佰元多一点的收入呢。
林平见余忠老汉高兴起来,就进一步按自己的思路给老汉算胀:“全家六个劳
力,每个劳力收入一千多元。只一季庄稼,就一千多元,也了不起呀!”
余忠老汉的思维一时没转过弯来,听了林平的话,帮助他更正道:“哪有六个
劳力?真正下田的,也只有我、文忠、文富和文义四爷子呀!她们啦,半个劳力也
不顶!”老汉甚至把自己老伴也排斥在外。他不知道,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