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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英长叹一声,无可奈何插回短剑,垂头欲返,不想目光扫过,却见铁栅近处地上,有一团揉得很皱的纸包。
他心中一动,拾了起来,展开来看时,纸包中除了一些药粉,潦草写着几行诗句:“事起仓促,解救无方,暂希忍耐,调息疗伤,等机而动,勿再鲁莽。”
罗英看罢,讶解不解,暗想:这字条口气,不拟出自包天洛,倒像是自己这一边的朋友。
但自己这边五个人并无散失,左斌和谭立潜入后府,已被隔阻,谁会送这张字条和药粉来帮助咱们呢?
他将药粉和纸条带回洞口石屋,给江瑶看了,又把经过说了一遍,江瑶摇头道:“千万别上当,这东西八成是包天洛安排的陷阱,这些药粉,不是毒药才怪哩!”
罗英却道:“是不是毒粉,可以试一试就明白,这字条上诗句看来,句句实情,倒不由人不信,假如果是包天洛奸计,他为什么还叫我们及时养伤,不可鲁莽呢?”
江瑶想想亦有道理,从发上取下一支银簪,拨弄那包药粉,果然并无毒性,这一来,也怔住了。
罗英道:“药即无毒,何妨试一试,好在仅是外敷用的药,万—用时发觉不好,立即闭穴去毒,也还来得及。”
于是,自己咬牙从左肩肩胛上拔出一支箭镞,沾些药粉敷在伤口,等了片刻,非但药中无毒,伤口竟很快地止血结疤,痛楚全失。
两人不再怀疑,互相拔箭敷药,静坐调息,转瞬已过了三五个时辰。
这其间,罗英每隔两个时辰,便拼着耗损内力,替杨洛渡力驱散内腑淤血不致凝阻,伤势就不会再恶化了。
不过,渡力驱血,极耗内力,罗英一面调息,一面损耗,自是十分吃力,倒是江瑶箭创愈后,休息了一阵,体力已渐渐恢复。
算计时间,应该已到深夜,整整一日未进粒米,饥火难耐,两人肚中不时“咕噜”轻响,只是谁也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静夜寂寂,杨洛等三人依旧昏睡未醒,甬道火为炬,也慢慢要燃尽了,微弱而颤抖的火光,使石屋中更显得阴森寒冷。
又过了一阵,甬道中火炬次弟熄灭,仅剩下三只残炬,视线更阴暗下来。
罗英饥火正识,斜倚石壁而坐,方自垂目运功,突然听见有人竟“卟嗤”笑了一声。
罗英问道:“瑶妹妹,是你在发笑?”
江瑶道:“唔!我正想到咱们初次见面的情形,你还记得吗?”
罗英叹道:“怎的不记得,那时你好凶,硬指我是杀父弑母的仇家……”
江瑶道:“我不是想的这些,我只想那一天雪很大,我跟奶奶赶了一整天路,肚子正饿,恰好碰见那家集贤客栈……”
“唔!不错,我也记得是叫集贤客栈……”
“你还记得不?那时你身上没有银子,只叫了一碗面条,店小二竟替你送来一桌酒席,你吓得不敢吃,倒是我吃了一些!”
“是啊!初时我还以为小二发疯了,后采细想,才知是瞎子许成叫他送来的。”
“那一天许成送你酒席,你不领情,要是现在他也送来一桌酒席,你会收下不会呢?”
罗英听了这话,咽了一口馋涎,笑道:“现在我才不会那么傻呢?现成酒菜,又不是毒药,为什么不吃?”
江瑶也忍不住咽口馋涎,笑道:“可惜时光不再,他们恨不得饿死咱们!谁还会给咱们吃的?”
罗英叹息一声,未再开口,石屋又沉寂下来,实则二人口虽不言,脑海中却不约而同幻想着那烧鸡、烤鸭、佳肴、美酿。
寂静中,江瑶又轻笑起来,道:“怪事,真是怪事!”
