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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隐存谀承之风,不过就是一个平庸的人罢了。
快熄灯睡觉的时候,钟庆东注意到小夏没有洗脚就上床钻进了被窝。他怎么能没有洗脚就上床睡觉呢?钟庆东想,虽然自己偶尔也会有此不雅之举,但是一个同罗小云处对象的人怎么能这样呢?继而,钟庆东想,按他的观察和印象,罗小云这个人活泼天真,脱凡弃俗,有时候看起来很难与常人接触,更不要说做个贤慧淑良的妻子,然而她又确确实实与躺在床上不洗脚的男人在谈恋爱,并且将来要做他的妻子。她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她变成了这样又怎么能生活下去?这到底是怎么了?
钟庆东一宿没有合眼。第二天天刚亮,他再三谢绝了姜里的挽留,推说有其他事情,连体育馆没看完的会展也不去了,一个人悄悄坐火车径直奔向罗小云工作的所在地。
见了罗小云,钟庆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的,她的模样一点也没变。罗小云问他:“你来干什么呀?”
钟庆东看看办公室里无人,一下子把罗小云揽在怀里,死劲地亲了她一下。罗小云一把推开他,擦了一下嘴角,“你怎么这么不害臊?”
钟庆东像个委屈的孩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说,你现在可以听我说说了。从高中以来,七年以来。七年以来所有的事情。
这之后,他们建立了频繁的联系。不到半年,罗小云嫁给了钟庆东。
下 篇
如果有谁在半年前诋毁钟庆东,说他生活不幸福,钟庆东十有八九会跟对方动拳头的。现在,半年前说他不幸福的那个人如果继续说他,钟庆东是会一直袖着手伴上笑脸的。因为他感觉自己真正是幸福了,幸福得连思维都懒得转,手都懒得举。
就是这样。钟庆东现在每天想要吃什么,那就是罗小云和他共同的食谱。罗小云的那辆自行车(当然早已不是高中时那辆了)如果钟庆东想骑,罗小云撒娇不肯,那又有什么呢?钟庆东接下来会骑上自己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载亡罗小云上街乱逛。晚上回来,虽然很疲乏,但是他们还是要在浴缸里放满热水,洗上一个痛快的热水澡。接下来他们会钻进一个被窝,在进入甜美的梦乡之前,不停地做爱。
上天对我是如此宽容和厚爱!钟庆东时常会对着生活的某一个角落说。对天气说,对窗外大街上的人群说,对香皂盒说,对马桶说,也对自己说。他感觉高中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与罗小云的无数的“有意味的形式”和细节,包括一切相思和情感,现在看来原来就是上天把它们缀成了夜空的星辰,提供给他做美妙的欣赏的。是的,它们变成了渺远,就意味着钟庆东已经拥有了实在,而绝不像是当初这些东西占有了钟庆东的日常生活,成为他躲不去的痛苦的实在。人世间的某些痛苦,尤其是爱情的所谓痛苦,一旦成为过去,十有八九是会成为当事人日后可资回忆的美丽的图景或工艺品的,如果当事人已经拥有了这份爱情,那就更是如此。钟庆东时不时的还要拉着罗小云来到情感的窗前,一同欣赏和品味那斑斓夜景中的无数星辰。但是罗小云已不记得,要么就是她没有这份欣赏能力。比如,钟庆东说:“那次上课回答问题,是你替我解了围……”罗小云会说:“哦,我不记得了。”钟庆东说:“还有一次我不小心碰掉了你的文具盒,你对我与对别人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因为隔了不久别人也碰掉了你的文具盒。”罗小云说:“是吗?别人碰了我记得,可是你那次我没印象。”诸如此类,等等等等。如果钟庆东纠缠不休,罗小云是会有那么一点点不耐烦的,但是钟庆东也不会因此而懊恼。他觉得,一个女人,无论什么时候,哪怕是成为你的妻子,也还是会保留或多或少的一些自尊和虚荣的,不大会毫无城府地完全承认她当初对你有多么好感或干脆就是爱你。更何况,女人深谙哪怕是进入了婚姻阶段,为了给爱情保鲜,也还是要有一些闪烁其辞和捉摸不定的,怕的是你对她不再重视。不管怎么说,钟庆东现在拥有了罗小云,这是实实在在的事。他不论是光天化日,曜曜白昼,还是夜阑人静,梦醒时分,只要愿意,是随时随地可以触摸到罗小云的。
不过话说回来,钟庆东在独处的时候,也会偶尔冒出一点念头相信罗小云是说了实话的,就是说,她不记得,或者说,她没感觉。否则,又怎么解释罗小云直到高中毕业也没能同自己在一起,而鬼使神差认识了一个什么跟她撞了自行车的男人?可是,钟庆东接下来想,她对自己说了实话,不也正说明她是爱他的么?
