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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呛了他一句,“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郡王不也是出身宗室?”
他挑眉,耸耸肩。
这日黄昏,他们在野外休息,打算饱餐一顿后再走夜路。
小河潺潺地流,纤细的芦苇在冷凉的晚风中摇曳。
暮色渐渐融入暗夜,星辰渐次亮起,那轮纤薄的上弦月浅浅地泊在黛蓝色的夜幕中。
两个大男人抓了三条鱼、两只野鸡,作为今日的晚餐。
燕惊洛出身富贵,奉行“君子远庖厨”,根本不会杀鱼、杀鸡的功夫活;楚至嚣的功夫则娴熟得很,有板有眼,可见并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
赵怀薇负责烧烤,可惜荒野之地没有调料,不然一定美味。
三人看着篝火上烤着的吱吱冒油的鱼和鸡,闻着勾人的香味,直流口水。
当他们津津有味地吃着香喷喷的烤鱼时,他们的脸庞染了星光的辉彩,相视一笑。
在最原始、最平静的地方,做最简单、最快乐的事,人与人之间,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只有真诚的微笑与发自肺腑的快乐。
忽然,楚至嚣僵住,指着脖子,剑眉紧拧,满目痛苦。
“怎么了?”她关切地问,“鱼刺卡在咽喉里?”
“应该是鱼刺卡了。”燕惊洛忍俊不禁,却只能憋住。
楚至嚣点点头,痛苦的模样令人忧心。
赵怀薇心急如焚,鱼刺卡在喉咙,可大可小,这可怎么办?
一般人的处理方法是吃饭团、馒头等等,将鱼刺冲下去,可是她知道那是不科学的,再者,这荒郊野外哪有饭团、馒头?
她听一个朋友讲过,在鱼刺卡在喉咙里的最初,要先看看鱼刺在喉咙的什么部位,卡得深不深。
于是,她站在他面前,“张开嘴,我看看。”
楚至嚣听话地张大嘴,她抬起他的脸,朝咽喉看去。
可是,光线太暗,看不见。
她吩咐道:“郡王,弄个火来。”
燕惊洛不情不愿地拿来一支燃烧的干柴,站在他们身旁。
她左看右看,看见舌头根部似有东西;再仔细地看了须臾,她确定,那应该就是鱼刺。
可悲的是,这里没有夹鱼刺的东西,连筷子都没。
“有筷子吗?”赵怀薇问燕惊洛,“就是进膳用的箸。”
“我随身携带一双银箸,不过不外借。”他得意洋洋道。
“拿来。”
“不借。”
“人命关天,你怎能见死不救?”她生气地瞪他。
他气呼呼地去坐骑的包袱里取银箸。其实,他不是不想借,只是不想借给别的男人用,尤其是这个不知来历、对他有威胁的杨逍。
赵怀薇拿过银箸,嘱咐楚至嚣不要动,慢慢将银箸伸进去……
他的嘴巴一直张着,早已酸痛,很不舒服,却只能忍着。
慢慢的,她用银箸夹住那鱼刺,慢慢夹出来。
搞定!
其实,她也很紧张,后背冒汗。
楚至嚣的嘴终于合上,冲到河边去洗脸,回来时,满脸都是水,衣袍也湿了,人却轻松了。
“薇儿这夹鱼刺的功夫,可谓炉火纯青。”燕惊洛笑道,“改日若我卡了鱼刺,也让薇儿来夹。”
“下次我一定把你的喉咙捅一个窟窿。”赵怀薇笑眯眯道。
“你怎能这样待我?”他伤心道,一脸苦瓜相。
“薇儿,谢谢你。”楚至嚣诚心地致谢。
燕惊洛心中特不是滋味,方才,她为杨逍夹鱼刺的时候,靠得那么近,那么亲密……他恨不得喉咙卡了鱼刺的人是自己!
