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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别人爱上了她。她觉得那人比我好。”
“那她爱过你吗?”
“不知道,也许吧。”
“但是她分手的时候已经不爱你了?”
“可能。”
“那你还爱着她,是吧?”
“不知道。有时候早晨醒来时候想女人时会想到她。算不算你对爱的定义?”我把手里的球从手指上滑了下去,看着它悄无声息地滑过天鹅绒的桌面,滑到对面的桌缘,轻声的一撞,又滚了回来。我用食指挡住它,在桌面上慢慢地旋动。
肖河生摇了摇头,“我每时每刻都想着她。”
“你们过去几个月在一起?”
肖河生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嘴角抽动了下,代表他笑了一下,“分手几个星期了。”
“没听你提起过。”
“前几个星期的事了。”他又摇了摇头。
那个女侍应忽然在我身边出现,手里托着的奶酪汉堡的盘子和啤酒放在了球桌边上的一个小高脚桌上,托盘上放了已经开好的账单。酒吧里没有其他客人,除了远远坐着的黑人酒客。
我伸手去拿汉堡,发现身上还穿着大衣。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我脱下大衣,放在边上的椅子上。
“外面冷?”肖河生问。
“还好,有些,说是晚上要下雪。”
“冬天早来了。”肖河生有些出神地说,“记得我们上次一起去Mall的时候还是夏天呢。”
“秋天。9月底。”
“是吗,我怎么记得是夏天?也许是因为那天的太阳。我还记得那天阳光很刺眼。你记得吗?”
“不记得。”不过我记得那是见到文佳的第二天。
“后来的几个月,我真的是每分每秒都过得很快乐。快乐的时候时间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快乐的时间过得快。”我咬着汉堡,含含糊糊地说。
“我还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快乐下去呢。”他又打了个嗝,笑了声。
“她喜欢你吗?”
“当然。”肖河生张大了眼睛看我,“爱过,至少。”
“确定?”
“当然!”
“你觉得你爱她,所以她也一定喜欢你?”
“她当然爱我,”他顿了一下,“我们。”他又停顿了一下。
“上过床了。”我嚼着嘴里的汉堡,点点头,拿起啤酒喝了口。
他愣了一下,“对。”
“所以?”我耸了耸肩。
“所以她当然爱我。”
“她和你上过床,所以她当然爱你?”
“当然。”
“你爱你的第一个女朋友吗?和老美结了婚的那个。”
“现在想起来,”肖河生想了想,“我其实从没爱过她。”
我又耸耸肩,“你不爱她,不也和她上过床?”
他愣了一下,“那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她是女人。女人不会和自己不爱的男人上床。”
“大家都是人。女人和男人为什么会不一样?又不是只有男人才分泌性激素。”我又咬了口汉堡嚼着,面包里面夹着的牛肉有些松松地发软,大概是炸的时候火力不太旺的缘故。
“我觉得她不会。”
我耸耸肩,想为什么有些时候人嘴里说着人人平等,可又这么肯定地以为人和人间差别很大。
“好吧。她喜欢上了别的男人?”
“好像也没有别的男人。”
“那别想她了。她如果是喜欢上了别人,把你甩了,那么过一阵子说不定会发现还是你好,又回头来找你。但是如果没有别人,还是分了手,那就无药可救。”我说。
“是吗?”
“当然。”我点点头,“毫无竞争你都出了局,当然无药可救。”
我们都不说话。肖河生两只手撑在桌沿上,看着桌上的球出神。我吃完了汉堡,拿着酒瓶,坐到了桌旁的椅子上,靠在椅背上,翘起椅子,抬起腿放在球桌上,慢慢喝着瓶里的酒。
酒吧里还是没有新客人进来。吧台边上的黑人酒客伏在吧台上,头枕在臂弯上,似乎睡着了。酒保不在吧台里,女侍应也不见踪影。周围太安静。
墙脚立着个很古老的电唱机。我站起身,走了过去,按着翻片的按钮,一片一片翻动过去,都是些很老的歌曲。我从口袋里掏出了枚硬币,塞进投币口,按了两个按钮,老电唱机一阵哗啦的响,顿了顿,音乐从墙上挂着的两个喇叭里泄了出来。
是首Bee Gees的老歌,Saturday Night Fever的主题Stayin’Alive。喇叭的声音很小,质量也不好,Gibbs尖利的嗓音听着有些发涩的沙哑。二十年前的迪斯科音乐很快的节奏,在四面的墙壁上回荡,回音交错,越发显得房间的空荡。
Whether you're a brother or whether
you're a mother,
无论你是个兄长还是个母亲,
you're stayin’alive,stayin’alive.
你在努力活着
Feel the city breakin’and everybody
shakin’,
感觉到城市晃动,所有人抖动,
and we’re stayin’alive,stayin’alive.
我们在努力活着,努力活着
肖河生还是一样两只手按在桌缘,吧台边上的黑人一样地伏在吧台上,酒吧里也还是一样只有我们三个人。周围的灯光一样的暗,音乐声从屋顶传下,听起来很遥远,似乎和我们之间隔着层水墙,带着模模糊糊的钝音。
我看了看表,差不多八点钟。
“我和姚明成约好九点钟到乔治城的Saloon喝杯酒,听听音乐,一起去吧。”
肖河生抬起头来看我,身子有些摇晃,他刚才并没有喝酒,大概是一开始一个人的时候真喝多了。
“去乔治城?”
