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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是黑话。一说〃豆子〃,道上的人都知道是指麻黄素。
阿军说,要是有资金,倒腾〃豆子〃挺赚钱的。
我说,我考虑考虑。
我想起杨根茂曾给我介绍过一个叫启子的人,他的冰毒加工厂就建在营房后边,那儿属于军事禁地,最安全了。我们一起聊天的时候,他提到想收点〃豆子〃……
就在阿军带着他的小兄弟投靠我的时候,杨根盛出事了。
杨根盛出事是我早就预料到的。可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我也没想到杨根盛怎么那么大意,被诱到了那边,让那边的公安一网打尽……
出卖杨根盛的是他手下那个叫列文的小弟,他把130公斤的海洛因拉到公安局门口,他们以为那儿最安全,没人会怀疑他们会在那儿交易。也不知是公安事先得到了情报,还是冒碰上的,反正在那个门口将列文给捉住了。
列文一一交待了杨根盛以及跟他一起做毒品生意的在边贸办职业点的两个警察,还有县缉毒队的一大拨人。这事惊动了中国警方。中国警方抓捕了杨根盛,和杨根盛一起做生意的那一拨警察也全被逮起来了。
在我的印象里,杨根盛是中国方面处决的第一个M国毒枭。
杨根茂一直试图救出他哥哥,当他得知杨根盛被处决了,他就像疯了一样扬言要搞爆炸报复那边的公安。他说,我要让他们不得安生!从此生意上的事儿他就再也无心做下去了。
杨根盛出事的时候,老陈回了广东。那些日子,他一般平均三四天就给我打个电话,聊聊天,问问这边的情况。一次,我在电话里说,杨根盛的事儿你知道了吧?你什么时候回来?你托我办的事我已办好了!
在这之前,老陈跟我说,能不能办一个M国的旅游护照。我去找了那位政要,帮老陈办了一个M国的临时身份证,还办了一个3~6个月的M国旅游护照。他说他想去新加坡、泰国、马来西亚旅游一趟。
老陈说,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我们通完电话没几天,老陈就从广东回来了。我把护照给他,他说,他去新加坡主要是想把小孩弄到新加坡读书。他说,林生,你也把小孩子弄到新加坡去读书吧!我说好啊……
我们两个人就坐在赌场里,东一句西一句地聊起了许多事。
老陈说,现在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杨根盛一出事,这赌场还做得下去?林生,你看还有什么好做的,咱们搭伙做做?
老陈手头上还是有些钱的,其实当阿军跟我提起〃豆子〃时,我就想到了老陈。老陈要是肯搭伙,我可以用他的钱先做〃豆子〃的启动资金。可是,我不敢贸然跟他说起〃豆子〃的事。
我有意不着边际地绕着说,宝石、玉石还可以做做吧?
老陈就摇摇头,眼睛盯着外面,目光飘飘忽忽。
我其实知道老陈的心思,老陈可能也知道我的心思,我们虽然谈得拢,但是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所以,我有心挑明我现在想要做的,可是,总觉得就这么提起有些唐突。所以我也看着窗外,目光也飘飘忽忽……
这时,只听老陈叹了一口气说,唉,我以前认识的做〃四号〃(海洛因)的人都被枪毙了,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听他点了这个话题,我便试探着说,我倒是有个赚钱的路子,不知你……
老陈是个聪明人,他不等我说明白便含混着说,今后有赚钱的事,你就搭上我一股,我投钱入股,不管其他事。你需要多少资金?我投资一两百万的本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这之后,老陈拿了170万元来,其中70万分两次汇来,另外100万是他自己拿来的。按道上的规矩,他投钱入股,不管其他事,分利润的60%。这样做只承担经济风险,不承担人身风险。
经与洪宝联系,洪宝说他的〃豆子〃是从甘肃那边运过来的,卖给别人都是300万元一吨,由于跟阿军都是西北老乡,所以卖给我250万元一吨。
于是,我让阿军带了200万现金,去四川找洪宝,告诉洪宝剩下的50万等货到了就打到他的账户上。
而在此之前,我已经跟启子联系好了,以每吨430万元卖给他。这样一算,货一到,除了本钱,我和老陈净赚180万,所以我心里是有底的。
〃豆子〃是混装在苹果里,直接以拉苹果的名义拉到双田的。从双田农场走小路到早塘河,再把〃豆子〃用手扶拖拉机从早塘河偷运到M国……
在货到了一个星期后,我把剩余的50万让阿军打到了洪宝的账户上。
这样,除去先前的200万和这50万的本钱,再除去给阿军和小弟的运费20万,加零杂费用10万,我和老陈净赚150万,按利润的60%计算,我给了老陈90万,我拿了60万。
老陈来M国时我亲手把90万交给他,我说,那170万是你拿走,还是我给你汇过去?
