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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太守不得已,使阍人启钥。门甫辟,开火发机,推驴入。爆震驴惊,踶趹狂奔;又飞火
射人,人莫敢近。驴穿堂入室,破瓯毁甑,火触成尘,窗纱都烬。家人大哗。痘儿惊陷,终
夜而死。太守痛恨,将揭劾之。于浼诸司道,登堂负荆,乃免。
男生子
福建总兵杨辅有娈童,腹震动。十月既满,梦神人剖其两胁去之。及醒,两男夹左右
啼。起视胁下,剖痕俨然。儿名之天舍、地舍云。
异史氏曰:“按此吴藩未叛前事也。吴既叛,闽抚蔡公疑杨欲图之,而恐其为乱,以他
故召之。杨妻夙智勇,疑之,沮杨行,杨不听。妻涕而送之。归则传齐诸将,披坚执锐,以
待消息。少间闻夫被诛,遂反攻蔡。蔡仓皇不知所为,幸标卒固守,不克乃去。去既远,蔡
始戎装突出,率众大嗓。人传为笑焉。后数年,盗乃就抚。未几蔡暴亡;临卒见杨操兵入,
左右亦皆见之。呜呼!其鬼虽雄,而头不可复续类!生子之妖,其兆于此耶?”
钟生
钟庆余,辽东名士,应济南乡试。闻藩邸有道士知人休咎,心向往之。二场后至趵突
泉,适相值。年六十余,须长过胸,一皤然道人也。集间灾祥者如堵,道士悉以微词授之。
于众中见生,忻然握手,曰:“君心术德行,可敬也!”挽登阁上,屏人语,因问:“莫欲
知将来否?”曰:“然。”曰:“子福命至薄,然今科乡举可望。但荣归后,恐不复见尊堂
矣。”生至孝,闻之泣下,遂欲不试而归。道士曰:“若过此已往,一榜亦不可得矣。”生
云:“母死不见,且不可复为人,贵为卿相何加焉?”道士曰:“某夙世与君有缘,今日必
合尽力。”乃以一丸授之曰:“可遣人夙夜将去,服之可延七日。场毕而行,母子犹及见
也。”
生藏之,匆匆而出,神志丧失。因计终天有期,早归一日,则多得一日之奉养,携仆贳
驴,即刻东迈。驱里许,驴忽返奔,下之不驯,控之则蹶。生无计,躁汗如雨。仆劝止之,
生不听。又贳他驴,亦如之。日已衔山,莫知为计。仆又劝曰:“明日即完场矣,何争此一
朝夕乎?请即先主而行,计亦良得。”不得已,从之。次日草草竣事,立时遂发,不遑啜
息,星驰而归。则母病绵惙,下丹药,渐就痊可。入视之,就榻泫泣。母摇首止之,执手喜
曰:“适梦之阴司,见王者颜色和霁。谓稽尔生平,无大罪恶;今念汝子纯孝,赐寿一
纪。”生亦喜。历数日,果平健如故。
未几闻捷,辞母如济。因赂内监,致意道士。道士欣然出,生便伏谒。道士曰:“君既
高捷,太夫人又增寿数,此皆盛德所致。道人何力焉!”生又讶其先知,因而拜问终身。道
士云:“君无大贵,但得耄耋足矣。君前身与我为僧侣,以石投犬,误毙一蛙,今已投生为
驴。论前定数,君当横折;今孝德感神,已有解星入命,固当无恙。但夫人前世为妇不贞,
数应少寡。今君以德延寿,非其所偶,恐岁后瑶台倾也。”生恻然良久,问继室所在。曰:
“在中州,今十四岁矣。”临别嘱曰:“倘遇危急,宜奔东南。”
后年余,妻病果死。钟舅令于西江,母遣往省,以便途过中州,将应继室之谶。偶适一