————
燕国,承欢殿。
夜色深浓如墨,寝殿里流淌着暗红的烛影,昏影迷濛。
燕天绝站在寝殿入口的帘帷处,望着熟悉的寝殿出神。
芳心站在妆台前,点算妆盒里的金玉珠宝,睹物思人,唉声叹气。
忽然,她“咦”了一声,“那枚血玉镯子呢?明明放在妆盒里的,为何不见了?”
将妆台和床榻翻了个遍,她也没找到那血玉镯子。
燕天绝正想进去问问,却倏地止步,心中一动:薇儿的血玉镯子为何无端端地不见了?
莫非有古怪?
☆、【07】千杯不醉 ☆
芳心收拾好妆盒,转身出来,他立即闪避在暗处。
不多时,两个内侍、三个宫女站在大殿,她板着脸,喝道:“昭容的血玉镯子不见了,谁拿了,立即交给我,我不予追究。否则,我上报贵妃,有何下场,你们一清二楚。”
五人不约而同地摇头,皆表示没有偷昭容的遗物。
芳心再次严词喝问,他们仍然不承认。
最后,她给他们一晚的时间,如若明日午时之前没有交回血玉镯子,那便休怪她上报萧贵妃。
燕天绝看着众人离去,走进寝殿,看着熟悉的摆设、物件,脑中浮现她的音容笑貌、嗔怒颦眉……薇儿落葬之后,他没来过承欢殿,因为,他担心控制不了自己,害怕悲痛在心中翻江倒海,害怕思念疯狂地蔓延……可是,他终究忍不住,终究来了……
承欢殿没有任何变化,一如昨昔,好像她仍然在窗前望月,好像她躺在榻上、身姿曼妙,好像她仍然在这里哭笑喜怒……他感觉她没有走,仍然留在这里,她只是调皮地躲起来……
就在这里,他与她度过了数个刻骨铭心的夜晚……就在这里,他抱她、吻她、“欺负”她,她激烈地反抗,回敬他的是凶悍与桀骜不驯……就在这里,他数次当她是初儿,数次迷失,却又很快清醒…睁…
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他对她已无法忘怀,他对她的感觉与对初儿完全不同。他清醒地知道,她是薇儿,与初儿完全不同,是性情截然不同的两个女子。
他扪心自问:真的喜欢薇儿吗?
即使真心喜欢她,也是因为她的容貌与初儿三分神似。
她的死,猝不及防,他毫无准备。
那日,他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个事实:她死了,香消玉殒。
直至今日,他仍然觉得她没死,只是躲起来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不可思议。
可是,那个事实不断地告诉他:她已经死了!死了!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再也见不到她了!
今日,他接受了这个事实,来到承欢殿,却知道了一件微乎其微的事:她的血玉镯子不见了。
在棺木的陪葬品中,燕天绝没有看见血玉镯子。那么,血玉镯子为何无端端地消失了?
如若不是宫人偷了,如若不是薇儿遗弃了,如若不是玉镯自行消失,那么……
————
魏国,大梁。
赵怀薇三人赶到大梁这日,正巧赶上“千杯不醉品酒会”。
千酒会在大梁最气派的酒楼——龙腾虎跃酒楼举行,酉时正式开始。
他们找了一家客栈落脚,用膳后便来到“龙腾虎跃”酒楼。
时辰未至,酒楼宽敞大堂便挤满了人,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她一眼望过去,吓了一跳,这大堂特么的大,足以容纳三四百人。
包厢已被城中权贵订光,他们只能花三百两银子抢占大堂的一台小桌,而且是在西北角的角落。
大堂充斥着各种声音,她扯着嗓门问:“这酒会是比赛,还是什么?比试酒量吗?”
