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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计就计……”
正月初六日傍晚,少剑波留下两个战士,一个任班长,一个任副班长,率领八个民兵,留在山上看押俘虏。自己率小分队,带着新缴获的三挺机枪、十八个地雷,由李勇奇领路,取捷径,直奔夹皮沟。
夹皮沟的人们,自从腊月二十九日小分队出发后,七八天中一点消息也没得着。再加上栾超家和陈小柱三十日进山,又是一去不见回来,全屯的男女老少都在恐怖的担心着。再加上高波、张大山等牺牲者没有埋葬的灵柩,更增加了人们在恐怖中的凄惨气氛。
春节里全屯死气沉沉。白茹给各家用桦皮卷写的春联,谁也没有心思挂贴。没有一家起来拜年的。
民兵的严密警戒,更加剧着屯落的紧张气氛。全屯人的心,像一颗心一样,沉入一种深沉的恐怖中。正月初一早上,家家户户都拿一点供果和清水,还有几年前残断的香支,到高波、张大山等同志的灵前祭奠,几天来他们的灵前是香烟缭绕,松明荧荧。
这几天陈小柱和栾超家,在山里没找到民兵,为了完成任务,只得深更半夜潜回夹皮沟,把放哨的民兵叫来。这一下更引起夹皮沟人们的不安,惊恐的心理激剧地增长。一吃完饭就到车站上望,回到家就大伙蹲在炕头上想着,谈论着,猜测着,恐怖的心情随着谈论和猜测,一层一层地压上心头。
有的说:“山里的穿山风太多呀!莫非碰上了这山妖!”
有的说:“座山雕的人多,枪法又准,山势又险,多少年的老寨子,小鬼子几千人马都没法治,咱们的人太少啊!”
有些拿枪的青年民兵,虽然心里忐忑,嘴上还是说硬话,就不愿听老头们和婆婆妈妈们这类丧气话。他们不耐烦地制止说:
“别老是瞎叨叨,剑波同志神人一般,保险活捉座山雕。”
可是任管小伙子们刚强嘴硬,但是因为他说的也没有根据,所以人们也不相信。
特别是初五初六这两天,人们好像完全失望了!有的民兵家属哭起来,有的老太太跪在山神庙磕头祈祷:“山神爷爷老把头,保佑孩子们平安……”祈祷的人越来越多,哭的人也越哭越悲痛,有些邻居来安慰劝说,可是安慰来安慰去,连安慰的人也跟着落泪了。夹皮沟的空气越来越悲观,人们的情绪越来越紧张。民兵们弄了些大棒子,每家发了几条,准备匪徒来时好拚命。都准备着大祸临头时来一场厮杀。初六日的晚上简直紧张到顶点,全屯的成年人老年人几乎没有一个睡觉的。
初七日早饭后,许多人还是站在车站上望,心里好像不是在盼望回来,而是在遥遥的悼念。冷风飒飒,松涛凄凄,望的人悲悲切切,哭哭啼啼。
人们正在悲愁中,突然一个巨大的喊声,吸去了人们的注意。
“乡亲们!胜利了!胜利了!”
在屯中央,发出连声的高喊,悲切的人们大吃一惊,一齐紧张地回转身向喊声望去,只见一个人头戴狐皮帽,身穿日本军用大衣,右手提着一支步枪,左手扶两根滑雪杖,脚踏滑雪板,立在山神庙前。人们谁也认不出这是个什么人,既非屯人,也不是小分队的装束,一阵骚动,人们更加紧张。
那人右手提枪一扬再喊道:“乡亲们!胜利了!……”他的喊声未落,人们一齐沸腾的欢笑,“李勇奇!李勇奇!
……”一阵跳跃狂奔,把李勇奇围起来,几百个声音一齐向他探问:“怎么样?……怎么样?……”李勇奇把新得的大狐皮帽子向脑后一掀,从容而嘻笑地道:
“忙什么,忙什么,一会儿就知道了。你们看!”
