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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这里是城里的闹区,灯火通明,人潮汹涌。
“你给我过来。”
阿杉抓着又八的领子,把他从大马路拉到偏僻的角落,看热闹的人见阿婆大发脾气都吓得纷纷走避。权叔在寂静的牌楼下面站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走了过来,说道:
“阿婆,不要处罚他了,又八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权叔试着拉开他们母子。
“你在说什么啊!”
阿婆用手肘撞开权叔,说道:
“我教训我儿子,你就别插嘴———好个不孝子,又八!”
本来这种骨肉重逢应该是喜极而泣的场面,但是阿婆却愤怒地抓住儿子的衣领,把他揪倒在地上。
老人家的感情通常比较单纯、容易冲动。此刻,阿杉婆枯竭的心灵里,突然承受过度复杂的感情,竟然使她不知所措。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生气,或是该欣喜若狂……
“你看到自己的母亲,竟然拔腿就逃,这算什么?你是烂木头生的吗?你不认我这个娘了吗?你……你这个畜牲。”
老婆婆就像又八小时候一样,劈里啪啦地打着又八的屁股。
“本来我们都以为你早死了,没想到你好端端地活在大坂城里,实在太可恶了!可恶!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为什么不回故乡呢?也不回来祭拜祖先,也不回来探望老母亲,家里上上下下都为了寻找你而伤透脑筋,看你如何对大家交代!”
“母……母亲,请您原谅我!请您原谅我!”
又八像小孩般跪在母亲跟前泣诉:
“我知道错了,就因为知道自己做错事,所以才无脸回家,今天意外见到你们,我吓坏了,并非存心想逃走,是不由自主地躲开……我真是没脸见你们,我没脸见母亲和权叔。”
他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阿婆鼻子一酸也跟着哭了起来。但是,生性倔强的阿婆,却在心里责备自己的脆弱,并说:
“你既然知道如此胡作非为有辱列祖列宗,为何不好好做事,求得一官半职呢?”
权叔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
“好了,好了。阿婆,你就别再责骂他了,他已经够自责的。”
“你又插嘴了,你是个男人,反而表现得比我更脆弱。又八的父亲早逝,我这个做母亲的就必须身兼严父,所以我现在就要好好教训他……刚才的处罚还不够,又八,你给我坐好。”
阿婆命又八坐好,自己也坐了下来。
“是!”
又八肩膀上沾满了泥土,他爬起来静静地坐着。
这个母亲发起脾气非同小可,虽然有时候她是世界上最慈祥的母亲,现在她则连祖宗八代都搬出来,骂得又八抬不起头来。
“要是你有丝毫隐瞒,我就不听你的解释了。我问你,关原战争结束后到现在你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你好好解释清楚,直到我满意为止。”
“……我说就是!”
又八据实以告。
他说,自从和好友武藏一起上战场,战败之后,两人躲在伊吹山上,后来迷恋上比自己年长的女人阿甲,跟她同居数年,吃了不少苦头,现在懊悔不已。如此一五一十地说出全部经过,仿佛吐光了胃里那些腐烂的东西一般,如释重负。
“嗯……”
权叔了解地点点头。
“我这个傻儿子。”
老婆婆不断地说着。
“那么你现在在做什么呢?看你装扮得有模有样的,是不是已经谋得一官半职,多少有些收入吧?”
“是的。”
又八一不留神,又说溜了嘴,又怕露出狐狸尾巴,立刻改口说道:
“不,我还没有一官半职。”
“那么你以何为生呢?”
“剑———我以教人剑术为生。”
“噢?”
阿婆的脸上第一次绽开笑容,高兴地说:
“你在教剑术啊!原来如此,你历经波折竟然还能钻研剑术,真不愧是我们家的儿子……对不对,权叔,他真不愧是我这个老太婆的儿子啊!”
权叔心想,这会儿老太婆可开心了,于是他大大地点头,说道:
“这是因为他身上流着我们祖先的血啊,就算一时潦倒,他仍然未丧失这种精神。”
“我说又八啊!”
“是。”
“现在你跟谁学习剑术呢?”
“我跟随钟卷自斋师父学习剑术。”
宫本武藏 火之卷(17)
“唔……你跟随那个钟卷师父啊!”
阿婆被灌了迷汤似的,满心欢喜,又八想更加取悦她,就拿出怀中印可的卷轴,他在打开卷轴时用手遮住最后一行———佐佐木小次郎殿下的部分。说道:
“您看,就是这个。”
他对着夜灯下打开卷轴。
“哪一个?哪一个?”
阿婆想拿来看,但又八没拿给她,就说:
“母亲大人,您请放心!”
“原来如此。”
阿婆频频点头,说道:
“权叔你看到了吗?这可真是了不得啊!从小,我就认为他比武藏更聪明,会更有成就。”
阿婆心满意足,笑得嘴巴合不拢。
当又八正要把卷轴收起来时,不小心松了手,卷轴全展开来,阿婆看到最后一行字。
“等等,这里写着佐佐木小次郎,这是谁啊?”
“啊……这个嘛……这是我的假名。”
“假名?为什么要用假名呢?本位田又八不是很棒的名字吗!?”