“不仅仅是比试酒量。”燕惊洛介绍道,“‘千杯不醉品酒会’每三年举办一次,其一,比试酒量,其二,比试品酒。欲参加比试,提前报名,不过外地的人可以临时加入。”
“我也有所耳闻。”楚至嚣的目光四处滑动,出其不意地观察大堂的众生百态,“三年前那次‘千酒会’,有一人力战群雄,品出十六种酒,被封为酒仙,从此名声大噪。”
“赢了比赛有什么好处?”赵怀薇开始觉得,大堂的嘈杂声就像蚊子的嗡嗡嗡,不绝于耳。
“除了一举成名之外,可得一百两银子。”他笑道。
“品酒,识酒,不仅要酒量好,还要对各种酒认识甚深。”燕惊洛从容道。
赵怀薇心想:酒的味道都差不多,那么多种酒,怎么品出来?
伙计拎来一壶茶,端上三碟茶点,便去招呼其他客人。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千杯不醉品酒会”终于开始。
第一环节是比试酒量,看那二十个人比赛饮酒速度与酒量,十分过瘾,却没多少技术含量。
第二环节是重头戏,共有十二人参加,都是大梁人士。
第一轮,每人自行挑一杯酒,然后报上酒名,答对者便继续品酒,共品五杯酒。
四人没有过关。
第二轮,闻香识酒,又淘汰了五人,如此,只剩三人。
每当品酒者说出正确的酒名,便有人喝彩;每当品酒者说错了,便有人发出“嘘嘘”的声音。
赵怀薇兴致高昂地看着,见识了不少酒,觉得这个比赛太有意思了。
“第三轮那三人比拼,你们觉得,谁能笑到最后?我猜是中间那个。”她觉得中间那人胸有成竹,应该有真材实料。
“那三人,谁也不能笑到最后。”燕惊洛气定神闲地说道。
“能否笑到最后,要问问我。”楚至嚣自信得狂妄。
“啊?你们……”赵怀薇惊诧得很,他们要参加比试?
他们说,第三轮的比试方法是今年新加的,非常有趣,他们怎能不去玩玩?
于是,他们一同上去,引起阵阵掌声。自然,也有一些嘘声。
那三人或鄙视、或不屑地看他们,那两只无敌的男人举手相握,相视一笑,“今年的‘千酒会’,是你我的天下!”
她瞠目结舌,他们搞什么?
比试开始,五人站成一排,面对着大堂三四百号人;他们的身后,五人为他们斟五杯酒,不过这杯酒是两种酒的混合物,比试者闻香识酒,说出酒名。
那三人,一一说出正确的酒名。
燕惊洛微微阖眸,将酒杯置于鼻端,轻轻地嗅着,“荡口醉,文君酒。”
楚至嚣将酒杯缓缓移过鼻子,“般若酒,秋露白。”
第一次,五人皆过关。
第二次,三种酒混合成一杯,那三人中有两人败下阵来。
燕惊洛道:“竹叶青酒,西凤酒,五加皮酒。”
楚至嚣道:“元正酒,九酝春酒,桑落酒。”
第三次,四种酒混成一杯,那大梁男子亦败阵。
燕惊洛闭眸闻香,“兰陵美酒,新丰酒,茱萸酒,琥珀酒。”
楚至嚣黑眸灼灼,“柏叶酒,枣集美酒,杏花春汾酒,羊羔美酒。”
话音方落,掌声如雷。
靠!
赵怀薇惊呆了,跟他们相处有日,竟然没发现他们对酒有这么深的造诣,可谓酒神。
他们站在台上,一为风光霁月,一为器宇轩昂,却皆为人中龙凤,丰姿俊朗,风采卓然,赢得众多待嫁女的注目。他们一为白衣、一为黑袍,黑白对立,似战友,又似敌人。
第四次,五种酒混成一杯,决一胜负。
“兄弟,我不想扬名,不过我不会手下留情。”燕惊洛放狠话。
“若薇儿为你求情,或许我会手下留情。”楚至嚣面孔冷冷。
他们的对话,她没有听见。
所有人催促他们速速报上酒名,叫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燕惊洛微勾唇角,“金盘露,桃子酒,月下醉,梅子露酒,天底留香。”
楚至嚣目光精锐,“女儿香,蓬莱春,马上琵琶,古井酒,罗浮春。”
大堂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几乎掀翻屋顶。
二人难分胜负,再比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