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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相思-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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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爷说哪里话?”黄通冷森森地道,“你的胆识不止为此,大爷,生死事小,义不可失,否则尊府数十条人命,岂非死得不值?”
  这几句话一句句有似锋锐钢针,深深刺进了麦玉阶心肺之中,一时间由不住地机灵地打了个寒颤。
  “兄弟你说得好……”麦玉阶频频点着头,苦笑道,“愚兄差一点竟作了无义之人。”
  “哈哈……”黄通朗笑了一声。
  时穷节见,这时才看出了他的胆识。
  “大爷你过谦了,黄通这双眼睛不瞎,要不然俺千里投奔?有什么话你只管关照吧。”
  麦玉阶目睹对方神态,心头一震,暗道了一声惭愧,这才想到对方久不置言,实则是在考验自己为人,方才如果一时惜命,听了麦丰之言,自顾逃命,只怕不待那只老金鸡下手,只这个黄通,也必是饶不了自己,想到这里真是不寒而栗,由此证明这个黄通真乃顶天立地奇男子;较之自己私心所计,犹要高出不知凡几,心里既感又惧,更有无限钦佩。
  “好兄弟。”麦玉阶转向一旁未去的小乔道,“黄爷义薄云天,不愧男儿本色……
  时候不多了,你就代我老夫妇,感谢黄爷舍身相从大思,快快磕个头吧!”
  麦小乔叫了声黄大哥,躬身拜倒,涕泪交流着连连叩头不已。
  麦丰似乎不能尽然明白这番道理,却也体会到此情可感,跪下来也向黄通磕头,却被后者一把搀住。
  “七爷、姑娘,这就不敢当了。”
  两只手分别把小乔与麦丰双双扶了起来。
  “姑娘万安,愚见受之有愧。”他面色极为凄苦,却强作欢笑,道,“令尊的安危,就交给俺吧!”
  麦玉阶看看小乔,唇角动了动,原是有几句父母死别之言想要交待,一来不忍出口,再者语涉不祥,话到嘴边又复吞向肚里。
  长叹了一声,他转向黄通点点头,道:“一切多有仰仗,黄兄弟,我们这就去见见那个老魔头去吧!”
  黄通抱拳道:“遵命!”
  麦玉阶向着女儿微微点头举步待去。
  “大爷。”黄通唤住他道,“在下还有话要当面明说。”
  麦玉阶苦笑道:“说吧!”
  黄通道:“等一会面见了那人,言谈交涉,在下不敢妄置一词,全由大爷作主,只是一旦动上了手,大爷却要听在下处置,不得异议。”
  麦玉阶黯然点头道:“兄弟……这是当然之事……依你就是。”
  黄通再微微一笑,只见他脱下身上长衣,又脱下内着紧衣,将身子转向一角。
  “兄弟……你做什……么?”
  麦小乔脸上一红,随即转过了身子。
  那黄通大节不顾细行,也不避在场的小乔,他又自脱下内着紧衣,却自贴肉处褪下了一件护心宝甲——正是当日关雪羽临别相借之物。
  ——他脱甲在手,匆匆将衣服穿好,双手捧着这件宝甲,送向麦玉阶面前。
  “这……是干……什么?”
  麦玉阶一时如堕五里雾中。
  “大爷不必多问,只请将此衣贴身穿好,以防万一。”
  “这……”麦玉阶大惑不解地道,“这又为了什么?”
  黄通摇摇头,却道:“此衣功能防体,大爷穿上自有护身之用。”
  麦玉阶心头一喜伸手接过,一想不对,再要还给对方,后者却径自步出厅外。
  “兄……弟,使不得……”
  待要追送而出,却为小乔拉住——
  “爹,穿上吧……”麦小乔垂着眼泪道,“黄大哥既有此忠心……爹爹你还是接受了吧!”
