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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盛京将军已经换过三任,穆传芳的赏格由二千两增到一万两,而且在一年前,他郝天行也上了榜,但始终都没有人敢来捋一下虎须。
这小子还是第一个找上来的。
而且,还是单独一个人找上来的,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追风十八骑中的弟兄已经有人在嗤声冷笑,但是郝天行却发觉有点不太对劲,连忙用一声轻喝来制止了他们的窃笑。。
这小子太稳了,稳得叫人害怕。
他若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不可能活到这么大。
关外民风骠悍,盗贼如毛,走在路上的人,十个有九个是带着家伙的。
尤其是像这种荒僻的山径上,不但野兽出没,人也会吃人,没有两下子,简直就无法出门了。
看来这小子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可是他搜索记忆中每一个所能记起的年轻高手中,就没有一个姓骆的。
无意中眼光掠过放在桌上的剑。
那可是一口极不起眼的家伙,牛角磨的壳子已褪色发了白,带铜的地方长了绿,带铁的部位生了锈,虽未出鞘,想见也利不到那儿去。
只不过剑锷上刻了四个字,字看不清楚,笔划太细,远望去就如一堆铁锈,可是这却使郝天行记起来最近从关里带来的一个传说,因此他指指告示,道:“这就是阁下得意的地方,是么?”
骆凡叹了口气道:“我说过了,这一行并不得意,第一是我要杀的对象都有了警觉,找起来很不容易,第二是赏格都不太高,领赏的手续又太麻烦,经手的师爷公差还要抽成,到我的手里已经没几文了,不过这一次运气还算不错,各位不但身价高,而且还很容易的就被我找到了……”
追风十八骑的脸色都变了。
那个叫秦林的汉子冷笑道:“只不过杀起来不大容易.这笔赏金不好赚。”
骆凡居然同意地点点头。
骆凡道:“我知道,要是容易赚,别人早就赚去了,那里会等我五六年的,可是没办法,我实在穷疯了,好歹也得试一试。”
那八名准备伏击的汉子已经不耐烦了。
郝天行忽而沉声喝道:“阁下莫非是在关内打出‘剑在江湖’旗号的那个年轻人?”
骆凡摇摇头道:“不是,我在关内并没有打什么旗号!”
郝天行却不信道:“我要看看你的剑!”
骆凡随手抓起了剑鞘,将剑柄对着郝天行。
骆凡笑了笑道:“你若是为了要瞧清这四个字,我可以告诉你,这四个字写的是‘剑在江湖’。”
只一句话,郝天行连退了两步,用手按在腰间,道:“你果然就是专门杀人领取悬赏的人。”
“是的!现在你总算完全明白我的行业了,这一行不好干、风险大、收益少,有时连糊口都不够,不过所好的不要本钱。”
他的剑仍是向前虚伸着,形成一种诱惑。
郝天行只要伸出手来,就能握住了那柄剑,只要握住了剑,骆凡赤手空拳,有狠也施不出来了。
但是郝天行没有那样做,反而又退了两步,这下子距离那柄剑就远了,至少是伸手抓不到剑柄了。
他的两个手下对他这种行径感到非常不解,郝老二行事谨慎又细心,但却绝不是一个怯懦的人。
不知多少的强敌在他的面前倒下,但郝老二今天对这小伙子却表现得太差劲了,像是在猫面前的老鼠。
骆凡笑笑道:“郝二当家的太客气,你怎么不想抓掉我的剑!”
“郝某不上当,据知想抓这柄剑的人,连一招都没过,就已死于你的剑下了。”
骆凡微笑道:“郝二当家对我的事很清楚。”
“不错!当你初出江湖没多久,只杀了三个人时,我已经对你很注意,多方打听要知道你的一切,所以对于你的事,我知道得比别人都要多。”
“荣幸,荣幸,不知道我有那一点值得你如此看重!”
“因为你不出名。”
“不出名也要注意吗?”
“是的。”
“为什么?”
“因为你在关内曾经先后杀了二十九个人,二十九个颇为有名的江湖人,而你仍然没没无闻。”
骆凡道:“是二十九个劣迹昭彰,恶贯满盈的江湖败类,而且也是官府通缉有案、悬赏捉拿的人。”
郝天行哼了一声道:“追风十八骑的弟兄早已经为官府将首级定好价了,因此我们对善恶的看法不尽相同!”
骆凡笑笑道:“没关系,我对善恶的看法也不那么坚持的,只不过官府出了价格,我要赚那笔钱而已,并没有去在乎杀的是好人坏人,只是官府公开悬赏捉拿的全是坏人……”
郝天行脸色微动。
因为他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这是他们的龙头老大,追风无影穆传芳特有的脚步声,每走一步,发出了叮的一声。
那是钢铁敲在石头上的声音。
穆传芳的双足天残,自出娘胎以来,就发育不全,自膝盖以下弯曲畸型,他长大后干脆锯掉了,装上两根铁肢,居然与常人一样行动,甚且还练成了举世无二的轻功,追风无影这个外号是别人替他上的,那是赞誉他轻功的成就。
一个轻功绝世的高手,竟然是个双足天残的人。
这说来不仅是奇迹,而且近似神了。
其实往深处想,倒也不算什么,正因为他先天的缺陷,使他拚命地设法弥补,因而促成了他超人的成就。
穆传芳不但双足俱残,而且面目慈祥,从那一点都看不出他是震慑关外,杀人无数,提起名字能吓得小儿不敢夜啼的绿林巨枭。
他的手中拄着一根五尺来长的竹杖,身上穿着粗布的长袍,头发、胡须都带着点灰白,看起来,就跟一般在乡下看到的庄稼老儿没有什么差别的!
