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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工匠 作者:高满堂-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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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心事吗?”肖长功忙掩饰,说道:“没,没有。师母,噢,我还要看个工友,我得走了。” 
          
        师母说:“走吧,你是忙人,不用挂记我,我好着呢,你有事就快走吧。”     
        肖长功走出师母屋子。到了康家,冯心兰坐在炕上,她显得十分亲热。康母脸上挂着假笑:“他大嫂,你是大忙人,怎么有工夫了?快坐。素英,给你大嫂拿个碗,盛饺子,他大嫂,你尝尝,三鲜馅的。” 
          
        冯心兰勉强地笑着:“我才撂下饭碗,吃你们的。”     
        拿起一双鞋,“婶子,这鞋是你做的?”康母:“瞎舞弄。”     
        冯心兰夸赞说:“哎呀,你的手真巧。”     
        康母谦虚地说:“啊,做得不好,让你见笑了。”     
        康父实实诚诚地说:“她呀,就是纳个鞋底子还行,铰样儿,绱帮,都得求人。”     
        女儿素英也在一旁揭底儿说:“我妈做的鞋,就是给我爸穿吧,我们都不稀的穿。”     
        康母劈手给了素英一下子,骂道:“烧包!”     
        冯心兰没忘记自己此行的任务,问道:“屋子没收拾收拾?墙该粉一粉了,顶棚糊一糊,这房子收拾收拾挺好的。将来小康结婚就在这屋?”康母不接话茬,故意调转话题说:“她嫂子啊,白菜下来了,今年渍多少斤酸菜啊?”冯心兰说:“四百斤吧,玉芳和小康的事该定了,他们都老大不小的了,玉芳出了徒就给他们把婚事办了吧。” 
          
        康母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也渍四百斤,萝卜瓜子晒了多少啊,雪里红没腌点儿?雪里红包包子鲜着呢,搁上点儿肥肉丁……”冯心兰有点急了,说:“她嫂子啊,我是说玉芳和小康的事,什么时候办哪?”康母回到话题上,不紧不慢地说:“着什么急呀,让他们趁年轻奔奔事业,没晒点儿咸鱼啊?多晒点儿,你们家拿晌饭的多,那东西下饭!”冯心兰尴尬地笑着:“你呀,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早养儿早得济,有数的。” 
          
        康母说:“都是些旧观念,得改改了。”     
        冯心兰再试探着问:“这些日子玉芳没来?”素英回答说:“玉芳姐啊?来过,刚才才走。”     
        康母瞅了女儿一眼。素英把嘴闭上了,低头吃饺子。冯心兰问:“哦,来过了?没说什么吗?”康母说:“说了些什么?哎呀,我这破脑子,调腚儿就忘了。他嫂子,你真的吃过了?多少你尝尝,韭菜、瘦肉、虾仁,鲜掉牙。” 
          
        冯心兰终于忍不住说:“唉,玉芳……玉芳摊上事了。”     
        康母故意打岔问:“我听说你们钢厂又要涨工资,这回你能涨一级?”康父接过话题说:“要涨一个令,各行各业都涨,不过涨多涨少就是了。他嫂子,你说是不是?”冯心兰说:“婶子,玉芳真的摊上事了,看电影的时候遇上流氓了。” 
          
        康父狠狠地说:“抓着了就把他那惹事的根苗割了去,看他还惹不惹事了。”     
        女儿素英不解地问:“爸,什么根苗啊?”康母严厉地训斥道:“小孩子不许乱打听,吃完了去做作业,成天跑野蹄子了。”         
       