  麦玉阶瞠目以对,半晌,才微微颔首,忍不住淌下泪水来。
  大厅内边一霎间,显得格外的沉静。
  偶尔袭起的夜风,轻叩着窗户上银红的棉帘,轻轻地颤抖着,在掀起的湘妃垂帘角落里,泄进来如银的月色,似乎在提醒着厅内的人,莫忘今宵,今夕何夕。
  麦玉阶早已经说完了他应说的话,似乎也已好话说尽,然而这一切显然并不能感动对方,当然也就不能挽回眼前的这步浩劫——他的绝望与畏惧可想而知。
  那位“万里黄河追风客”的义士黄通,紧紧贴着麦玉阶的身边伫立。
  他似乎已领会到静寂中的无限杀机,其实在他踏入厅门之先,早已经有所准备,一股真力始终提自丹田,以备随时而来的出手一搏,生死存亡早已置之度外,倒也心胸坦然。
  在灯下,他凌厉的目光,早已把对方这只老金鸡打量清楚了。
  正因为这样,他便更加地内里发急,惴惴难以自安。老实说,像黄通这般身手阅历之人,临阵对敌之先,只凭着一双眸子,也能把对方看透八九,俗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正是这个道理。
  ——他的忧惧不安,显然因此而起,他甚至于已经揣摸出一旦动手之时的出手方式,部位,所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忧”,在即将来到的出手之前,他不得不为自己预留“生机”,对敌人却预布“杀机”。
  万里黄河追风客黄通一向对敌,都是以此而稳操胜券,今夜在面临着对方这个有生以来,他所面临的最大强敌之前,更不敢丝毫掉以轻心。
  灯下,金鸡太岁大刺刺地坐着。
  在聆听过主人麦玉阶一番情深义切的陈述之后,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的阴沉气质,始终令人无从窥测,说句俗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沉默的气氛继续着。
  沙沙落叶,由庭前扫过。远处的野犬声声长吠,这一类不经意的琐碎,竟然也能构成惊心动魄之势,确乎证明夺人气势的攻心战术,有其使敌不战而屈的存在威力了。
  麦玉阶苦笑着抬头看了身边的黄通一眼,内心大起恐慌,凌厉的杀机,便得他有遭致“窒息”的感觉,对方这般应对神态,简直使得他心鼓频催,难以自己。
  黄通很能领会出麦玉阶的一番感受,只是却无能理会,事实上他早已感觉出隐在的杀机,对方的出手,很可能已是迫在眉睫。
  黄通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这个问题,如果等到对方这只老金鸡先行出手,自己二人苟能逃得活命的机会,便是微乎其微,因此,他不得不抢先制敌先机,然而尽管如此,他仍然落得没有获胜的把握与自信。
  “麦玉阶。”金鸡太岁总算开了金口,“我很明白你的心意,也很佩服你的胆识,但是我却不能放过你,你就求仁得仁吧!”
  最后四字出口,即使连麦玉阶不通武功的人,也能感觉出他那眼睛里的逼人目神。
  几乎就在同时,一幢无形的力道,直直地逼体而来。
  黄通却在这股力道逼近之先,快速地向左侧面踏出了一步,身子晃了一晃,又复稳住。
  “嘿嘿……好见识。”
  一抹冷笑,现自金鸡太岁唇边,在斜起的眼角里,冷电般地目光,这才注意到了黄通这个人。
  “不辞风霜行万里,眼看黄河盖顶来。”紧接着一串冷入骨髓的阴深笑声:“我听说过你——黄天保。”
  化名黄通的黄天保微微惊得一惊。
  他此刻早已全神贯注于未来出手,无能分心,然而几句场面话却也不能不答。
  “——夜来细数坟头鬼,金鸡三唱早看天。”
  黄通凌声道:“姓过的,俺也不含糊你。”
  金鸡太岁似乎惊得一惊,老金鸡、金翅子、金鸡太岁……等一大串的称呼,都不稀奇,对方竟然能一口道出自己不欲人知的姓氏,不能不令他吃惊,只凭这一点,他就不得不多看上他几眼。