村。值临河优戏,士女甚杂。方欲整辔趋过,有一失勒牡驴,随之而行,致骡蹄趹。生回首
以鞭击驴耳,驴惊大奔。时有王世子方六七岁,乳媪抱坐堤上;驴冲过,扈从皆不及防,挤
堕河中。众大哗,欲执之。生纵骡绝驰,顿忆道士言,极力趋东南。
约三十余里,入一山村,有叟在门,下骑揖之。叟邀入,自言“方姓”,便诘所来。生
叩伏在地,具以情告,叟言:“不妨。请即寄居此间,当使徼者去。”至晚得耗,始知为世
子,叟大骇曰:“他家可以为力。此真爱莫能助矣!”生哀不已。叟筹思曰:“不可为也。
请过一宵,听其缓急,倘可再谋。”生愁怖,终夜不枕。次日侦听,则已行牒讥察,收藏者
弃市。叟有难色,无言而入。生疑惧,无以自安。中夜叟来,入坐便问:“夫人年几何
矣?”生以鳏对。叟喜曰:“吾谋济矣。”问之,答云:“余姊夫慕道,挂锡南山;姊又谢
世。遗有孤女,从仆鞠养,亦颇慧。以奉箕帚如何?”生喜符道士之言,而又冀亲戚密迩,
可以得其周谋,曰:“小生诚幸矣。但远方罪人,深恐贻累丈人。”叟曰:“此为君谋也。
姊夫道术颇神,但久不与人事矣。合卺后,自与甥女筹之,必合有计。”生喜极,赘焉。
女十六岁,艳绝无双。生母对之欷殻АE疲骸版绰嗡戾峒佣瘢俊鄙辉唬
“娘子仙人,相偶为幸。但有祸患,恐致乖违。”因以实告。女怨曰:“舅乃非人!此弥天
之祸,不可为谋,乃不明言,而陷我于坎窞!”生长跪曰:“是小生以死命哀舅,舅慈悲而
穷于术,知卿能生死人而肉白骨也。某诚不足称好逑,然家门幸不辱寞。倘得再生,香花供
养有日耳。”女叹曰:“事已至此,夫复何辞?然父自削发招提,儿女之爱已绝。无已同往
哀之,恐担挫辱不浅也。”乃一夜不寐,以毡绵厚作蔽膝,各以隐着衣底。然后唤肩舆,入
南山十余里。山径拗折绝险,不复可乘。下舆,女跬步甚艰,生挽臂拽扶之,竭蹶始得上
达。不远,即见山门,共坐少憩。女喘汗淫淫,粉黛交下。生见之,情不可忍,曰:“为某
事,遂使卿罹此苦!”女愀然曰:“恐此尚未是苦!”困少苏,相将入兰若,礼佛而进。曲
折入禅堂,见老僧趺坐,目若瞑,一僮执拂侍之。方丈中,扫除光洁;而坐前悉布沙砾,密
如星宿。女不敢择,入跪其上;生亦从诸其后。僧开目一瞻,即复合去。女参曰:“久不定
省,今女已嫁,故偕婿来。”僧久之,启视曰:“妮子大累人!”即不复言。夫妻跪良久,
筋力俱殆,沙石将压入骨,痛不可支。又移时,乃言曰:“将骡来未?”女答曰:“未。”
曰:“夫妻即去,可速将来。”二人拜而起,狼狈而行。
既归,如命,不解其意,但伏听之。过数日,相传罪人已得,伏诛讫。夫妻相庆。无
何,山中遣僮来,以断杖付生云:“代死者,此君也。”便嘱瘗葬致祭,以解竹木之冤。生
视之,断处有血痕焉。乃祝而葬之。夫妻不敢久居,星夜归辽阳。
鬼妻
泰安聂鹏云,与妻某,鱼水甚谐。妻遘疾卒,聂坐卧悲思,忽忽若失。一夕独坐,妻忽
排扉入,聂惊问:“何来?”笑云:“妾已鬼矣。感君悼念,哀白地下主者,聊与作幽
会。”聂喜,携就床寝,一切无异于常。从此星离月会,积有年余。聂亦不复言娶。伯叔兄
弟惧堕宗主,私谋于族,劝聂鸾续,聂从之,聘于良家。然恐妻不乐,秘之。未几吉期逼
迩,鬼知其情,责之曰:“我以君义,故冒幽冥之谴;今乃质盟不卒,锺情者固如是乎?”