        康父说:“可不是吗,昨天晚上我看了她的成绩册,好几个两分。你书都念腿肚子里去了?钱给你花瞎了!”     
        素英辩解说:“我就是体育和音乐不好,那是副科,主科都是五分。”     
        康母说:“主科好,副科也得好,德智体全面发展,这还不懂吗?”就这样,康家人就是不接冯心兰的话题。屋里的气氛沉闷得让人难堪,只听见一片吧唧吧唧的吃饭声和筷子的响动。这时,肖长功背着手在大街上慢慢地走着。他突然发现了匆匆走着的肖玉芳。肖长功上前关切地问:“玉芳,你到哪儿去?”肖玉芳撅着嘴说:“不行,我还得找小康,我看他怎么说。” 
          
        肖长功说:“那行,我和你一块去。”     
        康家屋里,冯心兰凑到炕上,亲热地和康家人套着近乎:这炕,热乎乎的,真舒服哈。”     
        康母道:“舒服就脱了鞋上炕。”     
        康家人还是一片吃饭声,把冯心兰晾在一旁。康家窗外,肖玉芳和肖长功在院里站着,听着屋里的动静。屋里,冯心兰还在炕上没话找话地说:“素英妹子长得多俊哪,瓜子脸,柳叶眉,笑起来眼弯弯着,迷死人了。” 
          
        康母说:“俊什么俊,像她爸,招风耳,死羊眼,我四眼不稀见。”     
        冯心兰还在耐着性子地说:“大婶,我看五一就把他俩订婚的事办了吧。”     
        康母不软不硬地说:“他大嫂,这事再商量吧。”     
        这下子,冯心兰终于火了:“你们是不是因为玉芳被流氓欺负了就想悔亲?这么做是不是太欺负人了?这件事怨玉芳吗?出了事你们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不阴不阳的,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哪?”康母笑模笑样地说:“我们说什么了吗?怎么,你小姑子嫁不出去了?急着往外推什么!”     
        站在窗外的肖长功听不下去了,大步走了进来。康父马上迎上前去热情地说:“哎呀,肖师傅来了,快请坐。吃没吃?来碗饺子,三鲜馅的。”     
        肖长功生气地说:“谢谢,我不是来赶饭碗的。事不说都知道了,玉芳让流氓占便宜了,你们对这事挺在意的,看样有悔亲的意思,我想来说说理儿。”     
        康父招呼着:“肖师傅,坐下。素英,倒茶。”     
        肖长功开门见山地讲道理:“谁家的姑娘都不愿意摊上这样的事,出了这样的事丢不起人。可话又说回来了,遇不遇见流氓是咱说了算的吗?流氓要耍流氓也不征求女方的意见啊。我承认,我们玉芳人长得出众些,挺招风,可我敢打保票,她作风没有问题,是个本分孩子,这你们可以到厂子里、我的街坊邻居那儿打听打听。” 
          
        康家人就是不说话。肖玉芳站在门口悄悄听着,不停地擦着眼泪,衣袖湿了一片。肖长功还在说着,有些激动了:“我觉得你们这样做是没有道理的,说得好好的,五一订婚,还是你们定的,为什么又推说不知道有这回事了?你们要悔亲就明明白白地说,只要理由充分,可以。我妹妹不是嫁不出去。” 
          
        康家人还是不语,一片吃饭的呱叽声。肖玉芳走进来,她什么话也不说,抱起自己的东西,朝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反过身来,把桌上的一对玻璃鱼揣进自己的兜里,走出屋子。冯心兰问:“玉芳,你要干什么!”追了出去。肖长功怒道:“好吧,你们不娶,我们也不嫁了,咱们两家的亲事就算完了。” 
          
        说罢,气冲冲地出了康家。康家人还是吃饭的呱叽声。大街上,肖玉芳抱着东西慢慢地走着。肖长功和冯心兰在后边跟着……

第二章
         厂领导陪着叶丽娜等几个苏联专家,在车间进行最后的告别,苏联专家不断地和工人们握手拥抱。叶丽娜真诚地拥抱着肖长功说:“肖,再见了,我会想你的。” 
          
