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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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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风暴?
  丢失一个钉子,坏了一只蹄铁;坏了一只蹄铁,折了一匹战马;折了一匹战马,伤了一位骑士;伤了一位骑士,输了一场战斗;输了一场战斗,亡了一个帝国。
  那个吉他歌者还在歌唱,边走边唱,戴着宽边白色礼帽,穿着牛仔服,眼睛比商场门口的霓虹还要亮。一些淘气的孩子在朝礼帽上扔硬币。歌者不以为忤,微笑着取下礼帽,把闪闪发光的硬币搁入裤兜,弯腰朝哄笑着跑开的孩子施礼,手底下的琴弦与嘴里的歌声都不曾停止。
  
  这个世界是否会因为罗悟城的事而发生什么改变?
  一定会有的。在时间之河的上游投下了一枚小石子,下游就可能出现一场洪水。但人们的眼睛还不足以俯瞰整条河流,不足以理解这点,或者说还不能够把这一点从万千缠绕的种种关系中找出来。事实上,每一个细枝末节都在改变世界。这种改变让世界不能回头。偶然产生必然,必然产生偶然。两者互为因果,互为表里。所谓必然,说的是世界的目的性,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根直线。虽然在每一个节点上,都有无数个不同的世界从那一个个细枝末节的门里溜远。但这个世界里的万物,包括人,都是一种偶然。在这根看不见的直线里,万物会掉头、会拐弯、会平空消失,或被一场灾难毁灭。它们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存在一定的比例。曲线是直线中的一点。直线是曲线中的一段。我们在不可言说的混沌中,是一个微小的亮点。这个年轻的吉他歌者或许会因为罗悟城的死交上好运。
  赵根想得出神,明希扔下手中被撕碎的广告招贴纸的纸屑,小声说道,我怕。赵根,我是真的怕。
  明希的肩头尖尖地缩起,脸皱得像一只皱了的青苹果,鼻子两翼有一团阴影,赵根,我不做这个朱大小姐了。我怕疼。他们若是拿锤子敲我的手指头,我一定会哭死的。
  赵根又何尝不怕?这些洪门中人玩的东西,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罗小玉真他妈的狠。这么胖的女人下手这般毒辣,真让人毛骨悚然。牛宣富左手残废倒是小事,只怕他这辈子也没有几天好活。或许,心狠手辣的罗小玉还会把气撒在牛宣富无辜的家人身上。她们这种人,捏死或者说弄残那些普通的老百姓,还不就像捏死一只臭虫?耳边又仿佛听见牛宣富的惨叫。赵根激棱棱打了个寒战。
  明希说,赵根,我不晓得你怕不怕,我爷爷说过,黑社会就是一个大染缸,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跳进去,也得一身发臭。你看那个冯若虚,平时与我们讲话时,多有学问,多有风度,可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货。你知道吗?我听在南京时听人说过一件事。说有个老人家坐火车,看见车上有偷窃团伙,就出来指证。乘警赶来把贼捉住了。那几个贼当场威胁说以后若再在这辆火车上看见他,就要弄死他。老人家不怕,过了些日子又坐这辆火车回去,然后就这样平空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赵根闷闷地说道,天下没有白乌鸦。明希,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走。明希一脸落寞,说,我要远远地从这些人身边跑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赵根,你没发现这几个月你其实也变了很多吗?你那天下午要有意无意拿人家的家人来威胁。虽然你没有那姓罗的说得那么直接。当时那个姓牛的人的血都溅到你身上了。可你却不觉得。我那时真害怕。真害怕你变成与他们一样的人。罗悟城与程雄对咱们是不错,但你知道,他们是拿咱们当木偶用着,用来办他们自己的事。他们说洪门是天下穷苦人的洪门,你还真信啊?或许他们是有这个想法,但洪门积恶太多,怎么可能是我们这两个小孩子能洗得干净?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咱们现在连吃饱饭还难。
  明希的成语水平大有长进了,话也说得有鼻子有眼,一点都不含糊。赵根苦笑,咱们想走,能走得掉吗?
  怎么走不掉?明希小声叫道,中国这么大,这天下也是共产觉的天下,不是什么洪门的天下。洪门若真有本事,四九年也就不会被共产党赶出大陆。
  赵根说,可你不是共产党员,我也不是。
  要走,我们现在就可以走。搭计程车赶到武昌火车站,随便买张票,去哪都成。明希不管不顾继续说道,赵根,我求你了,我们还是走吧,不趟这混水。咱们清清白白做人,辛辛苦苦赚钱,我就不信会饿死。咱们过去不也是这样过来的?还有,他们不会拿我们怎么的。我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晓得。这些日子,我们都被他们遗忘了。在他们眼里,我们不会比一只蚂蚁重要。
  泪水涌出明希的眼眶。赵根的鼻子发了酸,把明希薄薄的身子揽入怀中。现在,能温暖他们的,也只有彼此的体温。明希身上的气息那样柔和无暇,是这般干净清丽。
  赵根的目光发生了变化。明希的提议并非不妥。但自己这一走,是否会惹恼段永玉与罗小玉?若被他们追杀,也不是闹着玩的事。不过,洪门各省虽有分支,其基本势力,罗悟城也讲过,还是在闽、赣、湘、皖、江、浙以及两广一带。去北方,多半能在他们的爪牙之外。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他们是否还有意让自己去争这个狗娘养的洪门当家人?或许他们已经决定让冯若虚取而代之。他们当然不觉得有必要来征求自己的意见。自己初一那天也在段永玉面前表了态。只是,按道理,自己该去参加罗悟城与程雄的葬礼,这一走了之,未免……
  赵根思忖着。明希把头埋在他膝盖上,小声抽泣,赵根,走吧。我们可以走了后打电话给冯若虚,说咱们不干了。
  那吉他歌者缓步行前。这一回,嘴里吟唱的是情歌,《选择》。“你选择了我,我选择了你。这是我们共同的选择。”这首歌不与刚才那首“蹄铁、战马、骑士、帝国”那般令人费解,音质也与刚才的荒凉大殊异趣,是一根根发光的丝线,带一点庸俗,带一点浅薄,带一点哗众取宠,却在这斑斓街灯下,撒下一把让人们开心的盐。孩子们喜气洋洋,跟着大声唱。
  赵根起身,望了一眼四周,走吧。
  去哪?明希仰脸。眼角有泪。
  赵根拈起明希眼角的泪,扯起明希鼻翼边隐藏着的阴影,轻轻弹去,笑起来,走,去火车站。反正我们的家当都一直在身上搁着。你总不会想回荆州去取冯若虚给你买的那几件衣裳吧?
