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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悲哀气氛的重逢场面,看在仲玉眼中不由被感动得潸然泪下……
少顷,慎芳偎在厉蔚云怀中,泣声道:“娘,这十多年来,为什么不去找我……您就忍心让女儿孤苦零丁……”
“儿呵!”厉蔚云喟然道:“自你被师叔祖天星携走后的第三年,你爹和我便四处找你,走遍苗疆天南,走遍江北六省,仍找不到你师叔的下落,因此为娘终日以泪洗面,整整地又伤心了三年……”
就此略顿一会,继道:“但是我只有你这一点骨肉,发誓必须找你回来,之后,便决定你爹去川黔岭南,我往大江南北,分途打探,谁知如愿未偿,反惹上了祸根……”
慎芳插道:“惹上了什么祸根?”
厉蔚云长叹一声,道:“这都是母女们的苦命……自与你爹分手之后,他路过黔北为争夺一柄宝旗,竟抛尸荒野,同时为娘也在江浙道上遇着了一个淫魔……”
“淫魔?”慎芳霍地挣开厉蔚云的怀抱,插道:“他叫什么名?后来他欺负您没有。”
厉蔚云脸色一凛,似已冲动满腹怨气,道:“那淫魂名叫方子彤,不但武功超绝,而且特具诡奇毒器,是以为娘常遭他纠缠,不过,我虽胜不了他,但他也胜不了我,然而有一次却中了他的芙蓉乱着箭而致……”
想是当着自己女儿面前,不好启口往下讲,顿即沉默不语,脸上浮过一丝愧容。
但慎芳揣测话尾,察看乃母的脸色,已知吃了亏,芳心愤恨不已,随而低头思索,嘴里则喃喃念着:“方子彤!方子彤……”似乎她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熟悉的名字,一时记忆不起来。
而仲玉一闻方子彤之名,顿即血脉贲张,咬牙切齿,暗恨道:方老贼,你蹂躏天下妇女,我文仲玉不把你碎尸万断,湔雪家门污仇,誓不为人……
接着,又听慎芳恨声道:“娘,这姓方的在什么地方,待女儿前去要他的命!”
厉蔚云惨笑道:“这老贼飘踪不定,居无定所,但他每三月总要来天府精舍一次,虽然讨不到什么好处,但他还是来,今天是三月三十了,也许最后一两天,会再来的……”
说此,笑容一收,接道:“不过,既是来天府精舍你切不要鲁莽出手,免遭暗算,由娘来对付他……”
慎芳无言地点了点头,但她心里却大不服气,“血雨寒屯”四部一院的高手她也不放在眼下,岂会在意淫魔方子彤不成!
当然乃母是爱护她,深恐有失,遗恨无穷,同时也并不知慎芳武功已登化境,这是厉蔚云所意想不到的。
少时,慎芳盯视牌位一会,玉面含哀,目含泪珠,莲步轻移,玉立桌前,朝牌位盈盈三拜,跪伏桌上,又自哭泣起来,并低声道:“爹呵,您为了不孝的女儿,走遍天涯,竟丧生荒野,女儿有生之年,必为您偿还血仇,愿在天之灵保佑。”
厉蔚云见女儿俯伏恸哭,也不由悲从中来,倚立桌旁,泪流满面,泣道:“中杰夫!妾身没有使你失望,失去十二年的女儿,仍把她找回来,如今正跪在你的灵前,若阴灵有知定会看到你的女儿已出落的娇如春花了,你也该瞑目九泉了。”
接着,慎芳直起身来,言道:“娘,可知道丧爹的仇人是淮?而争夺的又是柄什么样的宝旗?”
厉蔚云迟疑一下,缓缓接道:“这些事已成过去,你不必追问也罢。”
“为什么?”慎芳怀疑的插道:“女儿为父报仇,继承父志,还不应该么!娘!”
