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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约过她一次。她不肯去。”
“再问一次。”
“一次不行,现在我见她都有些尴尬。”
侍应走了过来,手里托着个大盘,上面满满叠着三个盘子,我们把桌上的面包盘移开,空出了地方放下了盘子。我们埋头吃着,房间里多了些人,声音稍有些嘈杂,音乐声也大了些。
“嘿,”迈特向我抬了抬下巴,“那边有个女孩在看你。”
“是吗?”我抬起头,“哪?
“我右边。”
“哪?”
“右边过去三张桌子。”
三张桌子过去有三个女孩正站着端着啤酒在聊天。两个棕发女孩,另一个脸被挡着。
“哪一个?”我问。
“亚洲女孩。”
我侧了侧头,换了个方位,被另外两个人挡住的果然是个亚洲女孩。我看了看她,问迈特:“她在看我?”
“当然。”
我又看了看那女孩,她正好转过头,我们对视了一眼。
“她对我没兴趣。”我说。
“怎么可能?”约翰说,“你们是这房间里唯一的两个亚洲人。”
亚洲人在他眼里不但像是从一个小镇上出来的同乡,一见面就应该认识,而且亚洲男人和女人更像是濒临灭绝的某类生物,异性相见就立刻神魂颠倒地要找个地方交配。
我不想回答,抓起杯子喝了口啤酒。
“你应该过去试试。”约翰说。
“没什么兴趣。”
“怎么可能?她是亚洲人。”
我有些不耐烦,“约翰,你是美国人,对不对?”
“当然。”
“你觉得你右边的那个大胖妞怎么样?有兴趣吗?”
约翰转头看了一眼,“拜托。”
“她也是美国人。”
约翰哈哈笑了笑,“你说得对。我明白了。”
他是聪明人。
吃完了饭,不到九点。我记起下午和那个女孩的约定,拿出手机,从我的裤袋里抓出一叠纸片,翻了翻,找到写着电话号码的那一张。我展开纸,按了号码,电话铃响了几声,喀吱一声,留言机的声音,“这是戴安,我现在不在,请留言。”
我留了个言,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不过心里想她十有八九是不会回电话的。
我向女侍应打了个招呼,做了个写单子的手势。她向我点点头,走到收款员前开好了单子,递了过来,还是一脸疲倦,转身走了。
我们看了看账单,五十九元。
“给她七块钱小费,正好一人二十二。”约翰很快地算了算。能在一个亚洲人面前表演心算的能力,他很有些得意。
“差不多,那个态度。”迈特点点头。
“给多些吧。”我说,“我们还要再来的。”我向来到餐馆里吃饭总多给侍应一两块钱的小费。多一两块钱就会让侍应们高兴而且记住我,而我下一次来也会得到好招待。这世界上两全其美的事情太少,碰到了我总不忍心放过。
我们留下六十九元钱,走出餐馆。
“我得去哲曼城接两个朋友,他们不认得去亚当斯摩根的路。”我说。
“你的中国朋友吧?那我们到那见。”迈特挥挥手,和约翰走了。
他们向贝瑟斯达市中心走去。我掉头走回我的公寓楼。
我有些恼火,心想,“他妈的一听说没去过亚当斯摩根就猜是中国人,他妈的没去过亚当斯摩根的美国土冒不知有多少。”
我得去接肖河生和姚明成。他们确实是中国人。
肖河生和姚明成都住在哲曼城,离我住的地方有十几英里的路。我在270高速公路上开了十五分钟,下了出口,先给姚明成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到了,让他作好准备。
姚明成来美国不到三年,但是他一来就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彻底变作个美国人。想要变作个美国人当然不很容易。不过姚明成做事很有方向。他先从穿着上狠下功夫,夏天找到工作后的头一个月拉着我,说是要我给他作作参谋,在附近的一个购物中心里连着作了三个星期的采购。成果是不但他的衣橱里堆满了够他穿三个夏天的Gap T恤衫和短裤,而且销售员对我们的印象深到了我从此去那个购物中心时到了Cap的门口都得绕门而过,免得被销售员看到我满心欢喜地迎出来,却得个大失望。
姚明成进化的第二步就是出门前他会很仔细地整整衣服,梳梳头发,上上发膏,如果是去跳舞这一类比较有和女人接触机会的场合,还不忘给自己喷上些香水。这本来很好,而且姚明成喷的香水一般质量不错,闻在鼻子里也还让人愉快,但是姚明成毕竟还没进化到第三步。他没有想到这一切活动都需要时间来进行。他总在临出门前五分钟才开始准备。五分钟时间,不需要进行那一整套的准备工作的话,对姚明成也就足够了。但是加上之后,常常是我在说好的时间到了他家,他还没进行到上发膏那一步。我等女人打扮时,虽然不耐烦,但是女人天生地有些不可侵犯的权利,让男人等是其中之一。而姚明成并不是女人,只是进化到了第二步的男人罢了,所以我在他进化到第三步之前,约好的时间和实际碰面的时间总放了半小时的空间。打了电话,我往肖河生家开。
我开到肖河生住的二层公寓楼前,拿出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说我到楼下了,可是忽然间想不起来他的电话号码。平常总是他打电话给我。我按了按喇叭,肖河生公寓的百叶窗帘拉开半边,他的头贴在窗玻璃上向外看。门前路灯很暗,从亮着灯的房间里往外看,外面只是黑沉沉的一片。我打开车的顶灯,向他举了举手,他看到是我,向我点点头。窗帘收了回去,房门打开,肖河生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打开我的车门,上了车。
“我得去把姚明成和他女朋友也带上。”
“很久没见明成了。他怎么样?”
