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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都撒到他身上了。”
德虎叹着气:“唉,咱爸这口气窝得不轻啊。”
第二天,上班路上,肖玉芳慢慢地骑着自行车,低头想着心事,她的眼里贮满了泪水,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蹬着自行车飞快地向钢厂奔去。班组里,杨老三换着衣服,正和一帮徒弟说笑话。杨老三讲着:“从前有个县官,就是不相信和尚不好色,有一天,找来了几个窑姐儿,扒得溜光……”肖玉芳不管不顾地走了进来说:“师傅,找你有点儿事儿!”
厂区里,肖玉芳急匆匆地走着。杨老三在后面跟着,不停地喊着:“什么事儿?你叫我上哪儿?你倒是说话呀?”肖玉芳不应答,仍然朝前走着。到了一个僻静处,肖玉芳站住了。杨老三走过来问:“出了什么事儿了?你哥又病了?”肖玉芳猛地一转身,看着杨老三,神情十分严肃地说:“师傅,我决定了,我要跟你学直大轴!”杨老三说:“你决定了,我还没决定呢。”
说着转身要走。“你站住,我的话还没完。”
肖玉芳喊着。杨老三站住了,转过身来看肖玉芳。肖玉芳严肃地说:“师傅,你说条件吧!”杨老三沉下脸:“我的条件对谁都不能变,你要是死了心要学,那也得从我手里过一下,听清楚了吗?”肖玉芳点了点头说:“我没聋,听清楚了!”杨老三说:“算了,别开玩笑了。”
肖玉芳一字一句地:“我是认真的,你随时都可以!”
杨老三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那好,那我就教你!”说罢,背着手走了。肖玉芳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两行眼泪汩汩而下。下班的铃声响了。杨老三冲肖玉芳使了个眼色,朝班组走去。肖玉芳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杨老三的背影,良久,抬着沉重的脚步,走进班组。班组的铁桌上铺满图纸。杨老三和肖玉芳趴在图纸上指着看着。杨老三比画着:“要学会直大轴,首先要学会识大轴的图纸,还要懂大轴的钢性、碳的含量、合金的成分……这么说,就像摆弄老婆,要想让老婆听摆弄,你首先得熟悉她,知道她的部件都在哪儿,喜欢哪一口……”肖玉芳板着脸说:“师傅,你能不能正经点?”杨老三正色道:“我怎么不正经了?就是这么个道理。好,我先跟你说说钢材的类别。这钢材吧,分碳素钢、合金钢……”肖玉芳一边听着,记着,一边警惕地看着杨老三。肖家屋里,冯心兰问肖长功:“他爸,玉芳怎么还没回来?”肖长功没搭理她,站起身说:“德龙,跟我到院里,练叉钢。昨天练得不错,继续练。要想学一身好手艺,你得下苦工夫。当年我师傅教我锻工活,为了练脚上的功夫,让我踩鸡蛋。”
肖德龙张大了嘴问:“踩鸡蛋?”肖长功点头说:“啊,踩鸡蛋。他把鸡蛋放到沙箱里,用脚慢慢踩下去,鸡蛋必须没入沙子里,不许踩破了,破了就打,用炉条抽。”
肖德龙心惊地说:“师爷也太狠毒了。”
肖长功骂道:“胡说!师爷是为我好,严师出高徒,他要是不严,我能评上八级工匠吗?给我练!”
肖德龙在院里练着,喊着。肖长功在一旁指点着。冯心兰站在门口看着,心里不忍,把肖长功拖到一边说:“他爸,再这样练下去,儿子的精神都有些不大正常了。”
肖长功道:“没那事儿!我不行,可我儿子一定要行!我非得把这口气拔出来不可!”
眼看天色不早,杨老三收起图纸,仔细地锁到柜里,转身说:“玉芳,今天就到这儿吧。走吧,学这门手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没个三年五载的,你学不到手。咱一块儿走吧。”
杨老三和肖玉芳推着自行车出了钢厂大门,慢慢地走着。杨老三有意无意地蹭肖玉芳,玉芳始终警惕着杨老三。杨老三说:“我把直大轴和摆弄老婆往一块儿比,你还不愿意听,其实就是那么回事。过去有句老话儿,打服的老婆,揉到的面,这话我信一半儿,老婆是打不服的,这在旧社会可能适用,新社会可不行了。”
肖玉芳瞅了杨老三一眼,一笑。杨老三说着:“你说为什么?新社会,妇女翻身了!再说了,一个男人,打老婆算什么玩意儿!老婆是干什么的?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晚上陪你睡觉,玩儿,还给你生孩子,稀罕还稀罕不够呢,凭什么打人家?”肖玉芳笑着:“说着说着又不正经了。”
杨老三继续说着:“哎,那一半儿说的我服,这面就得使劲揉,那才能揉出面筋。学手艺也是这个道理,你得下工夫,工夫下到了,那些钢梁啊,轴杠啊,在你眼里,就是一团面。”
肖玉芳一边听着,一边悄悄地把一个扳手插在后腰上。杨老三瞥了她一眼:“今天咱就到这儿吧。晚上睡不着好好想想我的话,要想反悔,还来得及。还有,你那扳手太小了,打我头上顶多就爆个栗子,换个大号的。”
