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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枪的精神与勇气,你也能在这世上出人头地啊!加油吧!当个了不起的人吧!如果你有这分意志,我也会帮你的。即使当你的奴仆,我也愿意。如果你真有心要奋斗,愿意对天地发誓的话———”
宫本武藏 风之卷(105)
又八热泪淋淋地滴落在两人紧紧相握的手上。
这就是母亲的想法,但又八一直充耳不闻、嗤之以鼻。没想到由五年不见的朋友口中说出来,竟然如此强烈地震撼他的心,令他泪流不已。
“我懂了!知道了!谢谢你!”
又八如此重复说着,用手背掩住眼睛:
“今天是我重生的日子。我不是练剑的料子,所以才会想到江户。在走遍各地后,期待能碰上一个良师,如此便可以好好追求学问了。”
“我也帮你找找看是不是有良师或良主。毕竟,追求学问并不是闲来无事才做的,一定得找个教师才行。”
“啊!我觉得已经走上康庄大道了。但是,有件事挺麻烦的……”
“什么事?有什么事尽管说。将来也是一样,只要是对你有益,而我也做得到的,我一定尽力帮忙。这样,至少可以补偿我惹你母亲生气的罪过。”
“真难以启齿呀!”
“小小的隐藏,将铸成一大片阴暗。说出来吧!即使是不好的事情,也只是一瞬间的不好意思,更何况朋友之间哪有什么好害臊的。”
“那我就直说了。”
“嗯!”
“在茶店后面房间休息的,是与我同行的女人。”
“你带着女人啊!”
“而且……唉!还是难以启齿!”
“看你,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
“武藏,你不要生气喔!因为她是你也认识的女人。”
“啊……到底是谁?”
“是朱实。”
“……”
武藏内心震了一下。
在五条大桥碰面时,朱实已经不是以前纯洁的小雏菊了。虽然她还没像装满媚汁毒草的阿甲那样放荡,但是却已像衔着危险之火而飞的鸟。武藏想起当时她紧靠在自己胸前哭泣,倾吐情感的时候,有个似乎与朱实有所关连、蓄着刘海的年轻人站在桥边,一直翻着白眼瞪着武藏呢!
现在武藏听到又八和朱实在一起,着实吓了一跳。因为武藏几乎可以想像得到这么一位个性复杂的女人,与他这位懦弱的朋友在一起,两人的人生旅途将要通往多么黑暗的谷底,将是多么的不幸呀!
而且这个男人选来选去,为什么会挑上阿甲和朱实这种危险的人当伴侣呢?
武藏心想。
“……”
又八看到武藏沉默不语,又有他的一套说法:
“你生气了吗……我想隐瞒反而不好,所以就直说了。但是,这对你可不好受吧?”
武藏感到一阵怜悯,骂道:
“笨蛋!”
接着又恢复脸色。
“是运气不好,还是你自作自受———我实在不了解。你已经吃过阿甲的苦头了,怎么还……”
武藏觉得遗憾,于是询问原委。又八从在三年坡旅馆遇到朱实,以及有一夜在瓜生山再相遇,突然心血来潮,商量前往江户求发展,将母亲丢下等经过,毫无隐藏地告诉武藏。
“话说回来,也许是母亲对我的处罚吧!朱实那家伙自从跌到瓜生山之后,便一直喊疼,到现在仍然整天躺在茶店。我虽然很后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武藏听到又八的叹息,不忍再责怪他。谁叫眼前这个男人将慈母之珠换成衔火之鸟,自讨苦吃呢?
这时,有一个人慢慢走了过来:
“啊!客官你在这里啊!”
原来是劳碌的茶店老太婆。她双手撑在腰上,望着天空,似乎在看天气如何?
“跟你同行的病人,没一起来啊!”
她又像在问话,又像在喃喃自语。
又八立刻问道:
“朱实?她怎么了?”
他露出紧张的神色。
“她不在床上。”
“不在床上?”
“可是,刚才还躺在床上呀?”
武藏直觉发生事情了,于是说道:
“又八,去看看!”
他跟在又八后面跑回茶店,查看她的房间。阿婆的话果然没错。
“啊!不好了!”
又八叫出声:“腰带不见了,换洗衣物也不见了。连我的盘缠也不见了。” “梳妆的东西呢?”
“梳子、头钗都不晓得到哪里去了!她竟然弃我而去。”
又八刚刚才发誓要奋发图强,热泪盈眶的脸上,现在却布满了怨恨。
阿婆在房门口向内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那个女孩真是的!请恕我多言,那女孩其实是没病装病,整天躺在床上。我这老太婆一眼就看穿了。”
这些话,又八一点也听不进去。他跑出茶店,茫然地望着蜿蜒的山路。
有一头母牛躺在一株已干谢的桃树下,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
“又八!”
“……”
“喂!”
“哦?”
“你在发什么呆啊?至少我们可以祈祷朱实有个安身的地方啊!”
宫本武藏 风之卷(106)
“是啊!”
这时,一阵风吹到又八毫无生气的面前,卷起一个小小的漩涡。一只黄色的蝴蝶随着无形的漩涡飞舞,然后飞下山崖去了。
“刚才你说了一些让我很欣慰的话,那真的是你的肺腑之言吗?”
又八咬着嘴唇,颤抖的声音,从双唇间迸了出来:
“是真的!不是真的又怎么样?”
武藏用力拉着他的手,想将他从茫然的眼神唤醒。
“你的道路是宽广的。朱实要走的方向,并不是你要去的路。你马上穿上草鞋去寻找下山到坂本、大津一带的母亲。你可别失去这么好的一位母亲啊!立刻动身吧!”