厉蔚云抚一下慎芳的脸庞,叹道:“芳儿,不是不应该!而是无法完成你的心愿。”
慎芳不知乃母话中的含意,以为阻挠她为父报仇,顿被激得刚性横发,而且错认为乃母由于方子彤的缘故不愿力尽妻责,再一看乃母的容貌,虽已四十许人,但仍如盛放牡丹,风韵犹健。
由然,想到淫魔方子彤每年三月必来“天府精舍”一次,时间那么一定,是有不可明告的作用,而今年三月再来时,要自己不要出手,既是仇家为何不要女儿出手?显然寸十分可疑……
尤其把乃父的灵堂不设在玉叶馆中厅,竟设在这地下室,不是想讨好方子彤是什么意思……
这些无根据的误测在慎芳的心中,几经盘旋巳变成了可靠的事实,据此,越想越生疑,越疑便产生了憎恨,憎恨与疑的事实结合,更形成了不可解开的愤怒,既而把母女重逢,浓厚的亲情化为了冷泉。
此刻,厉蔚云在她的眼中已失去了母亲的尊严,甚且至已不认为是乃母,而是一个陌生的淫妇。
固而她生性刚劲倔强,尤嫉淫恶,可是到底她是未婚少女,对那些提秽之事,不好仔细捉摸,而且又是自己的生母,再怎么样,也不敢明显表露,不满愤怨和抗议。
因之,她只默然注视着厉蔚云,睑上收敛了喜悦与笑意,笼罩一层冷冰冰的神色,这种色代表了拒绝或永远隔离母女关系的示意。
她注视乃母一会,倏然一声长叹,似吐不尽满腔积闷,然后恹恹地移步榻前,闷不吭气,掀起锦被,刷地一声投身进去,无意义的躺下了,而其神态间根本没有把厉蔚云看在眼内,哪还能是她的娘?
在这情形不但厉蔚云心惊意恐,悲伤惨然,就是仲玉看在眼中,也大感奇诧,暗道:这个丫头又犯了什么毛病,而母女刚才喜极还抱头大哭,为什么因一句话,竟返因陌生了……
由之,他为厉蔚云十分不平,深怪慎芳不应该,以如此神态对待乃母,但他却无能为力,仍只有干着急。
此刻厉蔚云真是摔如刀绞,想不到十年重逢的女儿,才相见倏然又对她如此冷淡,以母亲切恩骨肉的心情来说,委实难以忍受,因而又气又痛,两泪交流,望着卷卧榻下的慎芳,不断地抽搐,心底则追想,刚才什么地方,背拂了女儿的心意。
她已视慎芳,如同自己的生命,什么错都是她自己,女儿是对的,因之把慎芳表露异样神态的根源的过错,一起榄在自己身上,在慢慢往回想,时才言语中,有什么错误没有?表情上有没有,失去母亲的和蔼的颜色!
过了一会,她实在想不出错过,沉默中见到慎芳那闷怨怨的样子,心里真是如同箭射,而且眼看女儿不理睬她,直感到毫无生趣。
这就是天下父母心,溺爱到极点,不管什么错都是做父母的,从没想到子女们的本身是否产生了大误会。
于是,她慢慢移进榻前低声道:“芳儿,娘什么地方,使你不高兴!”
慎芳见乃母俯身问她,倏地身躯一翻,背朝厉蔚云,冷冷道:“没有,娘!您都是对的,女儿不敢多作假想。”
语气中,含满了不屑的讽刺。
厉蔚云闻言,霍然一震,估不出慎芳言出何意?但她知爱女必有愤懑的隐衷,乃笑道:“你语气中分明意透抱怨,可是为娘什么地方不对呢!”
“当然千对万对!贪恋残余的青春,背地偷享消遥,还有不对的么?”慎芳声亮词利,连珠炮似的说道。
厉蔚云越发听的不解,不知她所指何意!于是又道:“十余年来,为娘勤修苦练,还不是为了你,和为你爹报仇,我何曾消遥过一日!”