罗英猛从幻梦中惊醒过来,忙问:“什么事?瑶妹妹。”
江瑶道:“我刚刚想到好多吃的东西,说来奇怪,竟好像闻到烧鸡的香味!”
罗英耸动鼻子,深吸一口气,蓦地跳了起来,道:“不错,我也闻到鸡味了,好像还有酒香!”
江瑶接口道:“……好像还有红烧蹄筋……牛肉炒辣椒……”
罗英急急沉声道:“别出声,等一等——”
话声未落,身形一折,已如箭矢般贴着墙角,向甬道中疾奔而去。
霎眼间掠巡甬道,铁栅之下,果然端端正正放着一个食盘,盘中一只烧鸡,一只烤鸭,半盆蹄膀,一碟青椒牛肉丝,还有一大瓶好酒。
罗英好似乞儿见了黄金,纵目一望,铁栅外已不见人影,连忙俯身捧起食盘。
食盘之下,夺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美酒佳肴,得来不易,放心饮用,不必客气,明日午刻,或有转机,蓄势而待,冀脱藩篱。”
第五十章 绝处逢生
“明日午刻,或有转机。”
这句话,对罗英的诱惑,实在比那盘中美酒佳肴,不知大了多少倍。
捧着食盘,竟忘了举步,只顾怔怔推敲着那两句诗:“明日午刻,或有转机,蓄势而待,冀脱藩篱。”
是谁留字送食?所谓“转机”又是指的什么?
他在怦然心动,思索着纸上诗句,忽听江瑶高声叫道:“快来!英哥哥,鲁爷爷醒过来了!”
罗英捧着食盘疾步奔回,果见“圣手巧匠”鲁易悠悠醒转,正扭动着头部,喃喃叫着:
“水!水!给我一点水!给我一点水……”
罗英道:“没有水,给他喝口酒吧!”打开酒瓶,忙灌了他一大口。
江瑶惊问道:“你从哪儿弄来许多酒食?”
罗英道:“是个不知名的人送的,那人两次留字,又送酒食,我正猜不透是谁呢!”
江瑶接过字条看了,惊喜道:“看来不是恶意,且别管它,吃饱了再说,鲁爷爷恰好这时候清醒。也许他老人家能知道什么秘密出路,咱们就不怕脱不了身了。”
她心里一喜,抓起一条鸡腿,狼吞虎咽,大嚼起来。
圣手巧匠喘息一阵,睁开眼来,四面一望惊问道:“这……这儿不是水牢……”
罗英便把救他出牢经过,大约说了一遍,然后问道:“老前辈,这儿虽不是水牢,仍在祁连洞府之中,咱们被困在此地,已经一日一夜,你老人家当年设计督造祁连洞府,可记得还有没有其他出入路径?”
鲁易沉吟半晌,长叹道:“老夫当年督造洞府机关,花费几近二十年光阴,完工之后,便长居水牢,未曾再离开过,据老夫记忆,祁连洞府除了这一道洞门,再没有第二条出路了。”
江瑶塞满了满嘴鸡鸭,也抢着问道:“这么大的洞府,只有一个出入洞门,万一被堵塞,岂不活活都要闷死?”
鲁易道:“祁连洞府虽然凿山为室,建造在山腹之中,但山中原有许多天然通风洞穴,不愁气闷,你们不见里面同样燃点灯火,栽植花木,要是不通空气,焉能过活?”
罗英心中一动,忙道:“既有通风洞穴,难道不能从洞穴中出去?”
江瑶跳起来道:“是啊!咱们怎么竟没想到,鲁爷爷快说,洞穴在哪儿?”
鲁易苦笑着摇摇头道:“那些洞穴,小的只有鸭蛋般大,最大的也不过半尺直径,伸一只手进去,固然办得到,人却无法钻进去!何况们往往直透山顶,有的深达百丈,有的曲折弯扭,哪能供人脱身?”
罗英和江瑶听了,大感失望,默默垂下了头。
过了许久,罗英又道:“请问老前辈,出入之处,既然只有这个洞门,万一有一天洞门机关损坏,无法开启,当初可曾想到挽救之法呢?”
