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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雪羽聆听之下,着实吃了一惊,思忖着未来之事,却不知又将会生出什么意外。
心里正自盘算着未来得失,耳边上忽然传过来极其轻微的一声细响,设非是关雪羽这类具有灵敏听觉的人,简直无能辨出。
卢幽自然也听见了。
声音起自当头屋顶瓦面之上,分明是夜行人所留下的脚步声音,很可能借此一点之力,早已飞身寻丈之外。
关雪羽原待出去查看,两只手已经按住椅把子,却又临时止住了动作。
对面的卢幽显然早已知道了,嘴角上挂着微微的笑,轻轻道:“来不及了,如何,我猜的是不错吧?”
既然知道了凤姑娘的确未曾远去,关雪羽倒是下意识地放了些心,然而当他再触及彼此未来感情发展时,却又不免心里忐忑难安,转念再想,事情已经有了决定,但求无愧于心而已,也只能在自己可行范围之内,予以同情帮助了。
卢幽见他沉默不言,冷冷地道:“方才那几句话,我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这丫头花巧得很,天生的倔强脾气,死不服人,她是绝不会甘心败在麦姑娘手上……我只怕她……”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话头,微微摇了一下头道:“……也许还不至于,不过,麦姑娘的伤势是否无恙,却叫人牵挂,为万全计,你应该早一天到出云寺去看看才是,凤丫头的话你可不能全信的。”
关雪羽站起来,踱向窗前,望着萧索的院落,一言不发,心情甚为愁苦,自己简直不敢相信,一向提得起,放得下,像自己这样的英雄气概,一朝为情所困,竟然会自陷如此。诚是不可思议之事了。
在灯下看了半卷书,关雪羽只觉得心绪极不安宁,纸窗外风声沙沙,地面上的落叶,被风势带动着,滴溜溜地直是打着转儿……
是惆怅?抑或离怀?
总之,他感觉到自己是变了,变得恁地拖泥带水,拿不起,放不下,真正是愧煞昂藏七尺,惭愧、惭愧。
沙沙滴滴,像是一层细沙子般的物什,拂落在窗户纸上,那不是地上的沙子,是梧桐子儿,隔着一墙之间的那一排参天老桐树,树上的桐子儿早就熟透了,每一回风吹时,都落下好些个,打在窗户上沙沙作响,白天还听不太清,人夜之后,可就听得极其清楚,此时此刻,诚所谓“隔墙桐子落,幽人应未眠”了。
合上了书,关雪羽站起来,他特意地把灯光拨暗了,想早一点就寝。
就在这时,耳边上却听见了“噗”的一声细响,像是落墙的猫儿那般轻微,接下来可就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了。
关雪羽心里不禁为之一动,一只手就势已落在了案头上的那口长剑剑把上。
他当然不会真的以为那是一只猫,抑或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接下来的一阵子沙沙声,算是帮了夜行人的大忙,因此,在那般情况之下,即使你的耳朵再尖,听觉再灵敏,也难以分辨出混杂于其间的脚步声,特别是对方如果再具有一流的轻功身法,那就更难分辨出来了。如果是真有夜行客光顾的话,那么这阵子风声无疑便是最好的掩护了。
关雪羽略一思忖,那只握剑的手,非但没有松下,反倒把持得更紧了。
紧接着手腕微振,一口耀目闪烁着精光的长剑,已握在手上。
也就在这一霎,他耳边上听见了第二次的脚步声,并且较前此落地的那一声更见轻微,幽灵也似的已掩在了自己睡房门前。
关雪羽暗吃一惊,忖思着,你好大的胆。
掌中剑一紧,光华暴长,一剑正待挥出,忽然间,他却又临时中止住了这个动作。
耳边上听见了“笃笃”轻微的叩门声。
显然是存心造访自己来的,关雪羽这便不能冒失地出手了。
“是谁?”
话声出口,掌上的一口长剑,已回落鞘中。
没有回答,代替回答的却是另一次的两声轻叩。
关雪羽心中狐疑,脚下轻点,极其轻快地已来到了门前,他左手蓄势,右手开门,蓦地拉开了房门。
这个势子可以使他在一经发觉不对时,立刻劈掌而出,以他如今功力,在这么近的范围之内,实在很难想象什么人能够当受得住。
然而,这一切均属多余,因为他所面对的,根本就不是敌人,乃是一个长发佳人。
即使在黑夜里,关雪羽也能一眼就认出她来。
“凤姑娘……是你?”
说了这句话,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又在表明了他的确没有敌意。
凤姑娘秋波一转,在他脸上深深地瞥了一眼,随即走了进来,随着她身后带来的,是一股既浓又醇的酒气,却使关雪羽为之一惊。
“你喝酒了?”
凤姑娘缓缓地回过身来,笑靥轻绽,谜也似地笑着:“你最聪明,我还没有说话……
你就嗅出来了,鼻子可真尖。”
说着娇躯轻长,滴溜溜在现场打了个圈儿。
滴溜溜,她又打了个圈儿……
佳人长发披散,裙带轻飘,她这么一圈一圈地打着转儿,那番姿态真是“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燕家大哥,你看我美么,嗯?”