他用手中的滑雪杖向西南山上一指,人们的目光一起射向他指的方向。
小分队在山头上拚命齐声高喊:“乡亲们!过——年——好!”
群众看到山上小分队的远影,听到小分队的问候,一齐沸腾似的跳起来,喊起来,笑起来,“同——志——们——好!”
这时全屯所有的人完全涌上街头,跳着,喊着,笑着。
小分队在山头纵身一跃,顺着白皑皑欢笑的山岗,像一群戏水的燕子,飞下来。
小分队和群众掺杂在一起。有的把战士抬起来,有的把战士抱起来,欢呼说笑声响彻了整个山谷天空。夹皮沟活了!
夹皮沟一片狂欢。
这时群众已把战士们扯拉得东倒西歪,乱纷纷地嚷着:
“这是我的,这是我的,我先请的……我先请的……”有的人争得脸红脖子粗,活像打架一样。
杨子荣以为出了什么事,及至他跑来看时,原来群众这个扯,那个拉,要战士到他家去吃饭、烤火,因为小分队的人数太少,每家分不上一个,所以纷纷争吵。杨子荣最初还想调解,可是没等开口,他自己也被四五家争开了,他只得抽身逃跑了。
少剑波回到他的老地方,命令各小队长,严密封锁消息,一个人也不许出屯,座山雕覆灭的消息,在明天清晨以前,绝不许传出去。这一点在纯洁如镜的夹皮沟人来说,完全不难办到,可是少剑波深怕他们乐极失口,所以也只有这样做。
马上他又命令李勇奇,通知各家,尽量欢乐,互相拜年贴春联,吃饺子,把在山上背下来的土造山葡萄酒各家分配一点,特别吩咐要赶好今天的山神庙会。
李勇奇笑着对剑波道:
“放心吧,二○三首长,不用吩咐谁也会这样做。”
“那太好了!”少剑波笑了笑,转回身来对着杨子荣道:
“怎么样?子荣同志,今天小分队会次餐吧?”
“别会啦!”杨子荣无可奈何的神情瞅着剑波,“会不起来啦!”
“怎么?”
“战士们都差一点被撕碎了!”
“撕碎了?”少剑波奇疑不解地看着杨子荣。
“可不是!”杨子荣笑起来,“战士们还没进屋,老乡们在街上就把队伍给瓦解了!这家扯,那家拉,有的四五家争一个。我要想去调解调解,可是没等开口,我也被包围了,幸亏我扯了个谎,说你找我有事,才逃出了包围圈。最可笑的是白茹,被姑娘们差一点把她吃掉,连药包子都掉在街上。”
说得大家哈哈笑起来。
少剑波无可奈何地自语着:“这怎么成呢?各家都很困难,怎么能吃群众的东西?”
“不成也得成!”李勇奇高兴地晃着脑袋,“群众的意见你得接受。”
少剑波正在犹豫,杨子荣咧嘴一笑道:“二○三首长,你有什么事快办吧!你看看!”他的嘴向窗外门口噘了两噘,“你也很快地就要被包围,在你身上马上要引起争夺战。”
大家向外一瞧,嘿!真不少,大门口,院子里,已经有四五十人在等着他。有的摆着好像要准备冲锋的架子。纷纷嚷着:“谁和我争二○三首长的话,我和谁拚。”争得一塌糊涂,各不相让。
少剑波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没办法,就这样吧!”转回头向干部吩咐一声:“把战士们今天的粮米菜金,全分到各家,看现在的样子,今天吃饭也得来个将计就计了!”
