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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骥及陈宽仁坐在舱首,被江风涌来的雨淋得全身水湿,舱内乘客为感激两人,纷纷让邀两人入内委曲挤一下,暂避风雨,两人推辞不允,陈宽仁说是既然已被淋湿,何必碍事。
船身飘摇了近一个时辰,才泊抵江岸之下,长孙骥及陈宽仁诸乘客给了船资,纷纷踏上石级,陈宽仁对长孙骥道:“陈某已经想开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在江湖行走,四海为家,哪还顾得了兵凶灾危这回事?我们不妨先去衣庄购置两身衣履,觅一客栈,再去酒肆共谋一醉,驱驱寒气如何?”
长孙骥颔首道:“悉听尊意。”
言说之间,已自步上江岸之上,走向一条泥泞满途的街心,雨势渐大,像密浪般一片一片地压了下来,地面上满佈纷岐,流淌污水,雨水激飞下,现出密麻凹洞,并溅起泥浆。
天空密佈乌云,昏沉阴暗,天才交未时不久,已仍在暮霭笼罩之中,两旁店肆屋簷雨水泻喷如泉,哗啦哗啦繁嚣盈耳。
长孙骥随着陈宽仁挨着簷下如飞疾走,进入一家衣庄中,每人选了两身衫履,匆匆出外又奔进一家客栈之内。
店夥迎入,两人抬目一瞧,只见川堂之内,据坐满了江湖人物,肩头丝穗色彩鲜艳,尚有共舟而来的两个卖布负贩在内,见两人进来,不免投之以目。
两负贩均起立欠身为礼,陈宽仁佯装似未目睹情状,拉着长孙骥快步飞走而入。
长孙骥不由大奇,暗道:“此人好生无礼,负贩虽然是下层人士,打个招呼也不至有失自己身份。”
随着店夥走进房中,陈宽仁急命店夥送上热水盥洗,俟店夥离去之后,对长孙骥道:“阁下可知我不理会两负贩,急拉阁下入内缘故么?
须知这等人口舌甚多,倘我们答之以礼,定然逢人便说,渲染其词,最易引起误会,何况店中泰半均是江湖豪士,将是非招在自己身上而不自知,我们不理他,说不定他们还会闷声不语,不过防口甚於防川,天下事甚难预料,我们已渐陷危境中呢。“
长孙骥道:“陈大侠所说极是。”
心中暗暗忖道:“我倒错怪他了,一分见识,一分经验,老於江湖之人,阅广见丰,自非我们初出茅芦之人可能企及。”
店夥端来两盆热气腾腾的滚水,两人盥洗拭身,换好洁净衫履,又自向店外走去。
长孙骥走在头里,见川堂群豪纷纷将目光投射他们两人而来,这眼光较进来时又自不同,心知必受了那两负贩言语夸张过份所致。
出门处有一煞眉狞目大汉据坐板凳之上,见长孙骥走在跟前,蓦然一个伸腿,长孙骥眼中已有警觉,煞着身形犹来得及,心气这班穷凶极恶之辈,到处无事生非,装做未见,竟然飞步撞去。
只听得一声惨厉嘷叫扬处,长孙骥身形已出得门外,陈宽仁随后追来,皱眉笑道:“老弟,你真是豪气凌云,愚兄又失了一次眼了。”
陈宽仁自动改口称长孙骥老弟,显然比方才称他阁下,更热络亲切些。
只听陈宽仁又道:“那人自做自受,一条腿齐膝而断,看来不残疾也等於废人了,不过我们又向危境再迈进一步。”说罢哈哈大笑。
长孙骥转眼望去,陈宽仁面色神光焕发,方才在舟中那种令人难以想像的忧郁,全被一扫而光,当下微微一笑,两人疾驰向一家酒楼走进,步上楼去。
两人坐在一个雅座之内,四面均有屏风围着,在三分酒意之下,各自寒气已驱,热血上涌,陈宽仁剑眉一轩,道:“老弟,你可知酒店中来得这么多的武林人物之故么?”
长孙骥颔首道:“无非是明日“金刀铁猿”孟振飞七十大寿,这些人都是祝寿而来的。”
陈宽仁似含有深意地望了长孙骥一眼,道:“老弟亦是去孟府么?”