转着转着,忽然她蹒跚着倒了下来。
关雪羽在一旁早有防备,手揽处,已抄住了她倒下的身子:“你喝醉了,这是何苦。”
三分懊恼,七分同情。
关雪羽手上用劲儿,半托半推地把她送上了座位。
凤姑娘身着垂柳,倒坐在椅子上的身子,简直像是一匹缎子,尤其是细长黑亮的一头长发,云也似的垂落地上,垂下来的一双手,更恰似两截白绫。
“我……是为了你……”
像是出之呓语,凤姑娘半躺在椅子上翻过身子来,关雪羽目光乍一接触之下,由不住陡然吃了一惊,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失措。
敢情方才一番挣扎,凤姑娘身上的一袭长衣,竟自松解开来,这还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内里寸缕不沾,敞开的襟怀里,闪烁着跳动的肉光。
她眯着惺松的一双睡眼,嘴角微牵,显示着的浅浅笑靥,含蓄着几许浪态、淫媚……
这番姿态简直不可能在她平常清醒时刻能寻觅到,而现在,借着三分醉态,竟自活生生表露出来。
“都为了你……燕哥……我才喝酒,喝醉了……”
“哼……为了我……”
关雪羽恨不能过去狠狠地给她两巴掌,却又是不胜痛惜,当记得对方雍容、华贵的素行,较之今夜的浪漫放荡,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姑娘人家,何以会忽然间作了如此巨大不可思议的转变,其中情由,端是不忍卒思了。
在暖壶里,倒了满满的一杯白水,关雪羽直趋而前。
凤姑娘“嘤”然媚笑里,正待站起,却被关雪羽一只手结实地按住了。
凤姑娘盘过手来,捉住了他结实的那只膀子,授受之间,恰如春火燎原,荡漾而起的邪情,愈加的一发而不可收拾。
关雪羽狠狠地念着:“罪孽、罪孽……”
他无法忘得了她早先的素节,这一霎便更感觉到她的罪大恶极,设非是她喝醉了,真恨不能狠狠地教训她一顿,正因为他有了这番居心,才能无视于对方的袒陈裸露。
“把这杯水喝下去。”
凤姑娘接过来说了声“好”,随即咕咚咚一口气喝了个光。翻过眼波儿来,依然媚态十足地道:“这不是酒……你骗人家……”
关雪羽冷笑着道:“你给我听着,任是天塌下来,也不许你作贱自己……”
凤姑娘犹自在“哧哧”地笑。
“燕哥哥……你看我美……么?”
双手摊处,玉体全现。
关雪羽眼睛里几乎喷出了火来,却非是情焰魔火,而是无比的忿意。
他一声不哼地,为她把长衣遮好。
凤姑娘偏是不依,挣扎着又自解开。
关雪羽又一次为她掩好,她却又挣着脱开来。
“对不起你了。”
再一次为她把衣服穿好的同时,关雪羽右手轻拍之下,微微凸起的中指骨节,已点在了凤姑娘胸下的“软麻”穴上,后者为之轻轻一震,随即不再移动。
只见她星眸半开,笑态可掬,兀自痴痴地向对方望着,心里很明白,却是倦体无力,再也动弹不了。
关雪羽把她双手抱起,原想放置在自己卧床之上,想到了这样不妥,又把她改放在矮几上,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气恼和痛惜。
一阵子心酸,竟自落下了泪来。
转身走向窗前,推开了纸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他才又转回来,走向凤姑娘的面前。
“你不该这么样的折磨自己……真想不到你会变成了这个样……”
凤姑娘张了一下嘴,语出无声。
“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委屈,但是我可不要听你那些醉话,等你清醒了以后再说。”
凤姑娘花容间显示着一片笑靥,只是笑中有凄,眼中有泪关雪羽目睹之下,轻轻一叹,取过一个洗脸的面盆,放置在她身前。
“来,先把你喝的酒给我吐出来,清醒以后,我们再说话。”
说完不再容她有无反应,随即动手把她身子转过,让她的脸朝下,即以右手微着劲道,向她背上一按,凤姑娘身子抽搐着,随即连连呕吐起来。
一口接一口的黄水,可真是不少,足足吐了小半盆子,顿时斗室内充满了浓重的酒气。
关雪羽干脆走过去把门也给打开来,大股的风灌进来,配合着敞开的窗,空气随即有了交流。
凤姑娘兀自一口接着一口的干呕着,残酒吐尽,最后,甚至于连胆汁也要吐了出来。
关雪羽一面解开她身上的穴道,一面又倒来清茶,为她漱口,清理了半天,才弄干净。
凤姑娘吐尽腹中酒,才像是舒服了一些,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那么近、那么近地凝视着他……
“我真惭愧……”说着,她随即微微地闭上了眼睛,两滴清泪,透过了密密的睫毛,珍珠也似的滚了出来。
忽然她又睁开了眼睛,满面迷惘地凝视着他:“我……真臊死了……燕……雪……
你会不会看不起我?我怎……么会……这样……”
她几乎不敢直接注视对方的眼睛,几句话出口,一张脸早已臊得通红,也许是心情过于激动,简直有些抽搐了。
星眸微合,只是频频地摇着头,一头秀发,云也似的散开着,一切的显示,是那么的沉郁、迷幻,而交织着的烈火真情,却有摧心沥肝之势。
关雪羽原本凌厉的目光,竟然为之萎缩了。
“你……何苦?”
似乎只有这一句好说,说完,他突地掉过了身子,情势的演变,虽然像是很冷静、残酷,而事实的微妙发展,也只有当事者自己心里有数了。
关雪羽急欲摆脱眼前情况,想到院子里去,也许是出了这个门,离开了这间屋子,便是脱离了眼前这步急难……他也只有这么期盼了。
“你你……燕雪……站住站住……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声音分外的凄切。如此的女人,这样婉转的声音……此时,此境,真有招魂摄魄的魅力……接下来的声声硬咽,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将为之动情。
关雪羽站住了脚步,热血上涌,满面赤红,暗暗怨叹着:“罪孽……罪孽……”
“你把衣服穿好了……我出去走走就回来。”
他几乎不敢回头再看她一眼,说完了这句话,他便举步前进,凤姑娘却偏偏放不过他。