老陈大方地说,那170万就当本钱,我不拿走,以后接着做,你分给我利润就行了……
初试成功,不由得一颗心沉浸在甜美和兴奋中。有什么样的生意可以一翻手就能赚上百万呢?赌博和中六合彩?它们跟这样的一场刺激又是完全不同的,那种赚是你无法掌控的,是一种偶然所得,大多是输和空。而这一种,只要联系好买家和卖家,只要运输环节安排好,赚多少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本钱下得越大,赚取的就越多……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最上瘾、最无可救药的并非是毒品本身,金钱的诱惑,远远超越
毒品这个单纯的物质。人可以逃开毒品的诱惑,却没有人能够抵抗得住金钱的诱惑……
第一次得手之后,我心里就像揣着一只蹦跳不已的小兔子,我真的是难以按捺那种兴奋的弹跳啊。就这样容易地得手了?我有些不敢相信,有些恍惚。我想起了当年我曾经给安丽的承诺,我说等我哪一天赚了大钱,我一定要送给她最想要的一个餐馆。
我独自去了一趟瑞丽。
我站在我曾经修鞋的那个地方,看着我曾经栖身而居的那个小小的旅馆,想起那年独自一人流落到此的那一个孤独而又伤心的夜晚,想起春节早上一觉醒来安丽送来的那碗热腾腾的饺子,我的眼睛有一些热热的潮雾涌动,甚至那一个瞬间我对安丽充满了爱恋……
可是,当安丽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对安丽那个瞬间生发的爱恋竟然跑得无影无踪了。
人对人的爱,有时只能生在想象里。想象里的那个人,站在一片美的光晕里,而当她真的站在你面前的时候,美的光晕便消失了,你会觉得她是如此的平凡和平庸,她没有什么可升华的。
我对安丽,注定就是面对面永远无法爱起来的人。
安丽这样的女子,可以丢得开一切的不快和烦恼,就是碰上多伤心的事,她也决不会像有些女人那样寻死觅活。她有自我解脱自我调控的本领,从这一点上看,安丽真是一个不寻常的女子,有点像男人,拿得起放得下。
当我们面对面的时候,安丽的眼眸中尽显平静和平常。那是早已把我丢开的平静和平常,甚至你能感觉到她还带着几许的冷漠和孤傲。安丽的目光掠过我的时候,我的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男人,即使他们多么地不珍视与他曾经有过缘分的女人,可是,他仍愿那个女人能够对自己有一份刻骨铭心的爱恋。被女人丢开了,就仿佛一下子丧失了自尊。而事实上,倘若安丽是一副伤痛欲绝的表情,我可能在洋洋自得里,仍不会把安丽当一回事。
我说,安丽,你还好吧?
安丽说,好,当然好啊,今天活着,不想明天的事儿,无所谓什么好不好。你来,不是只来问问我好不好吧?你是有什么事吧?
我说,我没什么事,我只是来看看你。
安丽说,免了吧,专门来看我,我可消受不起!
她这么一说,我觉得她的心里还没有完全地丢下我。安丽的话里,还是带着一些气儿的。
我原本想把20万直接交给安丽,现在看来,我这么做了,她不但不会要,还会跟我翻脸的。
我说,安丽,你这样说,我很难过,我们为什么不能成为一生的好朋友呢?
安丽望着远处,空空茫茫地说,我早就没有一生了,我的一生早就结束了。我今天活一天,就是赚一天。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需要。你走吧,以后,也别再来看我……
安丽转身就回去了。
我无奈地目送着安丽远去。
人对人,是不可以生情的。情和恨,是一枚硬币的两面,稍有不慎,情就被翻成了恨!
回到M国,我分两次把钱汇给了安丽,同时还给她写了一封信。我在信上说:安丽,我也一直有一个心愿,想在你的旅馆对面开一家小餐馆。你就用这笔钱,代我开一家小餐馆吧。如果有一天,我在这里混不下去了,我还有一个退身之地……
我从瑞丽回来后,莫明地陷进空前的痛楚里。我不明白为什么安丽爱我而我不能够爱安丽。我在文妮走后的这几年里,从未想过再找女人,我也一直没近女色。就在从瑞丽回来的那个夜晚,我竟然跑马了,我身上的某种情欲仿佛像冰河解冻,一夜之间复苏了。我想女人,可是我不再想陷进跟女人情爱的纠缠里。无论是女人爱你,还是你爱女人,都是天底下最麻烦的一件事,我想以最简便的方式解决自己的问题。
M国许多宾馆到处散发的名片上写着:美女相伴,香女多情,处女开苞,全套服务……这些名片在大街上随处可见,我从没有用正眼看过那些名片,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堕落到有一天寻花问柳……
我一直以为在性、情方面,我是一个谨守传统道德的男人,当那天夜里阿军给我领来了一个肌肤如玉的湘妹子时,我想,我骨子里所有的传统、道德全都像是泥做的,它们在湘妹子虚假的柔情里顷刻间土崩瓦解了……
我不问她年龄,不问她名字,我也并不看她的美丽,因为这样一个女孩儿的美丽在我的眼里一钱不值。我在进入她的那一刻,我很罪恶地闭上眼睛,想象她就是文妮……
然而,我找不到跟文妮做爱时的激情。我异常冷静,我的动作就像是一架机器,一切都是机械的运动……
此后,我沉陷在如此的夜晚里。我空虚,我寂寞。而每一次做完,却是更深的空虚和寂寞围困着我。
就像山里挖来的药料,最初将它们浸泡在药酒里,它们一味地将自己的身体浮离于其上,以保持自己原初的一份清洁。久而久之,它们就被浓烈的酒侵蚀了,然后很沉地消融,很深地陷落,直至它们充满了比酒还要浓烈的性味……我就像山里挖来的那些药料,最终我忘记了我的本色,我放任自流。我甚至在每一次的纵欲之后,都可以胡乱躺在任何一个女人的肉体旁酣然入睡……
而每一次醒来之后,我又更深地陷在颓然和沮丧里,无力自拔……
两个月之后的一天,洪宝到M国来玩,顺道看看我。没人的时候,他跟我悄声说,还有两吨〃豆子〃,是新疆产的,要不要?
我说,让我考虑考虑,你等我回话吧!
我找到启子,跟他说还有两吨〃豆子〃,你做不做?
启子说,我最近资金紧,我给你介绍一个叫岩四的吧。他是山龙族的山头武装团长,他新近开了一个冰毒加工厂。
这一次,洪宝以280万元一吨的价格卖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