圣手巧匠矍然一惊,脱口道:“对呀!我怎么忘了,还有一条脱身出洞的秘径呢!”
江瑶急道:“什么秘径,你老人家快说!”
鲁易道:“我给你那张水牢秘图,可在身边?”
罗英连忙取了出来,那圣手巧匠展开秘图,方要观看,不想就在这时候,甬道中仅余的一只火炬,突然闪了两闪,油尽灯灭了。
江瑶诅咒着道:“真要命,偏偏要紧的时候竟熄了。”
鲁易颤声道:“此时不查秘图,当无大碍,老夫记得当年督造祁连洞府的时候,也曾想到万一洞门机关损坏,必须另谋补救之法,曾建议设一附门,备作紧急之用,无奈山主竟不肯同意。他只说洞中粮食充足,三数年不必要办食物,一旦大举发动,短期席卷武林,不过指顾之间,是以对洞门设施,力求隐密,不求万全……”
江瑶忍不住插口道:“他倒想得如意,咱们要是不想活了,今天把洞口机钮一齐毁去,看看他怎么出这乌龟洞?”
罗英道:“瑶妹不要打岔,鲁老前辈还没说完呢!”
鲁易长叹一声,又道:“老夫那时被迫施工,形同囚犯,自无争论的资格,其后几经深思,老夫才在水牢底层,开凿了一条出水暗渠,名为排水,实则备万一之时,可以从暗渠逃出祁连洞府……”
江瑶忙问:“那暗渠有多长?入口在哪儿?”
鲁易道:“暗渠长约百丈,必须闭气沉水,潜泳顿饭之久,才能抵达出口。这在武功略有根在的人来说,本不算难事,可惜入口处设在水牢底层最后一间牢房墙角,而我们却被困在这儿,怎能前去呢?”
罗英废然道:“纵然能够再入水牢,带着伤者,也无法通过百丈长的暗渠。”
江瑶道:“要是我能找到那暗渠入口,可以从水中逃出祁连洞府,赶到明尘大师那儿,再领他们从暗渠进入,大家一鼓作气,岂不破了祁连洞府?”
罗英闻言一震,细细想了片刻,道:“这倒不失一条妙计,但你怎能越过那道铁珊,再到水牢里去呢?”
江瑶沉吟不语,过了一会,突然抓起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拔出长剑道:“区区一道铁珊,谅它难不倒我。”
说着,一折身直向甬道中奔去。
罗英忙叫道:“瑶妹不可鲁莽,你如静待明日午刻,也许果真有脱险的转机……”
但江瑶却没有回答,片刻后,甬道尽头已传来悉悉卒卒泥石翻动之声。
鲁易轻声叹道:“这孩子,性格竟跟她爷爷一般,想到就做,再也不肯回头。”
罗英赶到铁珊前,见江瑶正一心一意用长剑在铁珊下挖掘泥石,竟是准备挖一个地洞,从栅下爬出去。
罗英劝道:“瑶妹妹,这是何苦?费尽气力,未必能再进入水牢去。”
江瑶道:“你别管,我就不相信出不了这道铁珊。”
罗英道:“出得铁珊又有什么用,咱们刚从水牢血战出来,包天洛岂不严密防犯,你单人只剑,哪里闯得进去?”
江瑶不听,一个劲只顾挖,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果然竟被她挖成尺许宽一个洞坑,她身体本就娇小,不消几次钻探,弄了浑身泥土,居然爬出铁珊,进入大厅。
罗英又是担心,又是好笑,隔着铁珊道:“瑶妹妹,快回来,咱们人手已嫌不足,你如再有意外,岂不……”
江瑶掸掸尘土,得意地道:“放心吧!再熬半日,我就回来救你们了——”
谁知话声未落,大厅外,突然亮起四五道孔明灯,一齐投射在江瑶身上。
登时有人喝道:“那丫头想要越狱,截住她!”嗖嗖连声,几条人影如飞扑了过来。
江瑶扫剑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