长孙骥道:“小弟与孟振飞素无渊源,只是意欲瞻仰天下英豪风采。”
正说之间,忽闻步履响亮,上得楼梯之声,不禁目光均向屏风孔隙间望去。
只见走上三个身穿金鏽八卦道袍羽士,均是面目森冷,向一座空座上走去,长孙骥立起身来,挨着屏风凝视外面情景,陈宽仁趋了过来。
跟着又是一阵步履登登响亮,涌上十数武林豪士,其中尚有一个鬓横翠玉,身着白色衣裙的中年妇人,容颜甚美,华贵端庄。
十数群豪众如同星拱月般,据坐一张大桌面之上,隐隐瞧出那美艳端庄中年妇人是群豪之首,举动之间,有种凛然不可侵犯之色。
长孙骥心中大奇,忖道:“这妇人一脸正气,竟不带丝毫邪恶之色,可是其余的人却与她截然不同,她是谁呢?”
心念一动,便低声问陈宽仁可知这妇人来历,陈宽仁摇头表示不知。
目光凝处,又见两个灰色老年僧人走了上来,低眉合十在窗前座头坐下。
陆续走上五人,两老三少,目光望了?l人一眼,向一副座头走去,只听陈宽仁低声道:“秦岭二老来了,好戏有得瞧啦。”
楼上众客纷纷趋离,整座楼面上均是武林群豪,店夥走向三位道人身前,哈腰道:“三位道爷可是吃素,还是吃荤?”
一个瘦小道人两目一瞪,喝道:“道官如要吃素,还会跑上你们店里来吗?”
说着,重重往桌面搥了一下,那么硬的麻栗桌面,经道人一搥,竟深深的凹下一个拳印。店小二惊得面如土色,连声称讚而退,只听得一个灰色老年僧人道:“店家,与老衲准备素席。”
字里语意,暗暗讥刺道人不守清规,那道人鼻中浓哼一声,目光有如寒电利刃,逼视着说话僧人,只见老僧微微含笑,有意无意地对道人平视过来,那目光蕴含一片慈悲安详之色,瘦小道人突地目光一凛,转首凝向窗外。
长孙骥暗中笑道:“究竟是邪不胜正,那道人这般凶煞,此时也不敢面对老僧慈湛的眼光。”
目光转处,中年妇人那张席上,有两人一阵耳语之后,其中一人唤来店夥问了几句,便自起身,迳向长孙骥雅座方向走来。
那人一色玄衣劲装,勾鼻豹眼,年约三旬,还未走出数步,只见中年美艳妇人说道:“回来!”
脸上涌满极其妩媚之笑容,豹眼汉子闻言一呆,立时煞住脚步,神色惨变,风快地转回身躯,中年妇人黛眉一展,笑意愈发妩媚,只见豹眼汉子全身筛糠般地颤抖,同席之人均露出恐惧之容。
中年妇人吐出曼妙无比的语声,道:“王伟断折一腿,是自取其祸,人家又没招惹他,怪得谁来?你焉能伸手找场,凭你这点技艺,在人家眼中可不算甚么,有我在此,问都不问一声,像你这种骄横跋扈之人,有何用处,你还呆着干甚么?”