“老样子吧。等会你问问他。”
肖河生住的公寓离姚明成的不到两分钟的路。我停到了门前,一样地按了按喇叭。姚明成的脸在窗户上露了下,过了会,门打开,陆纤,他的女朋友,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紧身的丝衬衣,很合身的一条带点喇叭的黑长裤。她的身材不错,衣服的质地也薄,显得有几分动人。但是她的脚上是双有些发旧的黑尖头皮鞋。
陆纤来美国将近四年,她的进化步伐没有姚明成快,现在还在从第一阶段到第二阶段的进化过程中。当初追求她的时候,姚明成还只刚刚进人进化的第一阶段,而陆纤已经在第一阶段进化了一段时间,因此姚明成觉得她极有吸引力。可是姚明成现在已经进化到了第二阶段,陆纤却还留在第一阶段,姚明成难免地看着她样样不顺眼起来。姚明成就像是只已经一半从蛹里爬出的蝴蝶,虽然翅膀还没干透,不能飞,但是看着旁边那只不知何时才能出蛹的伙伴,不免有些嗤之以鼻的轻蔑。
陆纤向我和肖河生打了个招呼,拉开后座门,进了车,说姚明成马上就出来。又等了会,还是没他的 影。我再按了按喇叭,又过了会,姚明成才从房间里急急忙忙走了出来。他穿件今年流行的紧身尖领衬衫,直筒裤,脚上是双方头的棕色牛皮鞋。他的头发很仔细地上过发膏,看上去头发像是一丛丛的铁丝向四面八方杂乱地伸着,但却是精心修饰过的今年最流行的发型。
他走到车前,看到肖河生已经坐在前座上,耸耸肩,拉开后车门,进了车。
“对不起。”
我挂上档,松开踩着刹车的脚,猛踩了脚油门,发动机一声轰响,车子轻轻一跳,向前冲了出去。
肖河生转过头去,“明成,最近怎么样?”
“吃饭睡觉。你怎么样?”
“还好。最近工作忙些。你们忙吗?”
“老样子。”
“那不错。”
“不错。”
车里的人都不说话。我打开车上的音响,换着听了听CD,好几个星期没换过CD,听在耳里,音乐和汽车发动机的噪音一样无味。转到了收音机,放的是Fionna Apple的新歌。她的歌总带着点灰暗的哀伤。
“这首歌我不喜欢。”陆纤在后座上忽然说。
“为什么?”肖河生有些好奇。
“听了让人提不起精神。”
我开着车,想谁要是听了Fionna Apple的歌反而精神焕发倒是少见了。
“她的歌都这样,现在的乐队很多都是这种歌。”肖河生说。
后视镜里姚明成皱着眉头,显得很痛苦。姚明成向来觉得肖河生是个毫无情趣的书呆子,而现在书呆子的肖河生居然带点暗示他的女朋友有些落伍的意思,这实在太丢面子。
陆纤没有察觉,继续说:“听音乐,我喜欢听让人振奋的。”
我没说话,也没笑。肖河生刚要说话,姚明成已经插嘴说:“操,那你每天听军乐队得了。”
陆纤搡了搡姚明成,“你说话真难听。”
我们顺着270一路往南,路上车很多,都往市区的方向开。转上了495,出了出口,沿着康涅狄格大道开到了卡尔特街,往左一拐,又开了一阵,就到了十八街。我们停好了车,走到十八街和哥伦比亚路交界的小广场上。街上已经有不少人在走动,将近十一点,是上酒吧夜总会的人群开始密集的时候。小广场上几个黑人在做街头表演。两个上些岁数的坐在广场边的石级上敲着手鼓,偶尔彼此对看一眼,猛然加快些节奏和手法的变化,然后就一齐笑了起来。正在跳舞的几个年轻些的跳着即兴的舞步。周围散散围了一圈的人在看。跳舞的人跳得投入,他们是为了自己跳舞,周围看的人对他们全不存在。
我们站住脚看了一会,就顺着十八街往南走。在街上走的是各色的人,街边每个酒吧夜总会里却有意无意间把这各色的人分隔开来。放着雷鬼音乐的酒吧里清一色的是黑人,隔壁的Cities里却是灯火明亮一屋穿着一式晚礼服,自我感觉是属于上层人士的年轻男女,再过去的酒吧里却挤满了自我感觉还不能或不愿穿晚礼服,但是同样年轻的男女顾客。十八街像是个流水线,每个酒吧像是流水线上的挑选器,各自取着各自愿意捡取的类别。
我们走到天堂酒吧的门前,还早,门前排着条很短的队。门口站着条大汉检查驾驶执照,确定每个人都已经到了可以饮酒的合法年龄。轮到我,他扫了眼我的驾照,看了看我,收了门票钱,在我手上盖了个蓝戳,让我进去了。轮到肖河生时,他却上上下下瞧了肖河生几眼,带点怀疑地仔细查他的驾照,确定不是伪造,才挥了挥手让他进去。
“每次都要查得这么仔细。”肖河生进了门,骂了句。
“你看上去年轻,应该高兴。”进了门是条很窄的楼梯,伸到二楼的酒吧和舞场。楼梯转了个弯,继续往上延伸,音乐声从狭窄的门道口泻了下来。楼梯口下来一对男女,大概出去透气,跟着节拍从楼梯上一跳一跳地下来。
我们从他们身边挤过,一齐说了声借过。出了楼梯口,过了个走廊,音乐声越发巨大,舞场不过是平常人家两个客厅的大小,场上已经挤了不少人在跳。四壁上刷满了壁画,墙角上挂了六个半人多高的音箱,碰到低音的鼓声,整个房间都随着音箱的盖膜一震一震地抖。
他们三个人往舞场上直走了去。我四处看了看,舞场上不见迈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