大家一阵高兴的哄笑。
“不过!十二点后,战士们要绝对回队,准备战斗,这一点勇奇同志负责通知群众,你要保证这一点。”
“是!二○三首长。”
李勇奇一面答应着,一面挽着剑波的胳臂,声声嚷道:“二○三首长有事,谁也别争,有事……有事。”嚷着冲过人群,把剑波拉回他家。
夹皮沟炊烟四起,饭肉喷香,战士们在各家坐着热炕,作着客人,宣传着大战威虎山的故事。
太阳落山,夹皮沟灯火齐明。
少剑波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向各小队和民兵干部开始安排今晚的厮杀。他首先对今晚的对手,作了充分的分析:
“九彪过去也和座山雕、许大马棒一样,是国民党上万人的旅长。可是现在差不多是光棍,只剩了个骨头架子。他们幻想国民党来了再讨封,或者官保原职,因此他们必须要保存他们的一小撮实力。
他们知道,没有实力的保存,国民党来了是没官给他做的。
没有了实力,他们在国民党眼里便一文不值。力量是他们的唯一本钱。因此他们旅与旅之间,山头与山头之间,你坑我诈,互相挖墙脚,盗夺‘先遣图’,以扩充自己。许大马棒的覆灭,座山雕大为幸灾乐祸,同样,座山雕的实力消耗,九彪并不痛心。
“基于这一点,九彪来合击小分队,他是不愿出风头打头阵的,更不敢硬打。他是想等座山雕消灭了我们小分队之后,好来争功捡洋捞。座山雕如果失利,他也会幸灾乐祸,只要他自己保存下来就成。
“因此我们就要在将计就计中,来一个投其所好。”
大家一阵微笑,剑波喝了一口水,分配道:
“今天我们要摆一场‘火雷阵’,刘勋苍小队负责在山神庙前布火、摆雷。火摆成三大堆,每堆间隔三十米,每堆火周围布上六个地雷,把‘满洲林业株式会社’的电话交换台的手摇发电机安在山神庙后李勇奇的家里,电线要彻底伪装,然后你和栾超家两个小队的任务是肉搏。
“孙达得、马保军负责四挺机枪的安排,枪口对准火堆,火力要交叉得没有一点使匪徒逃窜的空隙。
“李勇奇的民兵,主要是外围捕捉,要把敌人所能逃出的地方,全部堵死,不许漏掉一个。另外你马上通知各家,今夜全在地上睡觉,谁也不许睡在炕上。”
最后他笑着对杨子荣道:
“今天子荣同志,你的角色,还是座山雕的团副胡彪。”
大家一齐笑起来。少剑波瞅了瞅表,“八点了,马上开始摆阵。”
各小队干部行礼出去,小分队、民兵,进入紧张的布置中。夹皮沟的空气顿时紧张。黑夜里孕育着即将降临的杀气。
少剑波在两个小时内,多次地检查了他所布置的“火雷阵”的各个环节。
十二点了,夜深人静,只有车站上的一盏灯火。西山林梢上的一钩新月,好像在偷偷窥视着剑波的“火雷阵”。
突然夹皮沟上空明晃晃的一颗信号弹,四射的光芒,刺目欲痛。
“射击!”是刘勋苍高叫的命令声。
小分队和民兵,一齐激烈的向四外开火,夹皮沟腾起一片战斗的声浪,“杀呀!捉活的!”枪声,手榴弹声,呼喊声,孩子的哭声,交织成混乱的一团。
随着枪声的疏稀下来,夹皮沟燃起三堆熊熊的冲天大火。
火舌舔空,浓烟弥漫,必必剥剥,喷出无数的火星星,驾着浓烟,升腾到高空。
少剑波笑了笑向站在自己旁边的一个匪徒打扮的人道:
“子荣同志,是你走的时候了!”
“是!我马上就走。”
“保证把‘客人’请来呀!”
“错不了!请他来分赃,他还能不来?得啦!”
在大家的笑声中,杨子荣和一个战士,翻身上马,离开夹皮沟,向豆荚峰方向的黑林走去。
屯中的三堆大火,越烧越旺,把天上的星星也烧没了。
杨子荣等两人,顺着山沟,直奔豆荚峰山后,正走到一个山脚的转弯处,突然哗啦一阵枪栓推弹上膛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吓人的吼声:
“站住。干什么的?”
“五旅。”杨子荣从容地答后,反问道:“四旅吗?”
对方没有回答,又是一声喝问:“剿灭?”
杨子荣身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