豹眼汉子突拔出背上钢刀,向左腕坠下……
长孙骥几乎惊叫出声,只见豹眼汉子“哼”一声,左腕应声而落“笃”的一声,落在楼面上,血渍淋漓。
鲜血如喷泉般在他左腕断处涌出,豹眼汉子飞快地钢刀往肩头一插,从怀中取出一包金创药粉向伤口一敷,撕下大幅衣襟包紮停妥,向中年妇人一躬身,步下楼去。
楼上一片寂然,连根银针落下,均会嗡然大响,须臾,一个身长颀伟冷笑道:“堂堂“天星帮”帮主,竟会惧怕对头,拿自己手下出气,与其如此,何必跑来此地出乖露丑,不如将“天星帮”解散,武林中从此永无“笑面罗刹”阎凤娇一席之位。”
长孙骥大吃一惊,料不到“天星帮”帮主竟是一个妇人“笑面罗刹”阎凤娇突然响起一串银铃的笑声,纤手一扬而出,道人笑声一起,也急起一掌推去,但见“笑面罗刹”若无其事般要坐基处,那道人身躯微微一阵晃动后才予定住。
道人面目一沉,嗖然立起身来,双眸射出二股寒芒,使人不寒而栗。
这时楼下如风走上两人,一是“三阴秀才”霍天奎,一是伪装面目举动诡异的李翔。
“三阴秀才”霍天奎才一踏上楼面,眸子就流荡滚转地向内掠了一眼,竟呵呵大笑道:“这家酒楼三生有幸,竟一时之间光顾了如此之多三山五帲А⑽搴暮8呷耍爰惶茫钏岷涡遥康靡哉把鲋钗环绮桑旌稳缰】旌稳缰 彼低辏滞献乓怀ど钚Α
楼面上沉寂无声,无人理会与他,李翔抢先向窗座头而去。
霍天奎似是自知无趣,目光阴森地乾笑了两声,随着李翔亦步亦趋。
长孙骥自李翔一现身,目光就为他所吸引。
且说瘦小道人长身立起,目光怨毒地凝视在“天星帮”帮主“笑面罗刹”阎凤娇脸上,阎凤娇视若无睹,面上浮着丝丝浅笑,忽然瘦小道人狞喝道:“我八卦西梁向以息事宁人,容忍为上,但却容不得人前卖弄、猖妄无忌之辈“天星帮”是甚么东西?三月之内,道爷就要血洗“天星帮”。”
语气狂傲,不似玄门清修之士,阎凤娇仍是若无其事般,冁然微笑,露出一列洁白如玉编贝,神态愈显得无比之高贵端庄,同席群豪个个浓眉上剔,似按捺不住,可又不敢发作。
忽从秦岭二叟那张桌面扬起语声,长孙骥循声望去,只见是两个发鬚皓白,土老儿一般装束的老头,互相你一句我一句说了起来。
身穿葛布大褂的老头说道:“老二,咱们来此为了吃喝而来,饿着肚子听人家胡吹,究竟算啥?”
另一灰布大褂老者哈哈笑道:“挨饿也是活该,就拿人家那份杀气腾腾,咱们就该噤若寒蝉。”
葛布老者哼的一声冷笑,道:“凭他这副德性,也能动“天星帮”一根毫毛么?”
说时,大摇其头道:“真是欺人之谈。”
瘦小道人断眉一剔,喝道:“两个老鬼也敢侮蔑道爷,哼……依得道爷性起,今晚在座的人都算上,一个也不容漏网。”
只见李翔寒着一张青惨惨面孔,缓缓立了起来,漫步走在瘦小道人面前,冷冷一笑道:“道爷,恕在下眼拙,竟认不出道爷仙山何处,上下如何称呼,却瞧出道爷面露暗晦,显然是受了甚么暗伤,道爷如再这样心气浮动,恐怕活不了一个时辰。”
道人不禁一怔,高叫道:“你说甚么?”
李翔阴阴说道:“道爷如若不信,且请脱下衣服,仔细瞧瞧有无异样,就信在下所说不虚。”
说时,手指一伸,指向道人右肩。
长孙骥眼力特好,只见李翔伸出手指上戴有一枚黑玉戒指,令人奇异的是,黑玉戴着的方向,竟是掌心那面。
李翔伸出手指时,那枚黑玉面上喷出一蓬淡得令人无法看见的烟雾,又在眨眼工夫收去,长孙骥若不是深深注意李翔,更眼光锐厉,却也无法在这闪电的一刹那,瞧得清楚,心中慨叹道:“此人果然诡谲阴诈,这种伤人於无形中,真正使人难测难防。”
且说李翔语惊四座,群豪不禁移目视向“天星帮”“笑面罗刹”阎凤娇脸上,原因方才阎凤娇与道人对了一掌,是以群豪认做道人是受了阎凤娇阴掌所伤。
却见“笑面罗刹”阎凤娇也面露惊容,显然并不是她所伤,真正情形,只有长孙骥一人知道得最清楚。
瘦小道人不由目光发怔,同伴双道倏然立,只见一面目阴森道人喝道:“师弟,宁可信其有,且瞧瞧真假如何?”说着,迅如电光石火般探臂飞出,五指迳朝右肩抓去“嘶”地裂帛声响,袍衣尽皆撕去,露出瘦骨苍白的肩肤,却见矮小道人右肩“巨骨”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