所以当他撩开门帘进来时,骆凡并没有付出太多的注意,倒是郝天行和其他那些追风兄弟们的表情引起了他的注意。因而才对进来的这个老人注意起来。
进入到屋里后,钢柱踩在硬泥上,倒是没声音了。
他看了那些剑拔弩张的汉子们一眼,摆摆手笑道:“这是做什么,我不是一再告诉你们,在这儿不准打架闹事的么?你们怎么不听话?”
秦林忍不住道:“老大!是这小子故意找碴来惹我们。”
穆传芳一笑道:“此地都是我的乡亲,他们为人我很清楚,忠厚老实、和平处世,绝不会欺侮人。”
秦林道:“可是的确是他先找碴儿的。”
穆传芳的脸一沉。
只是这一个表情的改变,就使得整个屋子像是吹进了一阵寒风,每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穆传芳的声一音也是冰冷的:“那一定是你们先让人看不顺眼了,我交代的话绝不准打折扣,别说人家只是找你们的麻烦,就算是要杀你们,你们也只有乖乖地等着挨!”
他的声音又转为温和,店堂中也开始有了暖意:“好在你们还没有莽撞出手,没犯下错,还不给我乖乖的坐下去,老老实实的喝你们的酒去!”
每个人都坐了下去,兵器也收了回来。
龙头老大的威风的确是不同凡响。
穆传芳这才朝骆凡一拱手道:“对不起,这位小兄弟,这些人是我的弟兄,他们粗鲁不晓事,开罪你老弟的地方,我向你赔罪。”
这显然是骆凡没想的结果。
他原以为穆传芳一到,激战立将开始,自己确是专程来追杀这一批巨盗的,但面对着这个横行关外多年的黑道巨霸,骆凡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已经使全身运满了劲力,准备一搏时,那知穆传芳竟会喝止了他的弟兄,而且主动地向他道歉。
顿了一顿,骆凡才道:“穆首领……”
穆传芳笑道:“小兄弟,我叫穆老大,就住在前面的山坳里的盘龙庄上,已经有几十年,这儿的店家都认识我的,我可不是什么首领!”
骆凡道:“你叫穆传芳没错吧?”!
“没错,不过那是我在别处用的名字,在这儿,我只是穆老大如此而已!”
骆凡道:“只要你是穆传芳就行,我……”
郝天行抢着道:“大哥,他就是小弟一直提起的那个小伙子,现在果然找来了。”
穆传芳哦了一声,道:“是那位专门杀人领赏,以剑在江湖为号的年轻朋友!”
“我叫骆凡,剑在江湖不是我的外号,而是我投身江湖的目的。”
穆传芳看了他一眼道:“好!小伙子豪情不浅,你杀人只是为了使你的剑在江湖上成名?”
“不!不是这么说,我使的是正义之剑,我的剑代表正义,剑在江湖乃是使正义光照江湖!”
“拍拍拍!”
有人在鼓掌,掌声零落,只有一个人。
那人也是穆传芳,他鼓了一阵掌后才笑道:“说得好,像你这么有勇气、有决心、有魄力的年轻人!现在已经不多见了,老弟,你的剑绝对能代表正义吗?”
“我杀的都是不义之辈。”
“这倒是说得过去的,官府通缉的人都是凶犯,也都是多行不义之徒,你照这个标准来杀,犯错的机会不大……”
“穆传芳,你的名字也在将军府的大门外告示牌出现有好几年了,赏额不断提高,现在连郝天行跟你手下的追风十八骑都上榜了。”
穆传芳淡淡一笑道:“那也没什么,以前虽是只有穆某一人上榜,但穆某的弟兄在人口中也并没有什么好评!”
“所以我要杀了你们去领赏并无不是之处!”
穆传芳淡然地说道:“朋友!你究竟是为行道而除暴,还是为了领赏而杀人?”
“两者都是,你自己也说过,官府通缉的没有好人!”!
穆传方道:“官府难道就没有错的时候吗?”
骆凡微微一怔。
“难道你们追风十八骑还会受冤屈?”
穆传芳笑道:“没有!告示上说我们的罪名都很实在,杀人越货,犯案累累,屡缉不获,这些都是真的。”
“那么骆某要以正义之剑,诛除你这个恶人。”
穆传芳淡然地问道:“朋友!我只要知道一件事,你是那儿人?我听你的口音似乎是辽北一带的。”
“不错,我世居于松花江畔,”
“你在那一旗?”
“我不在旗。”
“朋友!你在满洲人的老家,又怎么会不在旗?”
“那没什么稀奇的,关外的汉人很多,有些是几百年前就移居到那边的,到现在仍是汉人。”
“这么说你不是旗人?”
“我不是!不过我并不是替官府来捉人,而是为正义来除奸,我是什么人都没关系。”
“哈!哈!朋友!出告示悬赏要杀我们的是盛京将军衙门,判我们罪的也是将军衙门,你在动手之前,应该先问问我们犯的是什么罪?”
“你们犯的是什么罪?”
“在将军府说来是叛逆罪!”
“哦!难道你们是抗清的复明组织。”
穆传芳摇头道:“我们不是复明的义师,明只是一个朝代,它的覆亡是为政者不仁不当,亡了就亡了,不值得去恢复它,但我华夏锦绣河山不容异族入侵,所以我们只抗清而已!”
“可是你们杀人越货却是事实!”
“不错!我承认,但我们杀的全是乱臣贼子,是那些残民以逞的贪官污吏!”
“胡说!你们杀死的人中,也有老百姓!”
“当然有,那些人已经忘了根本,为虎作伥,比敌人更为可恨,穆某最痛恨就是此辈,遇上了绝无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