“可是,我回顾过去,觉得非常惭愧,所以才用假名,以免有辱祖先之名。”
“原来如此,的确是有志气———自从你离开家乡后,发生了很多事情。”
阿婆为了激励自己的独生子,细说又八离开后,宫本村发生的种种,以及为维护本位田家的声誉,不得不和权叔离乡背井,这些年四处寻觅阿通和武藏他们的踪影等等———她虽无意夸张事实,但仍忍不住老泪纵横。
又八低头聆听老母亲发泄她心头的积愤。这时,他的确是个善良、体恤的好儿子。
但是,母亲一心一意只强调家族的名誉和面子,再不然就是武士的精神,这些都无法打动又八的心,直到听到这么一句话:
“阿通变心了!”
乍听,又八受到很大的震撼。
“母亲大人,这是真的吗?”
阿婆看他变了脸色,更加深信是自己的苦口婆心激起了他奋发向上的精神。
“如果你怀疑的话,可以去问权叔,阿通心里根本没有你,她和武藏私奔了———不,根本就是武藏知道你不会再回去,所以把阿通拐走了,对不对啊!权叔。”
“没错,本来武藏被泽庵和尚绑在七宝寺的千年杉上,没想到阿通竟然偷偷放走他,两人一起私奔了,想必他们已经感情深厚了。”
又八听到此事,犹如晴天霹雳,恨不得自己早死了算了,偏偏他还活着,对武藏怀恨更深,阿婆又火上加油:
“又八,这下你全明白了吗?我这个老太婆和权叔离乡背井,流浪诸国的苦衷你都了解了吗?夺走我本位田家媳妇的武藏,和让本位田家名声扫地的阿通,要是不收拾他们二人,我这个老太婆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也无颜面对家乡父老了。”
“我懂……我完全懂。”
“你不打算回家乡?”
“我不回去,绝对不再回去了。”
“那你能打败这两个仇敌吗?”
“可以。”
“你回答得有气无力的,是不是没有信心打败武藏?”
“没这回事。”
权叔也在一旁打气,说道:
“又八,我会陪着你的。”
“我这个老太婆也会陪你一起去的。”
“又八,把阿通和武藏二人的首级取来作为返乡的礼物,然后讨房好媳妇,好好地把本位田家的香火传递下去。这么一来,不但保住武士的面子,你的声誉也会传到附近乡里,至少,我们本位田家还没有人丢过吉野乡的脸呢!”
“嘿!你下定决心了没有?”
“是的。”
“真是乖儿子,权叔,你也夸夸他吧!他立誓一定要追讨武藏和阿通呢……”
阿婆终于放心了。从刚才就一直坐在冰凉的地上,现在她想动动身体。
“啊……好痛啊!”
“阿婆,你怎么啦?”
“可能是地上太冷了,肚子痛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是不是又生病了?”
又八转过身,说道:
“母亲大人,我背您。”
“什么?你要背我啊……你要背我啊……”
说完,她抱住儿子的肩膀说:
“权叔啊,又八已经很多年没背我了。”
她喜极而泣。
母亲温暖的眼泪滴湿了自己的肌肤,又八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问道:
“权叔,这附近有没有客栈啊?”
“我正要去找呢,哪里都行,我们边走边找吧?”
“我也正有此意———”
又八边背着母亲边说:
“母亲大人,您好轻啊!好轻!比石头还要轻!”
6
船上的货物大部分是蓝色的染料和纸张,另外在船底还藏了违禁品烟草,虽然这是个秘密,但是光闻味道就可知道烟草藏在哪里。
这艘定期货轮,每个月数次往返于阿波国和大坂之间,船上除了载货也搭乘客,其中有八九成的乘客是常年往来于大坂之间的生意人。
宫本武藏 火之卷(18)
“怎么样?生意兴隆吧!”
“啊!虽然大家都说边界的形势不错,钱不好赚啊!”
“听说为了打造枪只,工人不够,形势不甚好吧!”
另外一个商人说:
“虽然我在贩卖军需品和旗帜、鞋子等,但是生意大不如前了。”
“噢!是这样子啊!”
“连这些小武士都很会精打细算呢!”
“哈、哈、哈!”
“以前那些野武士把抢夺来的武器卖给我们,经过整修、加工,又可以转卖出去。如果再发生战争的话,野武士再把武器掠夺转卖,我们又翻新出售,如此循环不已,只需花费少数的成本就够了。”
商人之间大多谈论着这一类的话题。
其中———
“在内地几乎已经没钱赚了,现在必须像吕宋助左卫门和茶屋助次郎等人那样,坐船到海外去求发展啊!”
眺望着无垠的大海,听说在海的那端,百姓们富裕繁荣。
“即使如此,在武士的眼里,我们这些商人还是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你看那些武士们根本就是一群附属在大将军旗下的寄生虫,依我们看来,他们的日子实在太轻松了。但是话又说回来,一有什么动静,他们就得披挂上阵,说不定还会战死沙场,平常为维护武士道的名誉,处处受限制,无法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也实在可悲!”
“形势的好坏,也只有我们这些商人才会受到影响吧!”
“即使受影响,日子还不是逍遥自在。”
“只要能低头就没事。至于胸中的郁愤都可以用金钱来补偿。”
“所以要尽情享受人生啊!”
“有时真想大声对他们说:‘你究竟是为何而活呢?’”
这里的商人都属于中上阶层,他们经常铺着舶来品的毛毯,炫耀自己是另一种身份。
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原本属于桃山文化的豪奢气派,随着太阁去世,已经从武家转移到商人身上。光是看他们奢侈的酒器、华丽的旅装、旅具,和讲究的装饰品……即使是一个吝啬的商人,都强过领粮千石的武士。
“哎呀!好无聊啊!”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