  “很好。”金鸡太岁自嘲也似地笑道,“祝天斗跟我提起过你,我还不大相信,今夜一看,足下算得上是有心人了。”
  一面说着,金鸡太岁原本抚按在椅把子上的一只右手,这时轻轻抬起,落在了膝头之上。
  只是一个极平常普通的动作,黄通竟不敢等闲视之。霎时之间他快速地向侧面踏出了一步,却乘势向前抢进了一步。
  金鸡太岁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道:“黄天保,是非皆因强出头,麦家这档子事,又岂是你所能担当的?罢了,看在你是一条好汉子的份上,我破例对你容情……”
  话声一顿,转向门前伫立的祝天斗道:“让他出去。”
  祝天斗闻言恭应了声“遵命”,两旁门开一步道:“黄爷请……”
  黄通目光仍在注视着大刺刺高坐堂上的金鸡太岁,聆听之下,他双臂合拢,抱拳道:
  “黄某人不识时务,今夜之事,只争是非,无畏生死,足下如有成全之意,当行自去,黄某人感激不尽。”
  话声才歇,即听得在座上的金鸡太岁,发出了一阵子冷笑声:
  “姓黄的,你真也不知好歹了。”
  只听得那张坐椅上格吱吱传出了一阵子响声,金鸡太岁的一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黄通乍见之下,吃惊不小,眼前已不容许他再作多虑,如待对方出手,自己二人万无生机。
  一念之兴,猝起发难,猛可里身形狂飆而起,“呼——”一片疾风里,已腾身而起,起势虽然不高,可是快如闪电,容得临到了金鸡太岁当头,蓦地向后一收,极其利落地已经落向金鸡太岁的眼前。
  这番起落,落在外行人眼中,也许只见其快,并无特殊之上,只是明眼人眼中,那可另见高明了——只当他是袭敌后项,偏偏他却险中迫降,攻敌正面,诚所谓火中取栗了。
  好个金鸡太岁,竟而镇定如斯。
  事实上,在先前的一番对答里,他早已窥出了对方心意,以他当今身分,如果主动地向对方出手,颇似不当,如果对方先行出手,自己被迫还击,情形自然不同,如此一来,黄通此刻之出手,便正合了他的心意。
  黄通一扑,二翦,猝然来到了对方眼前,再不少缓须臾,右手探处,中食二指直向对方一双招子上疾点了过去。并非仅此而已,随着他右脚前跨的势子,左手五指箕开,一掌直向对方前胸上按下去。
  这一掌功力疾劲,以他早已蓄备的力道,掌劲惊人,两般出手,同时向着眼前金鸡太岁身上照顾了过去。
  金鸡太岁一声冷笑道:“好招。”
  陡然间,只见他掌势一竖。那副模样儿,像极了沙门托钵,竖掌为礼的和尚,只是指法上却有所不同。
  和尚竖掌是五指直伸,此人却是曲伸俱备,倒像是在结一个佛印那样——再随便不过的一个手势了,却具有难以所思的威力,自然,这种威力是无形的,事实上也只有当事对敌者本人才能有所体会。
  金鸡太岁手印方结,黄通其势已如水火。
  眼看着这两般出手,俱是招呼向对方身上,即使如此,在黄通乍然看到了对方这个手势,亦不禁大吃了一惊,再也顾不得出手伤人,腰下一个倒折,硬生生地收回双手,向后倒翻出去。
  虽然如此,在金鸡太岁这等老辣人物的眼睛里,他已暴露了难以掩饰的弱点。
  用出手如电这四个字来形容金鸡太岁的还击,实在并不过分。
  黄通翻身而退,金鸡太岁却是乘隙进袭,一退一进,有如怒鹰搏空,呼啦啦,大厅里扇起了巨大的一阵子旋风——如此风势里,那两盏高脚长灯的光焰万难不熄,“呼—
  —”光焰猝暗。
  那只是绝快的一霎。
  灯芯乍暗复明,大厅里摇曳出怪慑的光影,像是洒下了一片的鬼影,阴森森煞是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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