他拿出又八的草鞋、脚绊以及旅行的用品。
又说道:
“你有盘缠吗?这一点带着吧!如果你立志要到江户求发展,我也和你到江户。而且,我也想和你母亲说几句心里的话。我先将这头牛带到濑田唐桥,随后就来。听好!一定要带着你母亲一起来。”
28
武藏留下来等待黄昏的到来。不,应该说是等待送信的人回来。
现在才刚过晌午,整个下午会等得很无聊。离天黑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他很想像麦芽糖般伸展一下身子。索性学躺在桃树下睡觉的母牛,武藏也在茶店角落的床几旁躺了下来。
今天起得早,而且昨晚也没怎么睡,躺下没多久,就梦到两只蝴蝶。在梦中,他认为其中一只是阿通,它正绕着连理的树枝转。
当他醒来睁开眼一看,西斜的太阳已经照到泥地房里面了。在武藏睡着的这一段时间里,这间山顶茶店已经人声沸腾,好像换了一个世界一样。
在这山谷下,有一个切石场。在那里工作的采石工人,每到休息时间,就会到这茶店喝茶聊天。
“总而言之,实在是太差劲了。”
“你是说吉冈的人吗?”
“当然喽!”
“吉冈实在没面子。那么多弟子却没有一个有出息。”
“拳法师父太厉害了,世人才会如此高估吉冈的实力。可是再怎么厉害,都只限于第一代,第二代就差多了;到了第三代,就开始没落;传到第四代,恐怕找不到像你跟墓石那么相称的人了。”
“我跟墓石很相称呀!”
“那是因为你家世世代代都是采石工人呀!我现在说的可是吉冈家的事。如果不相信,你可以看看太合大人的后代。”
之后,大家的话题又转到下松比斗的那天清晨,那位采石工人正好就住在那附近,亲眼目睹了打斗的情形。
采石工人已经把自己目睹的情景在人们面前讲过几十遍,甚至上百遍了。可见他很会讲故事。
一百几十个敌人,围着那个叫宫本武藏的男子,这样杀来,那样砍去的。他夸张的口吻,简直将自己当成武藏了。
躺在角落的故事主角,还好在故事高潮的时候已经熟睡。要是那时他醒来了,可能会为之喷饭,要不然就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然而坐在屋檐下的另一群人听了那人的话,觉得无聊透顶。
这一群人之中有几人是中堂寺的武士,以及让他们送行的年轻人。
“那么,我们就送到这里了。”
英姿焕发的年轻人与这些武士坐了下来。
那名年轻武士身穿旅行用的窄袖便服,头上的发髻芳香无比,身上背着大刀。他的眼神、姿态与打扮,都很辉煌华丽。
采石工人被他的风采慑住,纷纷离开地板上的桌子,移到草席座上,免得无礼。而移到这边后,下松的故事越谈越起劲,大伙儿不断哄堂大笑,且不时歌颂武藏的名字。
此刻,佐佐木小次郎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对着采石工人大声斥喝:
“喂!你们这些人。”
那几个采石工人回头看着小次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坐直身子。
他们刚才已经看到这名年轻武士由两三名武士护送到此,想必来头不小。
“是。”
大家低着头,必恭必敬地回答。
“喂!刚刚讲话的那个男的,到前面来。”
小次郎拿着铁扇招他们过来。
“其他的人也坐过来一点。不必害怕。”
“是,是。”
“刚刚听你们在称赞宫本武藏。以后敢再胡说八道,可别怪我无情!”
“是……是!”
“武藏有什么了不得?你们之中虽然有人目睹当时的情形,但是我佐佐木小次郎可是当日比斗的见证人。我亲临比斗现场,最了解双方的情形了。实际上,比斗之后,我到睿山的根本中堂的讲堂,聚集了全山的学生,将有关这次比斗的所见所闻以及感想做了说明。另外,还应许多寺院前辈的邀请,痛快地陈述了自己的意见。”
“……”
“然而———也许你们连剑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只看到表面上的胜败,就听信蛊惑群众的谣言,说武藏是稀世人物,举世无双。这么说来,我小次郎在睿山大讲堂所说的,不就成了谎言了吗?和无知的人相争,一点也不足取。但是我希望在场的中堂武士也一起听。尤其你们这种错误的看法,会害了世人!我要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以及武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你们洗耳恭听吧!”
宫本武藏 风之卷(107)
“啊……知道了!”
“到底武藏是怎么样的男人呢?我们从他设计那次比斗的目的,就可看出那是他为了沽名钓誉而挑起的比斗。为了提高自己的名声而向洛内第一的吉冈家挑战,并巧妙地引起冲突。吉冈因而落入他的圈套,成了他的踏脚石。”
“?”
“为什么这么说呢?第一代拳法时代的风采已不复存,京流吉冈已经衰微不振,这件事谁都知道。整个吉冈就像一棵朽木,也像病入膏肓的病人。武藏只不过顺势推倒这个即将灭亡的门派罢了。但是,没有人想要这么做,主要是因为今日的兵法家们,已经没人将吉冈的势力放在眼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怀念拳法先生的遗德,这是武士的情怀,不愿让这样的门户从此消失。而武藏却刻意大声嚷嚷,将事件扩大,在城市的大马路上竖立布告,故意在街头巷尾散播谣言,使大家中了他的圈套。”
“?”
“他这种卑鄙的居心和卑屈的手法,说也说不完。武藏与清十郎、传七郎相约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