        肖长功感激道:“我也会想你的。谢谢你,给了我和杨老三那么多的技术和智慧。”     
        叶丽娜看了杨老三一眼,没和他拥抱,带着众人走到一台机器前。她抚摸着机器,像抚摸一个婴儿,她的眼里含着泪水:“这台P30就交到你们手里了,我们国家刚刚发来信函,就留给你们了。可惜呀,因为没配套,我一直没教会你们怎么使用,以后你们自己学吧。” 
          
        叶丽娜围着机器转着说着:“这个宝贝造价非常昂贵,更珍贵的是它经历过卫国战争,为了它,一个排的苏军战士牺牲在德国人手里,如果你在深夜,把耳朵贴在这上面,能听到我们的战士在轻声歌唱,那歌声十分动人。我们给它起个名叫老大哥吧!” 
       
        叶丽娜转过身,握住肖长功和杨老三的手,哽咽了:“拜托了,好好照顾它,会用得上的,它是你们的兄弟!”     
        肖长功和杨老三庄重地点了点头。夜深人不静。锻钢车间里,“老大哥”——那台机器上,摆了两瓶酒和一堆图纸。叶丽娜大口地喝着酒,教杨老三识这台机器。两人用的是俄语。杨老三说:“叶丽娜,这根曲轴再给我讲讲!”叶丽娜有些醉了,她呓语着:“杨,我很孤独,真的,很孤独。”     
        杨老三专注地看着机器问:“这根曲轴为什么容易坏呢?它不是原配的还是受过伤?你给我讲讲。”     
        杨老三恳切地说着。叶丽娜蔚蓝的眼睛里流出了悲伤的泪,摇着头说:“杨,自从我的阿廖沙在欧洲战场牺牲以后,我的爱情的火焰已经熄灭了,是你,又点燃了我的心,可是你……”杨老三道:“叶丽娜,我知道……”叶丽娜眼睛一亮:“你知道?”杨老三说:“我知道这根曲轴是这台机器的生命。你再给我讲细一点!”叶丽娜伤感地说:“是的,我要给你好好讲讲……我们国家经过这场战争,男人死得太多了,很难,真的,很难。” 
          
        杨老三一本正经地讲:“叶丽娜,我知道,你就要走了,但你要把这台机器讲清楚,尤其是这根曲轴,你一走我再也没人问了。”     
        叶丽娜说:“不,问题不在这里,我看出来了,你喜欢你的徒弟,你的肖,她很迷人,很有个性。你如果喜欢她,就大胆地追求吧,不要后退。”     
        杨老三道:“净瞎说,她还很小。”     
        叶丽娜说:“爱不在年龄,你们相爱了,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了,我祝福你,祝你的爱情之花早日开放。”     
        ”杨老三无奈道:“叶丽娜,你是喝醉了,走,我送你回宿舍。可叶丽娜笑着,嚷着:“我没醉,醉了的是小狗!”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把两人吓了一跳。杨老三循着声音来到车间门口,呆住了。肖玉芳倒在门口的沙堆上,手旁是个空了的白酒瓶,脸上的泪还反着光。肖玉芳迷迷糊糊的,全身发烫,飘忽着好像腾云驾雾,可是,胃却在翻腾着,抽搐着。她晕了过去。等到玉芳醒来,睁开眼,发现面前晃动的居然是老包那张黑脸。她迷惑地打量着四周,发现这是医院的病房。包科长用含混不清的山东话喋喋不休:“小肖啊,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你看你遭这个罪,又是灌肠又是洗胃的,别想不开啊,没事!” 
          
        肖玉芳瞥了他一眼,呆呆地望着窗外。包科长道:“听见没有?”肖玉芳轻声地问:“到底是谁?”包科长抓着后脑勺说:“这事呢挺难办,嫌疑人倒是有一个,就是你师傅,杨老三。” 
          
        肖玉芳睁开眼睛直勾勾地,好像看见了什么,又好像很茫然。包科长嘀咕着:“怎么处置呢?这件事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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