“哈哈……”慎芳倏地一声冷笑,道:“好冠冕的掩饰……你是我的娘,做女儿的本不该,反齿逆悖,有违孝顺,可是,您的作为实在使我蒙羞……”
这沉入山崩的话,仲玉也听得心惊胆跳,她居然为此忤言相刺,而厉蔚云更是如焦雷击顶,悲愤骤生,脸色随之大变,凛然严霜罩面,默然流泪,但仍然不知慎芳,因何蒙羞,即道:“慎芳,今天母女重逢,亲情正浓之时,想不到你说出这种话来为娘一生浪迹江湖,除杀孽深重之外,自问所作所为,不曾辱没温门,更不知因何会使你蒙羞。”
慎芳闻言狂怒冲心,失去理智,忽地掀被坐起,脸孔一愤,道:“娘,我不说明您必不知反,当然女指母错,是逆天不道,但我不忍心您一错再错,丑事传江湖、使女儿将来无脸见人……”
说着,已泪披满面,顿了一下,继道:“亡父下世之后,您就该守制养性,计算为爹报仇才是……谁知您不但不尽职责,默念仇恨,反而阻挠我去为爹报仇,而且在此大兴土木,广招强盗想称雄江湖不说,竟与那淫魔方子彤,暗地来往破毁贞杰,娘,您说女儿我蒙羞不蒙羞……”
“住嘴。”厉蔚云倏地一声娇喝,打断慎芳的话尾,威煞笼面,柳眉倒竖,气道:“好丫头,想不到这些污秽的话,竟从你口中说出来,我真生错了你,十年来的希望,只有付于流水,我要你这女儿干什么?”
语毕,脸呈杀机,呼地抬掌直向慎芳天灵盖拍去。
仲玉见她母女闹到如此地步,心中好不着急,待见厉蔚云挥掌向慎芳天庭拍到,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忙运行功力,强持身体复原,以便解除当前纠纷。
无知他所中的是大雪山盛产的五色毒果,提练出来的“酥骨驰筋粉”,人一吸到此种毒粉,不管功力深浅,便被瘫痪在地,不能动弹,必须要时过三刻才可复原,是以,毒粉时效尚在,饶他如何行功,仍是无用。
但眼见厉蔚云单掌已向慎芳头顶落下,只急得汗落如雨……
而慎芳见乃母挥掌落下,竟纹风不动,宛如观音坐莲台一般,秀目紧闭,准备等死,嘴里则喃喃说道:“死了也好,免得在世上丢人……”
厉蔚云见慎芳不躲不闪以求一死了之,心中又痛又恨,她且还说出令人难以承受的话,顿时扬掌中途,撤拍两难,撤回来则实在不可忍受女儿的刺激,母威何在?拍下去吧,瞥见她那楚楚可怜倔强的样子,真有点舍不得,何况只有这么一点骨肉,而且又是初逢。
这种疼惜与愤恨的矛盾,竟使得曾叱叱风云,名震川黔的厉蔚云进退两难,身躯微微发抖之后,一个自求解脱的意念,掠过心底,旋即撤回掌来。
随之万念俱灰的感慨和逃避生趣的悲哀涌集,惨然哀恸之中一声凄嚎。
“亡夫呵!”
身若山倒,俯伏灵前悲声哭道:“十年的艰苦岁月,就是此报酬!才见面的女儿,都不相信妾身的清操,谁会相信呵……我还活着干什么?”
慎芳一见,可呆着了,情知自己的言态,大达伦常,致使乃母伤心恸哭突萌死念,愧疚由然而生,仟悔不及,但是她仍倔着性子,身躯坐着不动,只楞瞧着乃母。
倏然,厉蔚云侧过身来,含悲忍泪朝慎芳道:“芳儿,你刚才的疑惑娘不会怪你,可是你必须知道事实的真象,杀你父亲的仇人正是傲霜玉姬蓝问梅,而你父所争夺的宝旗,就是那无影绝命旗,这两件事你能办么……”
此言一出,吓得慎芳和仲玉魂飞魄散,呆得如同泥菩萨似的,吞声无言暗自惊惶不已……
仲玉惊惶的是,厉蔚云是慎芳的生母,也与自己亲娘有仇,而其亡夫竟又死在四师祖傲霜玉姬扇下,所争地的宝旗,则是自己所用的“无影绝命旗”,这交错的冤仇和未了结的纷争,将不知何以消弭……
慎芳不但惊惶心寒,而且更是痛苦莫名,想不到父亲为了寻觅自己,竟死在奶奶手中,一个是具有生育之恩的严父,一个是施予养育之恩的奶奶,这血仇是从何起从何瞬?
而且亡父所争夺的东西,偏又是五老授予仲玉的“无影绝命旗”,当年起始的原因,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