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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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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说,他回忆了一下,但是记不起什么事情来,〃他们虽然是两个讨厌的小色鬼,可我从来没有发现他们胆敢抬起眼皮来看你一眼。〃〃没有吗?〃弗丽达说,〃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他们赖在桥头客栈咱们的房间里怎样也不肯出去,只是妒忌地望着咱们俩的一举一动,有一个居然睡到了我的稻草垫子上,刚才他们不是还告发你来着,想就此把你赶跑,把你给毁了,这样岂不是就可以留下我一个人跟他们在一起了吗?这一切你都没有注意吗?〃K直瞪瞪地望着弗丽达,没有回答。她对助手们的指控一点不假,可是这些指控也可以解释成完全清白无罪,这两个小伙子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本性幼稚、荒唐可笑、不负责任和缺乏教养。而且,不论K上哪儿去,他们总是要跟他一块儿去,从不想留下来跟弗丽达在一起,这不是也可以为他们的罪名辩解吗?K便半信半疑地提出这种看法。〃这是他们故意耍的花招,〃弗而达说,〃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那么,要不是为了他们垂涎我,那你又干吗把他们赶跑呢?〃说着她走到窗前,把百叶窗拉开一点,向外面张望,接着叫K走过去。那两个助手还紧紧地抱着栏杆不放;尽管他们现在一定是很累了,但是他们仍旧施出全身气力,不时伸出了两只手臂对着学校哀求着。他们中间有一个还把自己大衣的下摆钩在后面的栏杆上,这样他就用不着一直用手去抓了。
  〃可怜的家伙!可怜的家伙!〃弗丽达说。
  〃你问我为什么把他们赶走吗?〃K问道。〃完全是因为你。〃〃我?〃弗丽达问,但是她的眼睛并没有从助手们的身上移开。〃因为你对助手们太客气了,〃K说,〃对他们的放肆行为,你总是采取宽容的态度,给他们笑脸看,抚弄他们的头发,一刻不停地向他们表示同情'可怜的家伙!可怜的家伙!'你刚才还这么说来着,最后终于发生了这件事,那就是你竟毫不犹豫地牺牲了我去解救这两个助手,免得他们挨一顿打。〃〃是的,确实是这样,这就是我想要告诉你的,使我心里不痛快的就是这个,使我不能跟你呆在一起的也就是这个,虽然我承认没有比跟你守在一起更大的幸福了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尽管我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处安静的地方,可以供咱们相亲相爱地生活下去,不论是在这个村子里,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都没有;因此我又希望有那么一座又深又窄的坟墓,在那里面咱们俩紧紧地搂抱着,像用铁条缚在一起那样,这样我的脸藏在你的怀里,你的脸藏在我的怀里,谁也不再看见咱们。不是在这儿……你瞧,就有这两个助手!他们抱着拳哀求的时候,想到的不是你,而是我。〃〃这会儿一直望着他们的,也不是我而是你,〃K说。〃的确是我,〃弗丽达说,她几乎要冒火了,〃我这会儿一直在说的就是这个问题;即使他们是克拉姆的使者,也没有老缠着我的必要吧?〃〃克拉姆的使者?〃K重复了一句,弗丽达指出了这一点使他感到万分惊讶,尽管这似乎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他们当然是克拉姆的使者,〃弗而达说。〃尽管是使者,他们也还是淘气的孩子,需要有人给他们的脑子灌输一点道理进去。两个面孔长得又丑又黑的小鬼;两张完全不同的脸生得多么难看,人家会说他们的长相是大人啦,颇像大学生的样儿啦,可是他们的行动举止却又是那么幼稚可笑。你以为我没有看到吗?