聂述宗党之意,鬼终不悦,谢绝而去。聂虽怜之,而计亦得也。
迨合卺之夕:夫妇俱寝,鬼忽至,就床上挝新妇,大骂:“何得占我床寝!”新妇起,
方与挡拒。聂惕然赤蹲,并无敢左右袒。无何,鸡鸣,鬼乃去。新妇疑聂妻故并未死,谓其
赚己,投缳欲自缢。聂为之缅述,新妇始知为鬼。日夕复来,新妇惧避之。鬼亦不与聂寝,
但以指掐肤肉;已乃对烛目怒相视,默默不语。如是数夕,聂患之。近村有良于术者,削桃
为杙,钉墓四隅,其怪始绝。
黄将军
黄靖南得功微时,与二孝廉赴都,途遇响寇。孝廉惧,长跪献资。黄怒甚,手无寸铁,
即以两手握骡足,举而投之。寇不及防,马倒人堕。黄拳之臂断,搜橐而归孝廉。孝廉服其勇,资劝从军。后屡建奇功,遂腰蟒玉。
三朝元老
某中堂,故明相也。曾降流寇,世论非之。老归林下,享堂落成,数人直宿其中,天明
见堂上一匾云:“三朝元老。”一联云:“一二三四五六七,孝弟忠信礼义廉。”不知何时
所悬。怪之,不解其义。或测之云:“首句隐亡八,次句隐无耻也。”洪经略南征,凯旋,
至金陵,醮荐阵亡将士。有旧门人谒见,拜已,即呈文艺。洪久厌文事,辞以昏眊,其人
云:但烦坐听,容某诵达上闻。”遂探袖出文,抗声朗读,乃故明思宗御制祭洪辽阳死难文也。读毕,大哭而去。
医术
张氏者,沂之贫民。途中遇一道士,善风鉴,相之曰:“子当以术业富。”张曰:“宜
何从?”又顾之,曰:“医可也。”张曰:“我仅识‘之无’耳,乌能是?”道士笑曰:
“迂哉!名医何必多识字乎?但行之耳。”既归,贫无业,乃捷拾海上方,即市廛中除地作
肆,设鱼牙蜂房,谋升斗于口舌之间,而人亦未之奇也。
会青州太守病嗽,牒檄所属征医。沂故山僻少医工,而令惧无以塞责,又责里中使自
报。于是共举张,令立召之。张方痰喘不能自疗,闻命大惧,固辞。令弗听,卒邮送之去。
路经深山,渴极,咳愈甚。入村求水,而出中水价与玉液等,遍乞之无与者。见一妇漉野
菜,菜多水寡,盎中浓浊如涎。张燥急难堪,便乞余沈饮之。少间渴解,嗽亦顿止。阴念:
殆良方也。比至郡,诸邑医工已先施治,并未痊减。张入求密所,伪作药目,传示内外;复
遣人于民间索诸藜藿,如法淘汰讫,以汁进太守。一服病良已,太守大悦,赐赉甚厚,旌以
金匾。
由此名大噪,门常如市,应手无不悉效。有病伤寒者,言症求方。张适醉,误以疟剂予
之。醒而悟,不敢以告人。三日后有盛仪造门而谢者,问之,则伤寒之人,大吐大下而愈
矣。此类甚多。张由此称素封,益以声价自重,聘者非重资安舆不至焉。
益都韩翁,名医也。其未著时,货药于四方。暮无所宿,投止一家,则其子伤寒将死,
因请施治。韩思不治则去此莫适,而治之诚无术。往复趾踱,以手搓体,而汗垢成片,捻之
如丸。顿思以此绐之,当亦无所害。晓而不愈,已赚得寝食安饱矣。遂付之。中夜主人挝门
甚急,意其子死,恐被侵辱,惊起,逾垣疾遁。主人追之数里,韩无所逃始止。乃知病者汗
出而愈矣。挽回,款宴丰隆;临行,厚赠之。
藏虱
乡人某者,偶坐树下,扪得一虱,片纸裹之,塞树孔中而去。后二三年,复经其处,忽
忆之,视孔中纸裹宛然。发而验之,虱薄如麸。置掌中审顾之。少顷,觉掌中奇痒,而虱腹
渐盈矣。置之而归。痒处核起,肿数日,死焉。
梦狼
白翁,直隶人。长子甲筮仕南服,二年无耗。适有瓜葛丁姓造谒,翁款之。丁素走无
常。谈次,翁辄问以冥事,丁对语涉幻;翁不深信,但微哂之。
别后数日,翁方卧,见丁又来,邀与同游。从之去,入一城阙,移时,丁指一门曰:
“此间君家甥也。”时翁有姊子为晋令,讶曰:“乌在此?”丁曰:“倘不信,入便知
之。”翁入,果见甥,蝉冠豸绣生堂上,戟幢行列,无人可通。丁曳之出,曰:“公子衙
署,去此不远,亦愿见之否?”翁诺。少间至一第,丁曰:“人之。”窥其门,见一巨狼当
道,大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