现在,罗小云的工作已经从邻县调回了本地,在县计生局做了一名秘书兼打字员。虽然不是卫生系统,却比邻县的卫生防疫站环境好多了,工资也多了一些。钟庆东越来越有理由相信,他们的生活是会越过越好的。
每天下了班,钟庆东和罗小云两个人一起下厨做饭。两个人都不是炒菜的好手,做起什么来也并不是快手利脚,但好在是两个人一起做,就有了一种亲昵嬉戏的味道,并不惮烦,况且钟庆东还认为能如此同罗小云呆在一起,是一件比让他吃饭还更心安的事呢。他其实是把人们常说的“蜜月”期,过成了“蜜年”期。
有一天傍晚,已经到了下班做饭的时候,罗小云还没有回来。钟庆东等了一会儿,有点儿着急,就给罗小云的单位打了电话,没人接。钟庆东只好自己走进厨房,心神不宁地做好了一顿晚饭。快要吃饭的时候,罗小云回来了。钟庆东问:“你到哪儿去了?”罗小云走进客厅,“单位有一份材料明天急着用,我在加班打字。”钟庆东想了一想,说:“你也不给家里打一个电话,让我好等。”罗小云说:“打字室里没有电话,我想给你打的时候,其他办公室的人早已下班走了。”钟庆东把饭菜摆到桌子上,说:“下次再有回家晚的事情,最好给我打一个电话。”罗小云走上来亲了他一下,说:“好啊。”
钟庆东不知道,他这样要求罗小云,其实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更大的麻烦。下一次的时候,罗小云倒是把电话打回来了,告诉他,单位有一个饭局,需要应酬,晚间就不回家吃了。撂下电话,钟庆东只得默默地自己吃了一点将就性质的剩饭。吃完饭,他躺在沙发上,一直看电视到晚上八点钟。过了八点,他走到盥洗间,刷牙,洗脸,慢慢收拾了一下,又出来翻了一会儿报纸,这样就是快到九点半了。将近晚上十点的时候,钟庆东坐不住了,他感到了一点儿焦灼。他闭掉了电视,偌大的房间,寂静中透出冷漠,单调,呆板。什么地方的下水管道在排水,咕噜咕噜的,听起来是那么遥远。卧室的灯光显得有点儿惨白,床罩垂落在地板上,褶皱和线条是那么僵硬。没有一点儿东西让人感到暖和。刚才倒是喝了一杯热乎乎的茶水(他要提起精神),可这时仿佛那种热流变成一股无名的嫉妒,在体内发作起来,它们带着不信任的神情,打量着周围并与周围的一切遥相呼应。
钟庆东走进阳台,隔着玻璃看外面大街上的车来车往。“她到底和什么人吃饭?吃的是什么饭?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钟庆东知道罗小云夜间是不敢独自骑自行车回家的,她一定会打车。于是他把目光转向楼下花园小区的大门口,那里偶尔会有不同形状的轿车从远处驶来,慢慢停下。钟庆东盼望着有那么一辆出租车,从里面卸下来罗小云。就这样盼望着,他渐渐发现一个现象,倒是有那么几次,有年轻的女性独自从车上走下来,所乘的既不是出租车,载她的轿车又不肯直接开进花园,只是将车上的人送下来(有时候做简短晤别)就匆匆离去,显得非常暧昧。这给了钟庆东一个不良的暗示。他现在倒是要看一看,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位护花使者把罗小云送回来,送到花园门口,再做简短晤别。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总有十一点了吧,钟庆东不敢回客厅看一下钟表,他怕在某一瞬间遗漏了重要信息。终于,又过了很长时间,他看见一辆有出租车标志的轿车,停在花园门口,里面急匆匆走下来罗小云。
钟庆东不想跟回到家中的罗小云说什么。尤其是,不能说出他的焦灼、等待和观察,他怕说出来,罗小云以后提防他还是其次,他怕她因鄙视而不再爱他。一个大男人,似乎也太无聊了些。不过,临要睡觉前,钟庆东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怎么饭吃得这么晚啊?”
