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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分辩,只是说:“当班主任这个自主权都不给,我不当了”。果真从此以后,他不再过问班上的事,校长只好换了一个人。
他是教语文的,作文的时候,他不把学生关在教室里写,常把他们带到市场上、田野里去观察。他不仅要学生作文,自己也陪同学生一起写,而且常把自己的得意之作在课堂上念给学生听,或是用毛笔工工整整地抄出来贴在墙壁上。学生听完了或看完了,他免不了指指点点,说自己如何选材,如何立意,如何安排详略,眉飞色舞,唾沫横飞,课内课外皆如是。课余,便看见他摆一把木沙发于自己卧室前的屋檐下,捧着一本书,起先是默默地看,接着便是轻轻地吟,然后就是大声地读,或喜或悲或哭或笑,往往随着书中的故事发展而发展,随着书中人物的变化而变化。每每见及这般情景,同事们又免不了口舌一番,或说“他太张狂”,或说“他恐怕有神经病”。无论别人怎么说,他依然故我,充耳不闻,还是那般摇头晃脑自得其乐。
他唯一的业余爱好是下象棋。其痴迷程度不亚于教学。晚饭后,便可看见他提着一个布棋袋,往校门外走去。那里有一个退休老工人,几着象棋下得很漂亮。几次交手后,他俩成了忘年交,便约定每天晚饭后杀几盘。后来那老工人不幸去世,他有时找不到对手,便一手拿谱,一手执棋,颠过来倒过去,口里念着:“车二平三,马六平一”、“将军”,对着棋谱,一个人下得津津有味。同事见了,无不哂笑:“真是一个疯子”。一个初冬的夜晚,学校开展联欢活动,散场时,学生蜂拥着进入厕所。不幸发生了,木梁折断了,三十多名女学生跌进了两米多深的粪池。他闻讯后,连衣裤也来不及脱,一下子跳进粪池,一连救起了七八名学生,等同事们把他从粪池中拉上来,已被粪水呛得脸色苍白,呕吐不止。
在这次意外事故中,他班上的一名学生当场死去。看到死去的学生,他顾不上清洗自己身上的污垢,他一边用温水替死者仔细擦洗身子,一边止不住的泪水哗哗往外流,几次晕倒过去。死去的学生就要入殓了,他扑上去抱住尸体嚎淘大哭,头碰得“‘嘭嘭”作响,前额淤了好大一片血,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这事过了好久,他还是一副魂不守舍地样子,常常无端地发出悲声。有人暗地里揣度:他是不是真的有些疯了!
清泉石上流
急风骤雨,一夜未停。清晨,雨霁天晴,我们乘车前去天平山。沿途虽不乏绿色,但强烈刺激着我们双眼的,却是澧水奔涌直下的满满一河黄汤浊流。酱黄色一直炫耀示威般的胀满眼睛,我们心情有些沉重,话题也自然离不开植被保护,退耕还林。
车过芭茅溪纸厂,斜刺里,涌出一股清泉,汇入滔滔澧水,是那么的泾渭分明。这是从高高天平山流来的溪水;这是从莽莽林海里淌出的血脉;这是从幽幽天池中溢出的甘泉。我们的精神振作起来。
汽车轻捷地行驶在碎石公路上,我把脸贴在车窗玻璃上,双眼贪婪地注视着窗外。溪水和公路并肩蜿蜒而行,老隔着那么一段距离。路和溪之间,填满了茂密的芭茅,翠绿的树木,鲜嫩的野草,翠色逼人。偶尔,有一角雕梁画栋的吊脚楼逸出,有一缕炊烟从屋脊上牵出,但早已被染成墨绿或是淡绿。我们的头上是层层密密的枝叶,脚下的路,除两条细瘦的车辙,铺满了厚厚的野草,我们穿行在绿色的走廊里。
山风乍起,仿佛从天而降,似从沟谷突来。风中,有野果的清甜,有野花的清香,有百鸟的和乐,有流泉的清唱。几挂瀑布从对面的山巅直直垂落,一泻千丈。似婚纱。似冰川。似星汉银河。似琼浆玉液。动中寓静,静中含动,似动非动,似静非静,好一幅绝妙的古典山水画。