  
  选择的权力并不在于我们。结果早已书写在世界的尽头。寒星在夜穹中出现,并非它想出现,而是它不得不出现。人世毫无意义,人们所谓的选择不过是他们试图理解世界的一种方式。理解那头看不见的大象。人们所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火车轰隆隆驶来,像小时候那样。站台上的人们头朝向右边,迎接火车的到来,目光专注,也不无迷茫与敬畏。铁轨连同地面一起震动。冷风掠过一张张脸庞,吹得衣襟乱飘。当火车停靠站台时,一些旅客匆忙地从车窗上跳下,呼儿唤女,奔向在站头那头等候的亲人。衣衫褴褛的人肩扛手提着行囊与背包,嘴里还叼着车票,朝车门涌来。戴红袖章的客运员拿着棒子、竹篙,在猛吹哨子。这里没有沿着车门挤来挤去的孩子。那句神秘的咒语藏在每一个上下火车旅客们的心中。两个面目黝黑的农民模样的人手中高举着加了水的方便面,边吃边跑边笑,似乎在比赛。一对在站台上相拥相抱的恋人互相为对方淌下清澈的眼泪。一个头上包着毛巾的大妈拼命地朝一个身材消瘦的女子背包里塞鸡蛋、红枣、白糖。
  火车一辆辆进站,一辆辆出站。它带走一些故事,带来一些故事。这是一个空间固定不变、火车定时开出的地方。它改变了人们对世界的看法,至少改变了人们对自己所生活的这个尘世的看法。人们因此拥有了想像,这是他们生活的蜜糖。
  当开往北京的火车车轮开始转动,明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笑容出来了。赵根也情不自禁微笑,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一直压在肩膀上的看不见的枷锁在车轮咣当一下时被卸掉,而一双翅膀却在那个地方长了出来。赵根原本悬挂在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缓缓落下,身子一点点变得轻盈,都想欢叫出声,忍不住把手伸出窗外。浓浓夜色稠得像水。风扑过来。在夜色里,伸出窗外的手是一只自由的鱼。
  明希说,你后悔吗?或许我们又要挨饿了。
  赵根把明希的头搂入怀里,傻孩子,只要这辈子能与你在一起,有什么可后悔的?睡吧。
  空气中有着草木与汗水的味道,赵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天快亮的时候,明希醒了。
  天幕白里泛青。山峰、丘陵、与田野,慢慢显现出轻重不一的线条。清寂的光笼罩于上,生出庄严肃穆。一团团树木在远处缓慢地移动,移向更远的地方。近处的枯草如已褪去暗黑皮毛的兽,自巨大的火车旁边惊惶蹿过。铁轨边时不时掠过几棵挂满破塑料袋的枯树。早起的农人在田间拄着锄头打量着这辆钢铁怪物。赵根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耳中恍恍惚惚听到周落夜的声音。赵根轻轻说道,明希,你知道火车上装的是什么吗?
  明希揉揉惺松睡眼,是我们。也只有我们。
  赵根说,火车上装的是春天的野花、夏天的彩虹、秋天的果实、冬天的白雪。
  明希哈哈大笑,赵根,你真傻啊。
  明希的目光瞟向窗外,突然尖叫起来,你看,马,天上有一匹马。明希的脸庞透出一种亮,欢悦跳跃,手指亟不及待地敲击车玻璃窗,看,你看,马,比天空还要大的马。
  天上果然有一匹马,完全不在意那些在泥土中生活的人们的打量。腿长蹄阔,身刚形健。这马或是徐悲鸿泼下的墨。轮廓神态桀骜不驯。鬃飞蹄扬,肌肉骨骼炸起金石之音。
  天上只有一块云,只有这匹恢宏的马。茫茫天地,都是这马蹄下的尘。
  明希抿紧了唇。唇线是一条弯弯的向上翘的弧。
  赵根目不转睛。
  这马在天上奔走,于万千山峰之巅,踏出点点晨曦。那组成肌肉的浓浓淡淡的墨色在地平线上跃起的太阳的照耀下,开始燃烧,像火焰一样。这马赫然已经成为一匹火红色的胁生双翼的汗血宝马。明希的眼睛愈发地亮,嘴巴张开,用很轻的声音在说,它在飞。
  是的,它在飞,因为它是梦。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梦。不管是壁立千仞的山,还是喧嚣的万丈红尘。赵根接口轻轻说道,没在意身边人的视线。这话很矫情,赵根还是情不自禁地说出口。几秒钟后,赵根看见车厢内所有的旅客,都纷纷扭头往窗外望去。
  看啊,那真的是一匹马。一匹在天上飞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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