说罢,骑着自行车走了。肖玉芳长舒一口气,默默地望着杨老三渐渐远去的背影,从兜里掏出扳手,呆呆地看着。到了家门口,肖玉芳推了推门,关着。支好自行车,肖玉芳翻墙而过。刚跳下地,她发现肖长功坐在院子的树下抽烟,不由得一愣。肖德龙闭着眼睛在舞弄着叉子,他转着圈儿,迈着小碎步,嘴里不停地:刷刷刷……肖玉芳招呼着肖长功:“哥,还没睡啊!”肖长功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刷刷刷……”肖德龙旁若无人地在两人中间舞来弄去。肖玉芳看着:“德龙这是怎么啦?”肖长功道:“练功哪,说你吧,哪去了?”略沉吟了一会,肖玉芳答:“和我师傅说了会儿话。”
肖长功脸色不善地问:“他教你直大轴了吧?”肖玉芳道:“你怎么知道的?”肖长功不语。“刷刷刷……”肖德龙舞着钢叉穿过二人。厨房门口,冯心兰担心地朝外瞅着。肖玉芳实说:“他今天教我识大轴的图纸了。”
肖长功沉着脸,轻声地说:“早晚有这么一天。”
肖玉芳甩过头问:“哥,你说什么?”肖长功劝阻道:“一个姑娘家怎么偏偏要学直大轴呢?这不是女人干的活。再说了这不是你的正工,不要学了吧。”
肖玉芳犟嘴:“厂里不是在我们青工中间提倡要一专多能吗?团委号召我们青工要做多面手,多学一门技术有什么不好的。”
肖长功远虑道:“这倒是个理,不过你做个女青工,还是多学习点好。上钢厂夜校补习补习文化课,这对将来有好处。你看人家赵素娥,还有钢管车间的王小顺,在夜校补习了两年,现在都成了技术员了,这是正道。你总不能一辈子开送料车吧,你得为长远打算。”
“刷刷刷……”肖德龙又舞着钢叉穿过二人。肖玉芳执著地说:“我还是想学直大轴,我不瞒你说,哥,我有点儿着迷了。”
肖长功叹口气说:“有些话我就不说了,我只给你提个醒,什么时候都要多长个心眼,有时候,前面有个看不见的套,你钻进去就出不来了,尤其是女人家,一旦钻进去一辈子都要苦命地挣扎。”
肖玉芳问:“哥,你什么意思啊?”肖长功面色阴沉地说:“自己掂量,眼睛和耳朵都长在自己身上。”
“咣当”德龙的钢叉落到两人中间。肖玉芳坐在东厢房的小桌前,回想起刚才杨老三教她识图的情景。肖玉芳在一张张纸上画起图来。此时,院子里还传来肖德龙练叉钢的呼喊声。
后半夜,冯心兰心疼地给肖德龙的脚上着药……阳春五月,槐花飘香。沐着花香,肖玉芳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想起小时候的歌谣:老槐树,槐树槐,槐树下面搭戏台……一边加快速度,心想,可别赶不上开演啊。电影还没开演,杨老三拿着一本书,给肖玉芳小声地讲解着。杨老三讲着:“这条线叫什么?中轴线。”
在肖玉芳的身上比量着,“就像你的这根大梁骨。”
肖玉芳一边学着,一边警惕地躲着杨老三。杨老三突然怪声怪气地问:“你都想好了吗?”肖玉芳故作懵懂:“想什么?”杨老三怪笑道:“嘿,你耍我啊!”肖玉芳:“噢,你说那件事啊?想好了。”
杨老三问:“不怕跟我学手艺坏了名声?”肖玉芳低着头说:“师傅,我怎么寻思,你都不是那样的人!”杨老三道:“我就是那样的人!早晚我要收拾你。”
肖玉芳挺着胸脯说:“那你就动手吧!”
电影开演了。杨老三和肖玉芳在看电影。杨老三斜睨着肖玉芳,发现她的手放在裤兜里,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扳手。杨老三气得离座而去。肖玉芳追了出去。在电影院大厅里,肖玉芳气喘吁吁地拽住了杨老三:“师傅,电影没看完你怎么就走啊?”杨老三气哼哼地说:“你还真换了大号的了?再不走我就没命了!你手里的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脑袋敲个窟窿呢!守着个母夜叉看电影,我有多大个胆啊!有几个脑袋啊!不教了,不教了!给自己留条小命儿吧!”
肖玉芳看着杨老三说:“师傅,你别怕,为了跟你学直大轴,我豁出去了!你说什么时候吧,咱现在就找个地方!”
杨老三盯着肖玉芳道:“你不用激我,早晚我要收拾你!”说罢,大步走出电影院。回到家,肖玉芳坐立难安,在屋里转来转去。过了一会儿,肖玉芳索性走到桌前坐下,对着镜子开始描画起来。化好妆,肖玉芳换了一件新衣服,对着镜子照着,转来转去,自我欣赏着镜中的倩影。第二天一大早,杨老三站在院子里对着太阳用牙线剔牙。一个邻居看见了,笑着问:“杨师傅,你冲着太阳干什么哪?”杨老三笑着说:“不认识这玩意儿吧?这叫牙线,干什么知道吗?这是剔牙缝的,外国人都用这玩意儿,咱中国人都用火柴棍剔牙,那不越捅越粗吗?还不卫生,把牙龈剔出血来,能感染,闹大了还会得白血病,我给你做个呀?”下班后,锻轧车间里不再像白天那么喧嚣。班组里的台子上一溜摆了十八把锤子。杨老三在教肖玉芳识锤。杨老三指着:“你看这一号锤吧,是跑轴的,”一边说着,试着碰了碰玉芳的手。肖玉芳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杨老三说:“你摸一摸,以后你每天都得摸一遍,你得找感觉,摸摸!”肖玉芳摸了摸锤柄。杨老三问:“摸到什么了吗?”肖玉芳摇头:“没有。”
杨老三轻声地说:“再仔细摸摸,感觉到什么了吗?”肖玉芳摇摇头。杨老三瞪眼问:“没感觉到我的温度?”肖玉芳说:“这锤柄上还有温度?我怎么觉不出来?”杨老三道:“你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