我真替他们害臊呢。唔,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并不讨厌他们,可我为他们感到害臊。所以我禁不住要望着他们。人家给他们气得要死的时候,我只会对他们发笑。人家要打他们的时候,我也只会摸摸他们的头发。在夜里,我躺在你身边的时候,我睡不着,我总是要伏在你的身上望着他们,一个裹着毯子躺在那儿睡着了,一个跪在炉门前添柴,我把身子探得那么出,几乎要把你惊醒了。我怕的不是那只猫哦,猫我是见惯的,酒吧间里嘈杂的夜生活我也是过惯的,我怕的不是那只猫,我是怕自己。不,用不着一只猫那么大的畜生来惊醒我,只要有一点轻微的响声,我就会吓得跳起来。起初我怕惊醒你,生怕把一切事情都破坏了,但是,我又爬起来点蜡烛,逼着你马上醒来保护我。〃〃这些事我一点也不知道,〃K说道,〃我只是模模糊糊地有一点怀疑,所以就把他们撵走了;现在他们走啦,也许一切都会变得顺利起来。〃〃是的,他们总算走啦,〃弗丽达说,但是她满脸愁容,并不快乐,〃可咱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管他们叫克拉姆的使者,虽然不能当真,可也说不定是真的。他们的眼睛天真而炯炯发亮的眼睛使我想起克拉姆的那双眼睛;是的,就是这样,有些时候,那是克拉姆的眼光通过了他们的眼睛射透了我的身子。因此,方才我说我为他们感到害臊是不真实的。我倒希望是真的。我总觉得,他们的行为要是发生在别的地方或别人身上,那似乎是可笑和可恼的,可是发生在他们身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我望着他们可笑的鬼把戏,总是又尊敬又钦佩。假使他们是克拉姆的使者,那有谁愿意给咱们想法子摆脱他们呢?再说,摆脱他们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呢?要是摆脱他们并不好,你愿意马上召他们回来吗?假使他们还是愿意回来,你会感到高兴吗?〃〃你要我把他们再召回来?〃K问。〃不要,不要!〃弗丽达说。〃我绝对不要他们回来。如果他们现在奔进来,我就会看到他们重新看见我的那股乐劲儿,像孩子似地围着我蹦蹦跳跳,又像大人似地伸出手臂要拥抱我;不,我可不相信我能受得了这种举止行动。可是我一想起,假使你继续这样硬着心肠对待他们,说不定你就会永远见不到克拉姆,那我就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来帮助你避免那样的后果。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惟一的愿望就是为了你的缘故让他们进来,马上让他们进来。不要为我担心;我怕什么呢?我会尽量坚持地保卫自己,假使我必须屈服,那我会意识到这也是为了你的缘故才屈服的。〃〃你这么说,只能加强我驱逐这两个助手的决心,〃K说,〃我决不会让他们回来。从我把他们赶出去这一点来看,至少证明:在一定的情况下,要对付他们也不是束手无策,因此,这也证明他们跟克拉姆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联系。昨天晚上,我还接到一封克拉姆的信来着,从这封信看来,虽然有人把这两个助手的情况向克拉姆作了完全不真实的汇报,但从这里也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就是克拉姆对他们完全是漠不关心的,因为要不是这样,他无疑会获得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正确的报告。至于你从他们的身上看到克拉姆这一点,那也是不足为凭的,这是因为很不幸你仍旧受了老板娘的影响,所以你才处处看到克拉姆。你仍旧是克拉姆的情妇,还完全说不上是我的妻子呢。有时候这使我非常沮丧,我感到仿佛失去了一切,我觉得我仿佛刚刚来到这个村子,可是不像我真正来到这儿时那样满怀希望,现在明知道自己的前途只会是不断的失望,还得一个接一个地把它们部吞下去。不过这种感觉也只是偶尔才有,〃K看见弗丽达听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了沮丧的神色,便又含笑地说:〃实际上这种感觉也证明了一件好事,就是你对我是多么重要。要是说你现在叫我在你和这两个助手之间选择的话,这就足以决定这两个助手的命运了。多糊涂的想法,在你和这两个助手之间选择!现在我要再说一遍,永远摆脱他们,我这么说,也这么想。再说,咱们俩变得这样儒弱,谁知道是不是由于咱们到这会儿还没有吃上早饭的缘故呢?〃〃可能是这个缘故。〃弗丽达说,她疲倦地笑着跑去干她的活儿了。K也重新拿起了扫帚。