“离不开嘛。离开了大家会扫兴。”。
“那也不至于吃这么久吧?都五六个钟头了。哦,我的意思是说,应该注意点儿身体,别暴饮暴食。”钟庆东又可怜又委婉地说。他觉得自己可怜。
“唉,谁会想得到呀,我们是晚上九点才开始吃的饭。”罗小云说。
“那这之前怎么不吃呢?”
“这之前,大伙提议去歌厅先唱歌儿。你想,十几个人,一人轮唱一首,也得快两个小时嘛!”
都是先吃饭,后唱歌儿。哪有先唱歌儿,后吃饭的?钟庆东想,算了,按自己的经历,先吃饭,再唱歌儿,折腾累了往往还得再吃一点夜宵,那她可就早晨上班的时候再回家了。钟庆东的住房是三室一厅,三室中有两个是小一点的,做卧室;另一个稍大一些,当初被钟庆东当做画室,一直用到现在。是的,还是在跟罗小云结婚之前,他无论是上班之余,还是做生意之余,一直没有间断过绘画创作。他现在从事的是漆画研究,以前在部队里,他也搞过一点,现在时间从容了,则想把它当做人生的另一件重要的事来做一做。他的骨子和精神深处还是那么喜欢美术,虽然已经工作和安家了,他对生活还是有一种潜在的热望,希望将来有机会到中央美院或是哪里去进修一下,哪怕是自费,只要有利于发展他这种兴趣和爱好,他也认为值得,人生看起来也才会具有丰厚感和立体感。
钟庆东投入漆画创作的时候,一个人埋头在屋子里,是不愿接受外面太多打扰的,哪怕是生意上的事情。但是罗小云,时不时地还是要缠一缠他的,比如,星期天,央求钟庆东陪她到街上逛一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款的衣服。虽说她知道男人没多少喜欢逛商店的,但是像她这么漂亮,又这么年轻(罗小云自己语)的女性一个人落落寡合走在大街上,总不是那么回事吧。钟庆东几乎认为下面的事情没有止境,那就是:罗小云虽然也有不用他陪着的时候,那十有八九是下班后一个人钻进“奥黛雅诗”里面了,做长达几个小时的护肤和美容。彼时,钟庆东就不会奢望他们俩一起下厨房做饭了(他越来越发现不用说让罗小云单独做饭,就是她和他一起做饭也差不多成为一种奢望),只好自己做好了等罗小云回来吃。
钟庆东家里经常会来一些到访的朋友,那多半是与钟庆东谈事的。罗小云如果在家里,对待客人的热情与否那全看这些人当中有谁给他们带来实惠。也就是说,谁更有利于钟庆东生意上的事情。如果来人是跟钟庆东谈什么罗丹、塞尚、库尔贝甚至康斯特布尔这些听起来做作而蹩脚的名字,那她是很容易流露出时间被他们白白占用的不满神情的。钟庆东不好跟罗小云说什么,她的这种表现正在或已经对自己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