徜徉在天平山的溪边,不忍动脚,那淡绿深绿墨绿,一踩上去就会压出绿汁来。龙虾花正旺,黄如琥珀,紫若葡萄,白似象牙。溪水将倩影隐藏在野草中,只听得见时而急促时而舒缓的脚步声。轻轻扒开野草,溪水嫣然笑着,急急地赶往山下去凑热闹。水中的鹅卵石裹一身翠绿的青苔,静静地躺着,鱼儿瞪着圆圆的眼睛,自由自在,若浮在空气里。我试探着走进清泉里,一股凉意涌遍全身。那是透骨透肺的凉。那是舒筋活络的凉。那是沁人心脾的凉。那是叫人销魂的凉。那是行走在丛林中,苍老的石头爬满青藤,洇洇润润,透着勃勃生机。粗大的树干长满苔藓,缀着水珠,剔透晶亮。小草特别脆嫩,轻轻触摸上去,就会“嘣”的一声折断。头上隐约可见阳光,林中却下着小雨,雨滴从枝叶间“嘀哒”下落,此起彼伏,和着鸟鸣和虫吟,如一首天簌之歌,似一曲和谐美妙的协奏曲。我们的脚下有涓涓细流涌动,从石头的脐眼里,从树根的裙脚边,从野草的花鞋下,一路低吟浅唱,欢声笑语走人溪中,溪沟慢慢变得丰满肥硕起来。
别小看了这石上涓涓清流,她可是澧水和清江的源泉,这里每年要给澧水输入4.5亿立方米的血脉,滋润着沿岸的田野村庄城市。据有关资料介绍,八大公山自然保护区内(天平山属其中一块)共有物种7298种,仅国家重点保护的动植物就有214种,真正称得上“天然的动植物园”“亚热带物种基因库”,是全球200个重要生态区之一。这块宝地是人类共同拥有的财富,这清泉是自然回报人类的丰厚礼物。
就在我们陶醉在这块原始森林中的时候,就在我们为清澈的溪水莫名激动的时候,山那边却传来一种不和谐的声音。有那么一些势利薰心的人,有那么一些愚昧无知的人,竟然把发财的梦做到了这块历经沧桑才得以保存下来的原始森林上。他们把公路修到原始森林边缘,把电锯架在山梁上,罪恶的手肆无忌惮地伸向森林。一片片森林呻吟着倒下了,一株株珍贵树木怒吼着倒下了。人类已自私到无耻的地步,人类已贪婪到疯狂的程度。历史的悲剧还要重演吗?
森林,是子子孙孙赖以生存的基础,是大自然馈赠给全人类的财富。但愿那不和谐的声音马上消失,还森林以天籁;但愿人人都明白:只有青山不老,我们的母亲河才会永远丰腴美丽。
秋谒阴门山
我无缘去游叶梦笔下的羞女山,却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与几位朋友一道,拜谒了娄水岸畔的阴门山。
从人潮溪码头上机帆船,下行半个多小时,即到阴门山。因下游江垭水库下闸蓄水,娄水没了往日的桀骜不训,静如处子的碧绿铺满河道。机帆船发着“突突”的单调吼声,很平稳地走在绿毯上。舵手是位饱经风霜而快乐的老人,他一边稳稳地掌着舵,一边给我们介绍着沿途的景色,说一些令人捧腹的笑话。
机帆船行至一河湾熄了火,舵手从驾驶室走出来,笑眯眯地对我们说:“大家看看,对面的山像什么?”然后用手朝对面一指,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见是一座高约五百米的山兀自立在面前。我昂着头看了好一会,还没有看出个究竟,一位同伴眯眼望了一会,脱口叫道:“象女人的生殖器。”经同伴一提醒,再仔细看去,果真象这么一回事,我猜想,这就是当地人所说的阴门山了。一问掌舵人,果然。掌舵人说了声:“你们慢慢看。”便提着塑料桶给柴油机水箱里加水去了。