“今天星期五。你看人BeeGees到星期六了都还活着,咱们总不能才星期五就死在这了。”我又看了看四周,“再待会儿真都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了。”
肖河生想了想,“好。”我拿起账单看了看,放下十块钱,从椅子上拿起大衣,和肖河生一起走了出去。从吧台经过时,那个黑人酒客的背紧了紧,又不动了,大约是睡着了。
我们走出门,玻璃门在身后关上,把最后一丝的不断重复的Stayin’Alive重唱挡在了门里。门外很冷,却没什么风。我披上大衣,和肖河生一起走到停车场。
“谁开车?”肖河生转头问我。
“我开。你车就放这,到时回来我载你到这取车,如果那时候你开得动车的话。”我说。
毕竟是冬天了,向着华盛顿方向开的车很少。我们上了270高速,转上了495,一直到我们上了乔治华盛顿高速公路,车才多了些,却还是很稀疏。我们下了高速公路,在坡塔马克河岸边的路上开了会儿,过了桥,一转,就上了三十四街。三十四街街道两旁的商店灯光都还亮着,闪着红的黄的光,在冬天干燥的空气里,越发显得明亮。街道上却没有什么人在走动。快到圣诞节了,附近乔治城大学和华盛顿周围的大学都已经放假,天气也冷。灯光照着只有几条人影的街,越发显得冷清。
我们在三十四街上找到了个停车的位子,离着Saloon不过两条街的距离。我们一直走到Saloon的门口,拉开门,里面的过道上站着收入门费的胖大黑人。冬天了,他不愿意站在外面。我们拉开门,一道冷风和我们一起进去,他缩了缩脖子。
“一人四块。”
我从钱包里掏出八块钱给了他,付了我和肖河生的入门费。肖河生一眼看上去就是半醉的模样,他看了一眼,侧身让我们进去,不看我们的驾驶执照。
酒吧里客人不多,十个人的模样,不像是夏天时找不着座位的拥挤。时间还早,爵士乐队还没开始演奏。姚明成坐在酒吧的角落里,眼前摆了瓶科洛娜,一个烟灰缸,背靠在墙上,闭着眼,一个一个吐着不成形的烟圈。
我拉开张椅子坐在桌子对面。姚明成睁开眼,看到是我,点了点头,“来啦。”
我打了个呵欠,点了点头。
姚明成转过头,看了肖河生一眼,“河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他点了点头,也拉开了张椅子坐下。
“已经喝多了,你,效率很高啊?”
“还行。”肖河生笑了笑。
“最近干吗呢,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老样子,上上班,就这样。你怎么样?”
“我?我也一样,忙着找女人。”酒吧的女侍应走了过来,她看上去很年轻,像是正在读书的学生,寒假留下来打工。“得他妈的找个像这样的妞。”姚明成很大声地说,他估计这个侍应听不懂中文。她看着我们笑了笑,我要了杯加冰Smirnoff伏特加,肖河生要了瓶百威。她记下我们要的酒,到吧台去了。
“哦,那不错,很好。”肖河生心不在焉地说。
“你今天看上去很沧桑嘛。”姚明成笑着看肖河生。
“什么?”
“我一看到你,还以为是见到了什么思想家呢,特显得有深度的模样。”
“是吧?”肖河生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很久没见到陆纤了,她怎么样?”
“不知道,还在美国的什么地方活着吧。”
“她去哪了?”
“不知道。”
“你女朋友你怎么会不知道?”肖河生有些迷惑地问,他还是有些醉。我靠在墙上,看他们一来一去的对话,懒得说话。
“操,我早把她甩了。”
“你们分手了?我没听说。”他看了看姚明成,又转头看了看我。我耸耸肩。
“没办法,我还没有名或者有钱到甩个女朋友就上头版新闻的地步。”
“陆纤挺好的女孩。真可惜。你们合不来?”
“没什么合不合得来。我受不了她了,就只好甩了。”
女侍应把我们的酒送了过来。我拿过酒杯,喝了口。
“那也是。合不来,分手就是了。”
姚明成转过头来对我说话。“那天跳伞回去后就没见过你。圣诞节到新年几天时间想去哪?”
“去滑雪。”我信口答了声,“想去吗?”
“现在你一问我去玩些新鲜的玩意我就忍不住打一哆嗦,上回体验生活差那么一点就把我的命给体验没了。你知道我猛拉降落伞索的时候破口大骂,想自己真是够蠢,居然就跟你去跳伞。”
“还好,连条筋都没伤。”
“吓得魂都没了半条。不过也算是把可做的事又勾掉了件。”
“当时你躺在地上看上去很镇定。”
“给吓的。”
我喝了口啤酒,“伞跳了,接着呢?买的枪,练几次了?”
“去了两次,不过买枪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买,枪法多好反正我是用不到的,现在既没有人会来劫我的色更不会劫我的财,两都没,一身空。”
“还有这个泡女人,进展如何?”
“别提这个,一提这个我就压抑。好几个月前就想泡我们公司一妞,泡到现在还不知道人姓啥。”他喝了口酒。“滑雪可以试试,只要别像上次,差点就把命送了。”
“最多摔断条腿。反正你现在也没女朋友,摔断了也不影响你在床上的表现。”我侧头看了看肖河生,“想去吗?”
“好啊。”肖河生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听明白了,所以我又问他:“我说圣诞节去滑雪。”
“好啊,去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