  过了一会儿,房门上有人轻轻地敲了一下。〃巴纳巴斯!〃K叫了一声,扔下手里的扫帚,匆匆几步就走到门边。弗丽达直勾勾地望着他,她听到这个名字比听到什么都吃惊。K两只手颤抖着,一时拧不开门上那把旧锁。〃马上就开啦,〃他不问外面到底是谁,只是一迭连声这么说。可是接着他就不得不面对事实:从敞开的房门口走进来的不是巴纳巴斯,而是起先曾经想跟他说话的那个小孩子。可是K不愿意再去记起这个孩子了。〃你上这儿来干吗?〃他问道。〃各个班级都在隔壁上课。我是从那儿来的,〃孩子宁静地抬起深褐色的大眼睛望着K,垂手立正着回答说。〃那么,你想干什么?给我出去!〃K微微向前俯着身子说,因为孩子说话的声音很低。〃我能帮你一点儿忙吗?〃孩子问道。〃他要帮咱们的忙哩,〃K对弗丽达说。接着他又对孩子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汉斯·勃伦斯威克,〃孩子回答说,〃四年级生,马德雷因加斯的鞋匠奥托·勃伦斯威克的儿子。〃〃喔,你的名字叫勃伦斯威克,〃K说,这会儿,他的声气和善一点儿了。原来汉斯看到女教师把K的手抽出了血痕,感到非常气愤,立刻决定支持K。他刚才就冒着要受到严厉处罚的危险,像一个投向敌人的逃兵似的,从隔壁那间教室里大胆地溜出来。实际上,主要可能还是他的孩子气驱使他做出这种举动来的。他做什么事情都显出那么一本正经的神气,这似乎就说明了这一点。开头因为羞怯,他有点儿拘束,但是很快就跟K和弗丽达搞熟了,等他们给了他一杯热咖啡以后,他就变得活泼起来,并且赢得了他们的信任。他开始迫切而坚决地向他们发问,似乎他想尽快地知道问题的实质,好让他独立思考,决定他们该怎样办。他的个性有点专横,但是包含着天真无邪的童心,因此他们带着一半玩笑一半正经的态度听他摆布。不论怎样,他要求他们全神贯注地听他的;工作完全停止了,早饭也不知不觉地耽误了。尽管汉斯坐在一张课桌旁边,K和弗丽达并排地坐在讲台上的一张椅子上,但是看起来汉斯倒像是教师,仿佛他正在考问他们,评定他们的答题似的。他温柔的嘴角上浮着一丝微笑,似乎说明他自己也完全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但是这个想法只是使他更一本正经地导演着这场游戏;也许他嘴边流露的并不是真正的笑容,而是他童年的幸福。非常奇怪的是,他在跟他们谈了很久以后,才承认自从K上雷斯曼家去了以后他就认识他了。K感到很高兴。〃在那位太太脚边玩着的就是你吗?〃K问他。〃是的,〃汉斯回答说,〃那是我的妈妈。〃这时他不得不谈到他的妈妈,但是显得吞吞吐吐,要人家问了几遍才开口;现在事情很清楚,他只是一个孩子,从他的口气听来特别是他提的问题,有时候似乎真是一个有毅力有远见的大人在说话;可是一会儿又突然恢复成只是一个小学生,好多问题都弄不懂,别人的意思也误解了,而且因为孩子气,不知道体谅别人,话也说得太轻,尽管一再给他指出了破绽,但又固执地连其他问题也不肯回答了,而且毫无窘态,一个大人要像这样是做不到的。他觉得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才有提问题的权利,要是让K和弗丽达提了问题,那就破坏了规则,浪费了时间。他就会一声不响地坐上好大一会儿,挺直了身子,垂着头,噘起了下嘴唇。这时候弗而达给他的这种表情迷住了,有时便故意问他几个问题,想逗他做出这种表情来。有几次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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