阴门山的中部有两条凹进去的沟谷,长约二百米,一深一浅,一盈一亏,酷似女阴的大小阴唇。沟谷的上部是一片茂密的枞树林,黑森森的,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阴毛。沟谷的边沿是蓬勃的芦苇、芭茅,正抽着银色的穗,秋风一起,银色的穗随风左右倒伏,沟沿忽隐忽现。一道流泉从沟谷深处飞逸而出,叮咚有声,直入娄水。
舵手加完水后站在我的旁边,他指着流泉落下的地方:那地方叫玉液峡,潭深水碧,堆花溅玉,岸边长的树木花草,长年受流泉飞沫的滋润,有一种奇异的芳香。男男女女只要沐浴或饮用这流泉,嗅到这芳香,就会心醉神迷,内心涌起种种渴望和冲动。听他这么一说,几位同伴都跃跃欲试,想把船划过去淋一淋,我劝住了他们,毕竟天气有很深的凉意,我们又没有带更换的衣物。
因了这山的灵气和这水的滋养,阴门山下的村落被人称为“美女窝”,世世代代出美女。道光年间,不知宣宗皇帝怎么知道阴门山一带气候温润,水土宜人,是出美女的地方,便打破在吴越一带选美的习惯,派出后宫太监,由北向南,过长江,涉洞庭,溯澧水,到此选美。这里真是美女如云,后宫太监喜不自禁,经过严格挑选,最后一名叫秋娥的少女被选中。红颜薄命,秋娥这女子一路上舟车劳顿,加上水土不服,还没到京城便一命呜呼。后宫太监也不愿再受这份劳累,便就近选了一个女子带入宫中交差完事。从那以后,朝上再也没有来人选美了,倒是这一方女子依旧标致水灵,一个个赛似天仙,年年岁岁,花开花谢。我问舵手是否真有选美一事,舵手露出深深的惋惜,哲人般地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秋娥进宫了,这一带的人都不是与皇亲国戚沾边了?可惜这孩子命太差,连皇城根都没见到就死了。”
站在阴门山前,我忽然想起那年在大理州民族博物馆参观时看到的一幅照片,照片上是石钟山石窟里和佛像供奉在一起的女阴石雕,当地白族人称它为“阿女央白”,意即婴儿的出生处。当初看到这幅照片,我觉得比较奇特,便问讲解员小姐,讲解员小姐说是门,我再审视,幡然醒悟,这的确是一道特殊的门,每个人都不是从这道门来到人间的吗?在神圣庄严的佛窟里,雕凿者居然创造出这样的石雕,而且坦坦然然敞开着,接受千万人的拜谒,毫无亵渎神明之意。阴门山和女阴石雕,一个天然,一个人造,但它们都象征着生命之门,神圣之门。
近日翻读古籍,看到了几则与阴门山相似的记载,不妨抄录于此。
清人袁枚在《子不语》的《牛卑山守岁》中说:
广西柳州有牛卑山,形如女阴,粤人呼“阴”为“卑”,因号“牛卑山”。每除夕,必男妇十人,守之待旦;或懈于防范,被人戏以竹木杆抵之,则是年邑中妇女无不淫奔。有邑令某恶之,命里保将土块填塞,是年其邑妇女,小便梗塞不能前后溲,致有伤命者。
清代清凉道人在《听雨轩笔记》中写道:
自梧州之南宁,挂帆西上,路过砧板塘,遥见塘之南岸,有奇石数峰石前二丈许,有洞一条横其前,向南迤北,而洞口临江处,则一巨石蔽之,高与岸等,中通一缝,酷似女人之私,涧水自缝中出,而入于江,其上小及数间,俯临涧口。舟人曰:此名留人洞,离此上里许,为相思村,涧水所自出也;人或塞其洞口,则阖村妇女皆腹涨而不能溲,故设此巡视之所,村民轮流守望,相沿旧矣。
我不知道有不有堵塞阴门山洞口后妇女腹涨不能溲的事发生,回来后,查过新版《桑植县志》,竟没有阴门山的片言只语,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不管志书上有无记载,当地人对阴门山是顶礼膜拜,视为神明的。传说有不孕的妇女,只要夫妇双双跑到阴门山下烧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